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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軒對工部官衙的其他事情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雖然他現在僅僅在顧黎昭身邊當個「小厮」,但是他做事向來得顧黎昭的心。

原本顧黎昭身邊的刀筆吏加鄭斯廉一起五個人,顧軒是最後來的、資歷最淺的, 可他現在已經是顧黎昭用的最舒心的人。

這種舒心程度一點都不亞于從小跟他到大的顧管家顧全。

顧管家需要為他打理府外的顧黎昭的各種公事、私事, 只能晚上去給顧黎昭彙報彙報事情。白日裏還是顧軒在顧黎昭面前露臉的多。

工部官衙顧黎昭公房外面,花圃裏有四株茶花樹,其中一株最為瘦弱, 花凋謝的極快,又已經有新花苞漸漸綻放了, 而其它三棵花樹上花朵還紅豔豔的開着。

這一日下值, 顧軒和顧岸下了馬車,顧黎昭最後從梯凳上下來,顧軒和顧岸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顧軒神色平常, 仿佛做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了。可是顧岸還是有些不适應。

他雖然是庶子, 但是他長得好, 氣質尤其好,顧黎昭光憑顧岸有氣質就格外喜歡他, 所以顧岸這成長的一路上順風順水。

他都沒有伺候過人!

像這種時時刻刻都把自己定位成下人的做派, 顧岸心理上無法接受,身體上也順從不來。

顧軒默默的看在眼裏,心只默念一句:同人不同命。

面上卻是一副恭順的模樣,待扶着顧黎昭下了馬車, 又把梯凳給放回馬車。

顧黎昭上到臺階,只看到顧岸在身邊行走,心裏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當時便轉了身來, 只見顧軒已經在牽馬了。

頓時皺起眉頭喊道:“顧軒!”

顧軒張望來, 忙不疊的到顧黎昭跟前:“父親大人。”

“送馬車的事情自然有馬夫去做,你瞎折騰什麽?”顧黎昭語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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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的顧岸頓時嘴角輕微上揚:嘁,真以為事事去做就會得父親青眼?做夢。

可還沒等顧岸嘴角回原位,就聽顧黎昭說道:“我書房有事,你不跟着我,去打理什麽馬車?”這話一出也不知道是責備多一些,還是看重、喜歡多一些了。

顧軒看看顧岸,面露猶豫,張張嘴,有些為難的說道:“父親,十三弟文采斐然,研磨也好、提筆也好,只會比兒子更貼心。兒子看十三弟在,便、便想着把馬牽回去。如今要入夏了,蚊蟲漸多,兒子想着上手給馬驅驅蟲子,驅驅味道,也免得父親用車的時候不方便。馬夫他只會趕車,并不懂這些醫藥,兒子方才親力親為。”

顧黎昭心裏真是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顧岸挺了挺胸膛,覺得顧軒說的很在理。嘴角揚得更高:有自知之明就好。

顧黎昭順眼看到顧岸那有些自得驕矜的樣子,再好的顏色、再好的氣質也不能讓他動容了。再想起早上的兩件事:馬車被坐走,工部官衙官員上下都對着顧岸溜須拍馬,心裏越發的不舒服。

顧黎昭直接來了一句:“他才上值,能懂什麽?”

顧岸當時面色就變了。

顧黎昭又對顧岸聲音冷淡的道:“你不是要去找葦蘆先生請教學問嗎?如今下值了還不去,難道要在葦蘆先生家過夜才好?”

顧岸當即躬身,面色發白。

“是,兒子回去拿了書箱便去。”

顧黎昭聽後便哼了一聲,随後道:“今日你去工部官衙上值,我有兩事教你。”

顧岸看着面上隐有怒氣的顧黎昭,一時間又怕又慌。

顧黎昭眼神有些厭惡的說道:“第一事,便是要教你,什麽叫做父為子綱?何又為為子之道?凡父有憂,子必為父憂,凡為父未能思慮之事,子務必代父先思慮周全,這才是為子之道。”

“今日有顧軒臨時租了馬車,難道明日顧軒還能替我租馬車、日日為我租馬車?”

顧岸一聽這嚴詞責備,頓時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父、父親,兒子不是有意的,兒子真的不是有意的,兒子也不知道父親今日散朝散的那麽早。兒子再也不敢了,父親恕罪。”

顧黎昭呵了一聲,冷笑道:“我看你敢。敢的很。去了官衙還以為自己是在定北伯府。去做的無品刀筆吏,還以為自己是定北伯家的公子。官衙上上下下的官員,一口一個顧小公子、顧小郎君、顧小大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工部官衙是我顧某人開的!”

顧岸汗如雨下,羞愧難當,眼圈發紅。

“父、父親……父親……兒子知道錯了,兒子知道錯了……”

顧黎昭哼了一聲:“原以為你學問好,便會禮節周到、處事周全,如今倒是我想錯了,空讀一肚子書,卻是沒半點實用!自己好好回去反省。”

一場醞釀了一天的雷霆暴雨驟降,打的顧岸心髒惴惴然惶恐不已。

顧軒跟着顧黎昭上了臺階,顧黎昭是決不回頭看一眼的,顧軒跟在顧黎昭身側居後,回頭來看面色慘白的顧岸。

顧岸對上顧軒的眼神,顧軒沖他微妙的勾了下嘴角。

顧岸:“……”

小人!!

