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顧軒和潘毓同宋晨還有一衆宋晨的奴仆前去群芳悅, 略微和四皇子他們閑聊一會兒,他便和潘毓将空間留給宋晨他們,兩人一同離去。

“上次在工部官衙得見四公子縫針之法, 很是巧妙, 工整而細密,實在叫潘某感慨欽佩。四公子是如何練出來的?”

顧軒笑着對潘毓說道:“說來不怕吏目嘲笑,萬事熟能生巧, 唯手熟爾。不拘是豬蹄羊蹄,多縫縫也能有這樣的效果。不過線最好用蠶絲線。”

潘毓頓時疑惑, 不解問:“為何要用蠶絲線?”

顧軒道:“蠶絲線本身具有一定的抗感染性能, 用它來縫合傷口,傷口發炎潰爛的可能性要低一些而已。”

潘毓頓時對顧軒拱手道謝。

顧軒讓他不必客氣。

兩人又閑聊一會兒,這時候有人突然叫了潘毓, 原是潘毓的友人, 頓時彼此見禮後從橋頭分開。

快到午餐時分, 顧軒又招呼安排一衆人落座。

整個人忙的腳步不停歇。

直到所有人用過飯食,賞花也賞得差不多, 便三五成群的坐一塊兒, 有的散散步,有的還去客房休息,有的甚至玩起了投壺、踢毽子、蹴鞠……

顧軒剛吩咐了人将午餐環境收拾幹淨,記得要在天黑之前到處用艾熏一遍, 避免晚宴時候蚊蟲過多。才打算去群芳悅,一個查看燈籠裏蠟燭夠不夠照明、太短便要更換的仆人,突然梯子一滑, 徑直朝着上走廊的顧軒砸了過來。

一架實木梯子, 一個百六十斤的人!

顧軒心中在閃開還是接人間猶豫了一瞬, 登時還是在梯子砸下來的時候,狠狠用手一扶,梯子和人還是倒砸在他身上,可是到底速度放慢了。

這一下十幾個仆役連同管家也過來了,慌忙扶起顧軒,要叫大夫。

顧軒蹙着眉毛,疼的吸氣,肩膀好像被砸到了。

他看磕得牙口出血膽戰心驚、還要跪地求饒的仆役,一把扯住了他,然後沖周圍人道:“以後上梯子這種事情一定得兩個人。”

又道:“我沒什麽事兒,給他喊個大夫。大家做事的時候安全第一,人多手雜的做事更要當心。”

一衆人:“是!”

顧軒活動了兩下肩膀,大踏步走了。

一衆仆役相視,內心複雜:明明……可以躲開的,可是四公子他接了人。

顧軒到了群芳悅,剛想着自己現在手頭上好像沒什麽事情了,可以在沒人的地方喝口茶、喘口氣、吃兩塊糕餅,結果一個下人過來請顧軒,道:“四公子,其他幾位公子打算比賽作詩,說請你過去幫他們記一記,回頭也好做本詩集。”

顧軒聽了,手指指甲輕輕掐了掐掌心,嗯了一聲,“你帶路。”

這下人便帶路。

顧軒跟着前去,到了飛花院,只看到桌子上準備這筆墨紙硯,還有寫了各種字的簽筒。更有各色瓜果點心、茶。

這都是為了作詩做的準備。

顧軒問道:“他們還沒來嗎?”

這下人道:“其他公子說光是男子玩作詩不熱鬧,要邀請上一些女公子。等會兒便來了。四公子,您稍作稍等,小的還有差事,這便告退了。”

顧軒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

這下人出去之後,便将門輕輕帶上。

顧軒頓時呼出一口氣,支着頭,給自己倒了口茶喝。

可是茶水還沒到嘴裏,他驀地站了起來。

鼻子重重嗅了嗅,迅速掏出手帕來用茶水打濕,然後捂住了口鼻。

他果斷去推門,卻發現門這個時候已經從外面被悄無聲息的鎖住了。窗子也從外面被鎖死。

顧軒立時去找香爐,卻發現香爐在內室。

用手裏的茶壺把香爐澆滅之後,頓時就看到床上躺着一個滿臉潮紅,脖子額頭都是汗水的女子。

這個女子太有辨識度了!

