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39】波西塔諾

林出的演出在整個威尼斯音樂節的最後一天。

那天晚上的After party分外熱鬧,祁斯年和林出都喝了些酒。後來林出不耐煩應酬了,于是把祁斯年和白朗叫到了樓上一個隐秘的包間裏聊天。

這個房間有一個很大的露臺,可以俯瞰燈火通明的威尼斯大運河,那些明亮的水道交錯複雜,向着遠方流淌,彙入漆黑一片的地中海,像是一同托起了海上的月光。

露臺上有一張很大的吊椅,林出正懶洋洋地窩在上面。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剛才的演出裏,號稱0失誤的他出現了幾次錯音——都是很低級的錯誤。

白朗猜測他與祁斯年有話要說,于是又下樓去拿了些水果,刻意在屋內等待了會兒,才向露臺走回去。按下門把手的時候,正好聽見祁斯年打斷林出說:“……我覺得你真的需要停下來休息一下。”

白朗有些驚訝,朝着林出看去,只見他閉着眼睛沒有說話,仿佛厭倦疲憊到了極致,片刻之後才有氣無力地擡起視線看了祁斯年一眼:“休息能讓我領會貝多芬的精髓,彈出完美的ppp到fff的漸強線條嗎?萬一假期結束,連最後一點手感都沒有了怎麽辦。”

這時候他看到走進來的白朗,自嘲地笑了一聲說:“前幾天還問小白要不要喜歡我,作為前輩,真是鬧笑話了。”

“怎麽這麽說啊,林老師,我一直很喜歡您啊。”白朗認認真真地看向他,“您是可以用一架鋼琴戰勝一支交響樂團的Harvey Lin,從沒有人敢懷疑你的專業水準。”

祁斯年把手裏的杯子放到了桌上,微微笑了一下,神情平靜而柔和,說:“樂器只是承載音樂的容器,黑白鍵所能承擔的振幅總有極限,而心裏的情感才是無限動人的,林出。”

這樣的道理,原本應該是每一個演奏家年幼之時學習的第一課,可随着嚴寒酷暑日複一日的練習,反倒被很多人抛到了腦後。

林出恍惚了一下,翻了個身坐起來。随後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聽起來仿佛是嘆氣似的。

就在這時,樓下的大廳裏傳來一陣熱鬧的笑聲。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只有夾雜着海鹽味道的晚風吹起了懸挂在露臺外側的一張海報——那是林出今晚的演出宣傳海報。

白朗見過這張海報,畫面上是大片雨後的森林和爬滿青苔的廢墟,享譽世界的華人音樂家林出一身白色西裝,坐在繞滿藤蔓的鋼琴前閉着眼睛彈奏。恰巧有一束陽光透過頭頂照在他的雙手,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廢墟之上開出的聖潔百合花。

“我原本覺得,我要将一生所有的熱情都奉獻給音樂……”林出站起來走到露臺的邊上,迎着溫和的海風說道,“然而現在卻覺得你是對的,祁斯年。熱情總有枯竭的時候,或許享用一場愉快的intermission更能讓人心情愉悅。”

Advertisement

祁斯年點點頭說:“你太緊繃了,真的應該停下來休息一下。這原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白朗舉起裝滿冰鎮果汁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林老師,我覺得音樂不一定在黑白鍵上。它可以在山裏,可以在天空,也可以在大海。大自然的和諧聲部,或是……不期而遇的愛情,總是能讓人産生源源不斷的音樂靈感。這是你需要的,對嗎?”

