22

一斤肉，一斤白糖，這就是林曉慧的回門禮，在這個年代已經很好了。

正打算走的時候，張婉琴過來了，林曉慧知道她是為了四葉香，跟陳岩說了聲，跟張婉琴到她屋裏去說。

“我問過醫生了，暫時要五铢，你外公家有這麽多嗎？”張婉琴擔心的問道。

“有，就是……”林曉慧有些為難的看着張婉琴。

張婉琴立馬會意，拍了拍林曉慧的手，從屋裏取出五塊錢，“麻煩咱外公挖的時候小心點，最好連泥一塊挖。”

五塊錢？還真是大手筆，可林曉慧不能接，“這太多了，我替我外公做主了，給一塊錢吧，他肯定會同意。”

就幾株家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用上的草藥，一塊錢不少了。

“不全是我要的，那個醫生要買三株，他說一塊錢一株，那說明這藥值這個價，拿着吧，對了，你回鄉下的話，能不能幫忙看看有沒有雞蛋，要是能買到雞鴨更好，有的話，雞蛋我願意出六、七……”張婉琴咬了咬牙，“我願意出八分錢一個，雞和鴨要是有，五塊錢一只怎麽樣，不過得肥，最好養的久點的那種，有的話來兩只，雞鴨随意。”

現在市面的雞蛋是五分錢一個，八分錢一個真不少了，雞和鴨多少錢一只還真不知道，這個回頭問問，不過看張婉琴咬牙的模樣，應該也是給的高價。

“行，我回家問問，要是有就給你買來。”林曉慧痛快的點頭。

見林曉慧要走，張婉琴趕緊拉住她，從屋裏拿出十塊錢，哪能讓人家墊錢，說了一句多退少補就塞到林曉慧手裏，最後還囑咐四葉香要活的，千萬別弄傷了。

“那什麽四葉香這麽值錢？”陳岩見到錢，詫異的問道。

“哪能啊，四葉香一塊錢一株，別的是讓我幫忙買雞蛋和雞鴨，這個我也不清楚老鄉賣不賣，先去問了再說。”林曉慧藏好錢，跟在陳岩後邊往車站走去。

約莫一個半小時後，兩人站在林家村的村口，才三天沒回來，林曉慧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坑坑窪窪的泥土道，一不小心就會踩到的雞屎，到處飛着的蒼蠅和蚊子……

“怎麽了？”陳岩反倒比林曉慧更适應。

林曉慧搖頭，想深吸一口氣吧，可空氣中淡淡的屎尿味讓她停止這個動作，定了定神，跟陳岩一塊朝家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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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呦，這不是曉慧嗎？今天這是回門？”一個大媽看到林曉慧，熱情的打招呼。

“曉慧，變漂亮了啊，城裏的水果然養人。”又一個大姨說道。

“強子媽好，對啊，今天回門。”林曉慧跟她說完，又跟另一個大姨說沒變，可能是因為沒怎麽出門，所以白了點。

聽她說沒怎麽出門，又惹得一群小媳婦小姑娘們羨慕，問她不幹活都幹什麽，會不會無聊。

“無聊什麽，咱們在家休息的時候會無聊嗎？多舒服呀，還是曉慧聰明，找了個城裏人，以後都不用下地幹活，就洗洗衣服做做飯，可享福了。”一個和林曉慧年齡差不多的姑娘羨慕的說道。

她邊上的就起哄她也找個城裏人去享福，然後就有嘴欠的說她長得醜，城裏人不會要。

本來閑聊變成了吵架，這發展是林曉慧沒想到的，她趕緊拉着陳岩離開。

“哼，那啥都不行，這福氣我可不要。”被說長得醜的姑娘理了理頭發，轉身氣沖沖的走了。

反正林曉慧是沒聽到，不然非得抽她一巴掌。

回到家，沒想到外公外婆，爺爺還有大伯、舅舅他們都在，林曉慧帶着陳岩喊了一圈，才在廚房看到忙活的李春蘭。

“媽，我就回個門，怎麽請了這麽多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李春蘭對待林曉慧的态度大不相同，沒有像之前那樣使眼色罵人，笑着說道：“傻丫頭，你結婚不得擺一桌，你快出去，這邊有我和慧慧。”