這厮他早知道父親會介意他将馬車坐走,他故意不提醒自己!

顧軒并不知曉顧岸心裏這麽想他,不然一定會反駁他:我都勸你走路了,你還想咋地?

人蠢多自誤,焉能怪旁人?

虧他還一直心有憂慮,擔心這十三公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被顧黎昭喜歡成什麽樣子?

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顧軒跟着顧黎昭來到書房,幫着磨墨遞筆展紙,顧黎昭寫:

游園春會,賞春之景,融詩詞歌賦之樂,誠邀以東道……

顧軒微微看了看,便知道顧黎昭這是在寫請柬。

定北伯府是要開游春會了。

顧軒垂了垂眼眸,那怕不是趙聞佳又要出來了。

定北伯府除卻榕園之外,還有一處大花園,名為群芳悅。

當初劉娘子的相公蔡祖根,以及蔡祖根相好偷歡的孟小翠的相公牛富貴,便是群芳悅裏的園丁。

群芳悅裏,珍貴花卉不下百千,這個時候正是萬紫千紅争奇鬥豔的時候。

就連皇帝都曾經攜一衆妃嫔去過群芳悅賞花,且說過:雖然花卉之珍、之奇不及禦花園,但是禦花園之景有春夏秋冬四季之分,群芳悅能攬天下之春,實為獨絕。

從此後,定北伯府每年這個時候都要進行一場游春會。

游不游春放在一邊,總之社交才是重中之重。

顧黎昭問:“顧軒,這年年請柬都差不多,都沒有些新意,看得讓人乏味,可能在請柬上花些功夫?”

顧黎昭寫完之後,左看右看着請柬,對顧軒問道。

顧軒沉吟一會兒,對顧黎昭說道:“不如猜花?”

顧黎昭看着顧軒,疑問:“怎麽猜花?”

顧軒道:“可在這一頁白頁上寫猜花謎一首,下面則詢問答案。到時候各位客人拿着請柬前來,稍作整理,對的可送些別出心裁的禮品,不拘是花做的茶點還是花箋這一類,沒答上的、沒答對的,也可在宴會上一起參商。如此一來也便熱鬧了。”

顧黎昭聽着覺得顧軒這主意極好。

說道:“那這花謎誰來出?”

顧軒笑着道:“父親,大公子他們都是飽讀詩書才學斐然的人,一人出個百十來首豈不是信手捏來?”

“父親憂子成人,日夜辛勞十幾載了,如今也該是我等做兒子的為父親分憂了。”

顧黎昭想着自己剛才才在門口教訓了顧岸「憂父之憂」,這裏顧軒就給他做的滴水不漏。

心裏一時間覺得再沒有比顧軒更好用的人了。

顧黎昭道:“那你就去找顧旭他們,将此事說上一說,與他們合計合計。”

顧軒領了顧黎昭遞過來的請柬,一躬身,說:“是。”

退下後,顧軒将請柬往懷裏一塞,并不往大公子顧旭那邊的東院去,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望月院,将抽屜裏的扇子、書簽裝進禮盒裏,剛要出門,就碰到了王大壯從外頭進來。

王大壯前幾日來的他院裏伺候。

顧軒看到王大壯,眉眼一舒,笑着問:“上哪了?”

王大壯同時開口問:“公子上哪?”

兩人一樂。

王大壯尊敬的回顧軒道:“今天去庫房領了涼席,那涼席放的有些久,有些被蟲子蛀了。我恰好認識一個老手藝人,便出去了一趟,給公子定副涼席,晚上睡着也涼快些。”

顧軒聽到王大壯領給自己的涼席有蟲蛀,再想着掌管庫房的是周管家,周管家的娘子是趙聞佳的陪嫁、兼管事媽媽趙娘子,頓時心下了然。

他點點頭,對王大壯道:“我這裏要去一趟大公子的竹湘院,你随我一起去嗎?”

王大壯「哎」了一聲,“公子稍等,我放下東西。”

顧軒便在門口等一等王大壯,王大壯身材健碩,步伐踏踏,很快就放了東西折了回來,同顧軒一塊兒出門去。

從佛堂邊過了,到聽瀾院,顧軒走過那個被草掩蓋的嚴嚴實實的狗洞的時候,忍不住嘴角揚了揚。

王大壯看見了,說:“公子,你每次經過聽瀾院心情都很好的樣子?”

顧軒:“有嗎?”

王大壯:“沒有嗎?”

顧軒哈哈一笑,從桃柳堤處的臺階穿花拂柳下去,便是碧葉連天的荷塘,順着堤岸往東院那邊去。

路上顧軒對王大壯道:“去趟東院,待會兒我們還要去趟馬廄。”

王大壯疑惑:“去馬廄做什麽?公子這個時間了還要出去?”

顧軒道:“快進夏了,去給大黑驅驅蟲子。”

王大壯:“大黑?那不得請獸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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