林出愣了一愣,看了看白朗,又去看祁斯年,笑容也變得真實了一些:“很浪漫樂派的想法。好吧,我被說服了,确實讓人向往。”

祁斯年沒有說話,只是端起玻璃杯與白朗碰了碰杯子,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發,微微笑了起來。

後來幾天的時光似乎變得非常的快。

威尼斯音樂節已經結束。林出比他們先離開威尼斯——他還有許多早就定下的行程,并沒有說走就走的權利。

與林出不同,白朗和祁斯年顯得格外悠閑自在。從威尼斯到阿馬爾菲海岸的幾百公裏路程,他們走走逛逛,花了整整一周的時間才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波西塔諾。

白朗有時候甚至覺得這樣濃情蜜意的美好日子會一直繼續下去,直到某個午後,他接到了來自E團運營Bruno的電話。

Bruno先是祝賀他的歐洲首秀獲得前所未有的成功,簡單說了幾句後,又提到了伯恩斯坦指揮的身體已經康複得差不多了。

這通電話徹底把白朗拉回了現實。

他知道假期時光已經所剩不多了,放下手機後忍不住嘆了口氣,轉身趴在陽臺的白色磚欄上,看着湛藍沒有盡頭的地中海發呆。

祁斯年端着冰水走過來,另一只手拿着個玻璃碗,碗裏是切得整整齊齊的橙子和藍莓。

他問白朗:“怎麽了?”

空氣裏都是撲鼻的檸檬香氣,清澈炙熱的陽光揉碎夏日絢爛,流瀉在整片阿馬爾菲綿延廣闊的海岸線上,也把祁斯年的眉眼照得英俊逼人。

看見祁斯年的瞬間,白朗就忍不住露出笑容來。他張開手臂,抱着祁斯年的腰把臉埋進他懷裏,然後搖了搖頭。

祁斯年沒有多問,只是低下頭親了親白朗的鼻子,陪着他安靜地曬了會兒太陽,似乎覺得太熱了,幹脆緩緩地解開紐扣把襯衫脫了,随手扔到椅子上,同時說道:“熱不熱?要不要去游泳?”

過了會兒,白朗才悶聲說道:“不想去。”

祁斯年用手掌摸了摸白朗被曬得發燙的臉,有些意外地問道:“剛才還說想去潛水,現在怎麽不開心了?”

白朗擡起頭,直白地說道:“怕回去之後就沒有那麽多時間跟你在一起了。”

“回去之後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的。”祁斯年想了想才明白他在擔心什麽,笑了一下,聲音低沉而悅耳,“等馬勒五排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帶你回瑞士,好不好?”

白朗的眼睛立刻亮了。

他轉身趴在祁斯年身上,控制着表情不讓自己顯得太興奮,說:“首席,你瑞士的家……是不是很大啊?”

兩人皮膚相貼的地方很快出了層汗,祁斯年換了個姿勢,好笑地順着他的話說道:“還可以吧。兩層的房子,帶一個花園,你覺得夠不夠大?”

白朗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很大了。我都沒住過這麽大的房子。”

祁斯年笑了出來,随即又收斂了笑容,故意搖搖頭道:“我覺得還是小了些。當時為了空出琴房的位置,只留了一間卧室。”

“那有什麽關系,我睡主卧就可以了啊。”白朗厚着臉皮去拉他的手,“一個人住太大了,兩個人剛剛好。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祁斯年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垂下目光,用叉子叉了一塊水果遞到白朗嘴邊,說:“你說得對。我等着你來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白朗有點害羞了,但還是心滿意足地點點頭。他笑着張開嘴把水果吃了下去,又伸出舌尖去舔叉子上晶瑩的果汁。

祁斯年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臉上,這時候微微笑起來,用拇指觸碰白朗濕潤的嘴唇,幫他擦去唇角的水跡。

頭頂的陽光像是要把白朗的心都曬化了,他看到祁斯年被整個籠罩在地中海澄澈灼熱的日光裏,頭發和赤裸的上半身被勾勒出明晃晃的的金邊。

白朗情不自禁地張開嘴含住了祁斯年的手指,舌頭繞着他的指尖轉圈,還用牙齒輕輕啃祁斯年的指關節。

祁斯年笑了一下,摟緊了白朗的腰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地喂他吃剩下的水果。

玻璃碗裏的水果沒吃掉多少,很快就被打翻到地上。

白朗仰起頭,與祁斯年深深吻在了一起。

作為連續多年被選為歐洲最壯觀海岸的地方,阿馬爾菲有着典型的南歐風情:一側是陽光、海水與柔軟潔白的沙灘,另一側則是高聳的懸崖絕壁。蜿蜒狹窄的盤山公路連接着一個又一個極具地中海風情的鮮花小鎮。