看到二姐這麽風光，林慧慧有些不高興，又想着二姐都能嫁到城裏，她自認長得不比二姐差，肯定也能嫁到城裏，而且一定要挑一個比二姐夫好的。

林曉慧可不知道林慧慧的志氣，她剛出門就被奶奶叫去了，問了一堆在城裏怎麽樣的問題，尤其邊上的大伯母，就差沒問北城的太陽是不是比林家村大一點。

“曉慧啊，你現在是享福了，可你不能忘了志紅對你的幫助，你當時說借衣服去外婆家，志紅立馬就拿給你了，不然你穿的破破爛爛的，小陳能瞧得上你？”大伯母察覺到林曉慧不太高興了，忙說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說你們是姐妹，不然志紅為什麽不借給別人就借給你，不還是拿你當自己親妹妹，所以呀，曉慧，你也要幫幫你志紅姐，她要是也嫁到城裏，那你以後在城裏也有個伴，你說對吧？”

說來說去就是想要她把林志紅找個城裏人，她倒是想，問題林曉慧連大雜院裏的人都沒認全，怎麽幫忙？

這麽想也就這麽說了，奶奶倒是理解，還幫着說了大伯母幾句，然後又跟林曉慧說不着急，有合适的再說。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是齊心協力。

“知道了，要是有合适我的一準介紹。”林曉慧這邊才說完，外婆和舅媽又拉她過去了。

其實和奶奶還有大伯母一樣，都想她給家裏的姐妹介紹，大伯母家就一個，舅舅這邊有四個适齡的，哪怕有一個嫁到城裏，都能幫到小表弟。

林曉慧反正都是一個說辭，有合适的一定介紹，至于有沒有的，那她也不能保證。

正好能吃飯了，她現在是客，而且是今天的主角，自然能上桌跟他們一塊吃飯，飯桌上，林曉慧說的不多，默默的吃好飯，就沒打擾他們喝酒了。

李春蘭見狀，拉着林曉慧回屋，第一句問的不是她過的好不好，而是陳岩行不行。

“媽，怎麽連你也信這種謠言？陳岩當然沒問題，而且身體很好。”林曉慧無語了，然後把陳岩要找農村姑娘的理由說了。

李春蘭愣了好一會，“他媽竟然是個瘋子？我看小岩挺好的啊。”

林曉慧看到李春蘭有些失望，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希望自己女婿不行？随即就明白她為什麽失望了，怕是打過繼的主意吧？心下冷笑，女兒在他們心裏可能還不如豬崽子。

“我看着倒是挺正常的，不過街坊鄰居們都說看過她打人，這倒沒什麽，就是……好些人說她半夜磨刀想殺人，我聽着挺滲人的，現在晚上睡覺都要拿棍子把門抵住。”林曉慧就是故意這麽說，免得李春蘭厚臉皮上陳家住。

李春蘭的臉色更難看了，還想着趁這次到女兒家住兩天，哪怕打地鋪呢，也過一把城裏人的瘾，沒想到親家母竟然是個瘋子，半夜磨刀，想想都害怕，那她可不敢去了。

随即狐疑的看着林曉慧，“你說的都是真的？”

“你随便打聽去，要不是有這個媽，陳岩至于娶鄉下姑娘嗎？還不是怕城裏姑娘不待見他媽，還有舅舅家的表姐表妹們，你讓他們趁早歇了心思。”見李春蘭沉下臉，林曉慧也沒好臉色，“那您說說，城裏人憑啥看上她們幾個？”

現在能嫁到城裏的哪個不水靈，大舅家的三個表姐妹，個矮就不說了，還木讷，說木讷都是輕的，就跟木頭樁子似的，一句話不說，也不喊人，就知道埋頭幹活，就是有三分顏色都變沒了，何況他們長得一般。

李春蘭不禁拿娘家侄女跟自家閨女比，個子不如二丫頭高，皮膚不如二丫頭白，長得就更不用說了，二丫頭雖然不如林秀芝，那也是十裏八村的美人，最重要的是這通身的氣度，娘家那幾個丫頭一看就死氣沉沉的，二丫頭呢，眼睛烏溜溜、亮晶晶的，能說會道，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那你也不能幫林志紅介紹，你大伯大娘一直看不上我們家，你大哥要娶媳婦，你爸找你大伯借錢，他怎麽說的，錢我有啊，可你還得起嗎？沒錢就別娶媳婦了，你說說，這是他做大伯該說的？氣的你爸一天沒吃飯，不能幫林志紅，你聽到沒？”李春蘭氣急的說道。

