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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黎昭把顧岸帶去工部官衙是臨時決定的, 還多虧了趙姨娘在顧黎昭枕頭邊吹了一晚上的風。他打算把顧岸帶到工部官衙,和顧軒一樣做一個無品的刀筆吏,等到将來做事立功, 再為官績評甲乙丙丁, 屆時就能順理成章擢升為有品的官員。
在他心中,自己的兒子之中,除了兩個嫡子, 最讓他喜歡的莫過于顧岸。顧岸整個人文質彬彬、氣質卓然,光是站在那裏, 都讓人賞心悅目。讓人不由得理所應當的認為:翩翩佳公子, 遺世而獨立。
然而,今天他這個「其次」喜歡的兒子,不僅坐走了他這個當老子的馬車, 害的他差點就要走路去工部官衙不說, 還被倪聚德那個老匹夫暗暗奚落嘲諷了一番。
真是氣的須發皆張。
顧黎昭這邊正由顧軒驅車去工部官衙。
那邊顧岸已經到了工部官衙的門口。
這個時候正是工部官衙官員們上值的高峰期, 門口處官員們進進出出,還伴随着仆役們灑掃、擦洗的聲音。
雖然沒有什麽嘈雜的聲音, 但卻是一幅忙而不亂的場景。
衆人都認識顧黎昭的馬車, 這剛要進去的幾名官員頓時就停下腳步。其中三品工部侍郎黃侍郎更是面上滿臉堆笑。
黃侍郎帶着一衆同僚,站在馬車邊,打算等顧黎昭下馬車,請他先行。這時候馬夫把車停下, 顧岸自個兒掀開簾子。
黃侍郎他們一看簾子掀動,頓時低頭拱手彎腰行禮。
“下官等見過上官。”
聲音響亮而整齊。
從馬車裏出來的顧岸:“……”
這時候行禮完擡起頭的黃侍郎等人:“……”
氣氛尴尬了一霎那,黃侍郎等人心裏滋味莫名, 顧岸這邊忙下了車來, 對衆人拱手而禮:“定北伯府顧十三顧岸見過諸位大人。”然後解釋道:“父親還在上朝, 我得父親征召,來工部官衙做事,以後還請諸位大人多多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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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侍郎等人心中尴尬是尴尬,可顧岸的名字他們是聽過的。
頂頭上司工部尚書定北伯家裏的人口不是非常清楚,可備受顧黎昭寵愛的公子、小姐卻還是知道一二。
一個個頓時面上笑呵呵的領了顧岸進去。
黃侍郎聲音十分和善的問:“顧公子…”
顧岸連忙說道:“大人叫我顧岸便是。”
黃侍郎:“哈、哈哈,顧岸,伯爺給您安排了什麽差事?”
顧岸:“應該是和四哥一樣,先從刀筆吏做起。”
黃侍郎心中道:刀筆吏啊,看來這位顧十三很受伯爺喜歡。前面顧軒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伯爺的兒子,刀筆吏的位置還沒坐上幾天,現在已經記作嫡子了。如今顧十三也被安排到刀筆吏的位置上,難道這一位将來也會是嫡子?
黃侍郎面上頓時越發的熱切,“刀筆吏好啊、刀筆吏好……”
一行人進了工部官衙,相談甚歡,言笑晏晏。
正所謂事通事易,顧軒前世開車開的很穩,現在驅車也驅的很穩。他将馬車停在了工部官衙的正衙門口,扶着顧黎昭下了馬車。
順帶着彎下腰給顧黎昭的衣袍理了一理,對顧黎昭說道:“父親,我這邊檔案房的事情做的收尾了,父親可要我到公房貼身伺候着?”