這些濱海小鎮都依着懸崖而建,完全覆蓋了整座山坡。住在這裏,只要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湛藍的地中海在陽光下泛出鑽石般的光澤,以及不斷盤旋高飛的海鷗。

夏天是阿馬爾菲的旺季,四處可以看見享受陽光和假期的歐洲人。沙灘上排列着彩色遮陽傘,遠處的海面上白帆點點,快艇拉出一道又一道白色的弧線。

祁斯年和白朗住在波西塔諾靠近山頂的地方,出門到達小鎮的中心位置要步行通過長長的下行小巷。

穿行在盛放着鮮花的臺階之上,兩側石屋上攀爬的綠色藤蔓在仲夏的陽光下肆意伸展,時間仿佛都融化了,變得很慢很慢。

白朗深深吸了一口充滿了海鹽與檸檬香的空氣,覺得原本的那些苦惱和擔憂和簡直是自尋煩惱,完全不值一提。

——白朗,你想要的都已經擁有了,你的未來将一路有音樂與愛人相伴,天底下還能有比你更幸福的人嗎?

想到這裏,他覺得心頭突然湧上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快樂,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然後蹦了起來,跨着大步從臺階上俯沖下去,借着山勢一下子沖到大路上,趴在路邊的欄杆上喘着氣大笑出聲。

他看到天空碧藍如洗,仿佛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天上的白雲。雲朵的陰影緩慢移動,輕輕劃過石牆上怒放的薔薇瀑布。

而祁斯年就站在花牆的下方,擡起視線,微笑着看向白朗。

神奇的是,當他們對視的時候,所有鮮豔的背景就都變成了虛化的光影,只有祁斯年颀長挺拔的身影是真實而奪目的。

“你不是嫌熱不想出來嗎?”祁斯年問他。

白朗明亮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大聲說道:“我改主意了。突然覺得特別特別想見到你,所以就來找你了。”

他說“特別特別”的時候咬字很重,帶着很強烈的撒嬌意味。祁斯年聽得笑了一下,向前走了兩步,走到白朗的正下方擡頭看他:“我在給你買gelato,吃嗎?”

白朗點點頭:“是什麽口味的?”

祁斯年說:“當然是開心果口味的。只是阿馬爾菲這裏似乎并不流行這個味道,我只找到這一家有賣。”

白朗踩在欄杆的最下層,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我現在就想吃了。”

“那你走那邊的樓梯下來。”祁斯年說。

白朗臉上的笑意收不住,他用雙手抓着欄杆,大聲說:“不要。我一刻等不及了,我要跳下來了,你接着我。”

祁斯年想要阻止他,可是白朗已經笑着翻過了欄杆,張開雙臂,無所畏懼地跳了下去。

祁斯年不得不立刻伸手去接。

下一秒,白朗落進祁斯年懷裏,而祁斯年後退了兩步才穩住了兩個人的身形。

他們在陽光下緊緊擁抱在一起,白朗聽到了祁斯年有力的心跳聲。

“白朗,這太危險了。”等情緒平複下來之後,祁斯年對他說。

白朗把頭埋在他的胸口,忽然悶聲大笑了起來,身體也跟着抖動。然後他小聲說了一句:“首席,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祁斯年于是沒有再說話了。

過了許久,他的手掌貼着白朗的腰線向下撫摸,随後在他的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打得白朗哼了一聲,才用溫柔低沉的聲音回答道:“我也愛你。”

作者有話說:

注:

[1]intermission:專門指戲劇、音樂會中間時長很長的中場休息。

然後林出就去新西蘭啦,會遇到了自己的愛情,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西西裏島不寫(因為作者自己還沒有去過),會在阿馬爾菲完結。

原本做好天糊準備的文,沒想到會有這麽多讀者看,很滿足啦,真滴謝謝大家!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