“知道了，再說我也沒這個本事。”林曉慧覺得他們戲真多，她就是嫁了一個普通的工人，弄得她好像嫁給領導一樣。

再出去的時候，男人們已經喝完酒，正在那聊天，說的最多的還是林大伯和他兩個兒子，畢竟這一群人裏，就他們三個去軋鋼廠幹過活。

“小岩，軋鋼廠還要臨時工嗎？要的話幫我兩個侄子問問，志國今年二十五了吧？志勇轉眼也要二十了，該攢點錢娶老婆了。”林大伯好像自己才是陳岩的老丈人，假模假樣的說道。

一旁的林新生氣直磨牙，“志國和志勇是小岩正經的大舅子和小舅子，能幫他當然會幫，哪用大哥操心。”

“我一定留意着，爸，茅房在哪？”陳岩用了萬能的尿遁，實在不想跟林大伯繼續瞎扯。

林新生也不想林大伯在這裏繼續充長輩，給陳岩指了方向後，就說下午還要上工，大家夥都喝了點酒，不如回去睡一會，不然下午可沒力氣幹活。

林曉慧送外公外婆到村外，才問外公有沒有四葉香。

“有，大概有十六、七株了吧，怎麽，你要？”外公一聽外孫女找他有事，頓時來了精神。

找他幫忙好啊，這樣下回有好事才能想到老李家。

“不是我自己要，就我們院的一個鄰居跟人說要四葉香，我想着您不是種了幾株嘛，就跟她說了，這不，她托我向您買幾株。”林曉慧如實說道。

幾人想着就幾株草藥，了不起一毛錢一株，都沒當回事，等聽到是一塊錢一株的時候，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尤其是小舅。

“一塊錢一株，就要五株嗎？”

外公瞪了他一眼，回頭問林曉慧，“就要五株四葉香，沒別的要求？”

“也不算沒有，就是挖的時候小心點，別弄傷了，最好帶着泥，她想拿去種的。”林曉慧把張婉琴的要求說了。

這算什麽要求，他們都是種地種慣了的，還能挖不好一株草藥嗎。

“好，沒問題，我讓你大舅去挖，你放心，你大舅種地在隊裏都是排前頭的，肯定不會挖壞。”外公拍着胸脯保證。

五塊錢啊，農村一個人一年的分紅都不一定有這麽多。

送走外公一家，林曉慧又把林志勇叫外邊來。

“有什麽話不能在家裏說？”林志勇好奇的問道。

“你平常總跟鐵蛋在各村子亂轉，那誰家有雞蛋，誰家有雞鴨都知道不？”林曉慧問道。

“我們不清楚，但是小樂一定知道，這家夥整天盯着各家各戶的雞鴨流口水。”林志勇問林曉慧，“誰托你買雞蛋？那你跟媽說呗，咱家裏就攢了好幾個，拿鎮上四分五一個，你給一樣的價格，他們一定興高采烈的賣給你。”

“不是一兩次，诶呀，一時半會說不清，反正我現在要兩只雞，對了，你知道鎮上賣多少不？”林曉慧問道。

“公雞兩塊，老母雞三塊五，鴨子的話，得看個頭了，瘦點的兩塊，肥的兩塊五、三塊都有。”林志勇幫家裏賣過雞蛋，所以知道價格。

“那你能不能幫我買兩只母雞，我給四塊，不管你多少錢收的，多的就是你的辛苦費。”一倒手就能賺一塊，不少了。

“你說真的？”林志勇眼睛一亮，“您瞧好吧，一會就給您抓來。”

“別弄家裏來，老地方交換。”林曉慧打算給錢，被林志勇攔下了，說等東西拿來再給。

“行。”林曉慧見李春蘭過來，示意林志勇千萬別說出去，就趕緊回家了。

“你大姐跟大姐夫來了。”李春蘭臉色不是很好，其實她不太想兩個姑爺碰到一塊，把家中的長女嫁給這麽個男人，陳岩不定怎麽想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