說話間滿臉期待的看着顧黎昭,顧黎昭看着他,顧軒還未等他回答,面上便有一點點羞臊浮現。
不過更多的是興奮,說:“兒子才疏學淺也不太懂為官做人的道理,想跟着父親多學點東西,希望父親不要嫌棄我。”
顧黎昭郁悶了一早上的心情這時候消散了,臉上露出笑容來,拍了拍顧軒的肩膀,說道:“為父如何會嫌棄自己的孩子?既然檔案房的事情做完,便來公房伺候好了。”
顧軒拱手歡喜道:“多謝父親。”
随後道:“父親您先進去吧,我交代一下他們去退還馬車,很快就來。”
顧黎昭嗯了一聲,踏步向工部衙門的臺階上去。聽到「馬車」兩個字頓時又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心情又有點變壞了。
等他走到公房前的時候,庭院裏當真是好不熱鬧。
大大小小穿紅穿綠的官員一個個圍攏着顧岸,相談甚歡。
你一個顧小公子,我一個顧小郎君,還來一個小顧大人。
顧黎昭面色都黑了。
他走得更近,頓時就有人眼尖的看到了顧黎昭,一衆人連忙給顧黎昭行禮,紛紛禮道:“下官見過大人。”
“父親。”
顧黎昭看了一眼顧岸,面色陰陰沉沉的,對衆人說道:“上值的時間大家不去上值,杵在庭院裏,莫非是要我去給你們批公文?”
一衆官員忙退去。
只剩下顧岸站在原地。
他心裏也有點慌,沒想到父親下早朝會下的這麽早。自己坐馬車來官衙并不久父親就過來了,豈不是不是坐的自家馬車?
不過也不妨事,父親肯定是有馬車坐的,不然也不會來的這樣快。
于是顧岸撇開馬車的話題不提,道:“父親,您看兒子在工部官衙做什麽事才好?”
顧黎昭看着顧岸,心裏古怪:自己當初為什麽會喜歡這個兒子?就因為他長得好,氣質溫潤如玉,翩翩卓然?
顧黎昭頓時道:“你從無品的刀筆吏做起,自然有鄭斯廉這個刀筆吏的頂頭長官安排你做事。先熟悉着吧!”
說罷顧黎昭是看都不再看顧岸一眼,徑直進了公房辦差。
顧黎昭:多看也一眼就多懷疑自己一分。還是顧軒好啊,樣樣周到體貼,還會說話、還會辦事!
顧岸看着自己的父親顧黎昭直接撇下他走到公房去辦差,心中對自己道:父親來到官衙後就不像一個父親了,自己也該注意分寸,不要再稱父親,而應該稱大人了。
竟是絲毫沒覺得顧黎昭這端莊嚴肅的做派是因為生了他的氣。
這邊工部官衙的門口,顧軒跟包豆根說了這租來的馬車是哪個車行、交了多少押金……等一系列事情之後,目送包豆根把車子驅使而去。
正轉身要朝官衙內走去,恰然撞上了來上值的鄭斯廉。
鄭斯廉在得知顧軒是顧黎昭兒子,如今還被記作嫡子之後,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見着顧軒就滿臉堆笑。
顧軒這幾日對他一直是不鹹不淡,只面上做的非常的溫和無害,實際上越禮貌越疏遠。
鄭斯廉這些時日那顆心髒一直七上八下的。
可是今天,顧軒出乎了鄭斯廉的意料。
顧軒見着鄭斯廉,鄭斯廉跟他打招呼:“顧軒,早啊。”顧軒臉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笑容熱情洋溢,十足的讓人感到了親切。
可鄭斯廉卻只感覺到了不安,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可能要發生了。
顧軒樂呵呵的對鄭斯廉回:“鄭大人,早上好。可用過早食了?”
鄭斯廉道:“用過了用過了。”
兩人同上了官衙的臺階。
顧軒樂道:“今天有一樁好事,要說與鄭大人聽。正好也要恭喜恭喜鄭大人。”
兩人挨的很近,肩膀都能碰着肩膀。鄭斯廉心中一凜:“哦?什麽好事?”還恭喜我?
顧軒嘴角勾得越起眼神越深邃,“鄭大人這馬上就要得一得力幹将,豈不是好事?豈不得恭喜?”
鄭斯廉不明所以。
顧軒道:“我父親今日帶了我一位弟弟過來任職刀筆吏,我這位弟弟排行十三,名顧岸,是出了名的才貌俱佳,頗受父親喜歡。鄭大人日後得這樣一名下屬,肯定能省心省力,我這裏就先恭喜大人一番了。”
鄭斯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顧軒今天說這話另有深意。
就在這個時候顧軒對鄭斯廉又道:“今日清早父親召我去公房辦差,日後就不在檔案房做事了。檔案房還有那麽多的賬冊沒有抄錄,恐怕鄭大人只能再另外找個刀筆吏謄寫留檔。真是對不住鄭大人您吶,想我剛來工部官衙的時候,大人您對我真是無比關照,這一點顧軒銘記在心。”
鄭斯廉一聽這發頓時就覺得有些驚恐。
總感覺顧軒會找他秋後算賬一樣。
結果顧軒這個時候卻道:“不過鄭大人對待下面的官員向來寬仁,想來不止對我一個人這般關照,從前、現在、将來,肯定對其他人也是無、比、關、照的。”
顧軒說着,深邃的眼眸看着鄭斯廉,面上笑容樂呵呵的,竟然還伸手拍了拍鄭斯廉的肩膀,這才在岔路口處和他行禮後大踏步離去。
鄭斯廉:“……”
他望着顧軒筆挺的肩背,咬了咬嘴唇,面上十足猶豫。
想了想,心道:那顧岸不過是個庶子,顧軒已經是嫡子。當初不僅錯失抱顧軒大腿的機會,還得罪了他,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可得選好牆頭,別再倒錯。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對定北伯、工部尚書的兩個兒子「無比關照」?
平生第一次覺得做個七品刀筆吏都賊刺激。
顧軒來到公房的時候,顧黎昭正在議事。如今大雲山行宮的前期準備還在準備之中,故而議事的內容也是繁瑣的。
要用何處的磚石泥瓦?
要用何處的木頭工匠?
大雲山行宮修建的總工程師由誰來擔任?圖紙測繪的團隊裏該由哪些人參與?
圖紙測繪出來之後,交由哪隊木工等比将大雲山行宮模型搭建出來,呈送給皇上?
……
大雲山行宮的修建是一件非常耗時耗力的事情,工程也非常大,期間就算為了運送磚石土木要再修幾條路都不會是大驚小怪的事。
顧軒從角門悄然進來,這些官員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道着,有的還因為晚上沒睡好,偶爾打個哈欠。
他一邊聽着,一邊手腳麻利的奉了加了薄荷的清茶上來。
喝過茶的,有的忍不住望了一眼站在那裏跟隐形人一樣的顧軒。
他們也不想注意顧軒,實在是這茶才喝下去人腦袋都清了清。
商量了好一會兒,才定下了一兩件事情。
散了會,衆人魚貫而出。
顧軒不再整理架子上的文書卷宗,走到顧黎昭跟前,從懷裏掏出來一本賬冊,對顧黎昭道:“大人,這是屬下這些時日在檔案房的成果,還請您一閱。”
顧黎昭看着厚厚的一本賬冊,望着顧軒的時候眼神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接了過來,翻開一看,看了幾頁,滿臉驚喜。
只看到這賬冊上做了詳細對比和詳細标注。
回雲省木頭品質最高,多少錢可得一方,運送至大雲山,耗時錢糧多少。
南洋木頭品質等同之,多少錢可得一方,運送至大雲山,耗時錢糧多少。
白川省木頭相較次之,多少錢可得一方……
更有磚石泥瓦、建造工隊等等等的價格、工程,都列舉的一清二楚。
這個賬冊一出來,能讓顧黎昭清清楚楚的比對,別人是貨比三家,他能貨比幾十家。
顧黎昭頓時對這賬冊頓時愛不釋手。
當即問顧軒:“這件事記你大功一件,你想要什麽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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