眉毛粗黑濃烈跟長了一撮鬃毛一樣。

眉毛中間也是粗根的毛被拔掉後留下的粗毛孔。

臉上倒是沒有絨毛,嘴巴上下四周的汗毛,又黑又濃。這要把女子特征一蓋,換上男人的服裝,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名女子。

難怪她要戴面紗。

這個躺在床上受催qing香影響的女子就是那三品造鹽使閻家唯一的閨女。

顧軒一時間心思電轉:這就是個陷阱,就是想讓他落下一個唐突女客的罪名。

到時候定北伯府一則會出大醜,其次顧黎昭絕對會厭棄于他,再則這位閻家姑娘一旦上吊、出家,閻家恐怕會不遺餘力找自己麻煩,更甚至要弄死自己。

突然,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顧軒顧不得那許多,頓時就抄起凳子,兇猛的把窗子砸爛,然後抱起閻家姑娘就往窗子外頭跳去。

同時,房門也被了踹開了來。

緊接着就有人大喊:“有賊!來人啊抓賊啊!!”

顧軒聽到聲音,眼神一暗,跑的更快了。

不能夠把閻家姑娘放在床上,因為到時候他們只要把閻家姑娘衣服弄亂,然後指認跳窗逃跑的賊子是他,他一樣完蛋!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是這樣成全他的「好事」,他還以為鄭斯廉說趙瑜要成全自己的「好事」,就是派一個容貌上等的婢女來勾引自己,結果卻是把自己和閻家姑娘鎖在一起用催qiang香。

閻家姑娘腰上衣服是濕了的,還有茶漬。估計是被騙來這裏換衣服,然後被迷暈了。

顧軒暫時不知道趙瑜為什麽要用閻家姑娘來「成全」自己的「好事」,不過趙瑜肯定別有用心就對了。

顧軒扛着閻家姑娘跑不太動,他體質現在并不太好,氣喘籲籲間,透過藏身的假山,看到花園小路上那些仆役正在搜他。

就在這個時候,顧軒驀然看到了宋晨一個人坐在一處鋪了席子、又在席子上鋪了絨布坐墊的草地上,慢悠悠的喝着果子飲。

伺候宋晨的人這會兒都殷勤忙着伺候四皇子八皇子十一公主十六公主了。

也是,一個瞎眼的皇子能有什麽前途?

自然是趁着千載難逢的機會好好在其他皇子公主面前表現表現,萬一就能被調回宮中了呢?

顧軒撿起一個小石頭就朝宋晨的手臂砸了去。

宋晨當時便反應過來,朝顧軒方向望來。

只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對他招手。

宋晨頓時就支棱起來,朝着顧軒這邊快步過來,興沖沖的,跟被小夥伴叫了一聲出去玩的小盆友一樣。

“殿下!請您幫個忙。”

宋晨聽到聲音,一愣,“顧四?”

顧軒嗯了一聲,覺得這一聲莫名的親切。

宋晨:“你身邊扶着什麽?是樹嗎?怎麽有這樣一棵怪異的樹?”

顧軒:“來不及多說。這不是樹,是位姑娘。殿下請幫幫我。”

宋晨連忙擺擺手,說道:“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能幫你糟蹋人家姑娘。”

顧軒:“……”我有那麽無恥?

顧軒頓時道:“這位姑娘被人下了藥,我想救她,不能讓她被別人看見她被下藥了。請殿下幫幫我。”

宋晨哦了一聲,原來如此的樣子,興奮的點點頭:“沒問題沒問題!”

沒過一會兒,幾批仆役到了這裏,卻是看到假山陰涼又稍微開闊一點的地方,墊子上坐着宋晨小殿下和他們的四公子,還有一位臉上正蓋着紗巾酣睡的女公子。

宋晨小殿下和他們四公子正相談甚歡。

顧軒望向領頭的仆人,問:“發生了什麽事?”

領頭的仆人頓時對顧軒行禮道:“回四公子的話,飛花院裏糟了賊,我們奉命捉賊。”

顧軒頓時站起來,道:“可丢了什麽貴重物品?”

一衆仆人面面相觑。

領頭的仆人道:“沒有丢東西。”

顧軒蹙眉嚴肅道:“悄悄的排查一遍,既然沒丢東西,那別是有刺客。畢竟幾位天家尊駕在。動靜不可鬧大,引人注目。下去吧。”

“是。”

等到一衆仆人離去之後,宋晨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顧軒松一口氣。

頓時湊近點兒問:“哎、哎哎,顧四,你心态這麽好的嗎?為什麽沒有如釋重負呼一口氣?”

顧軒看他湊上來,忍不住嘴角彎彎,嘴裏卻道:“這需要什麽如釋重負?小事爾,上不得臺面的陰謀,一擊即潰。”

宋晨湊上來的臉頓時往後回原位:“啧啧!顧四,你真有意思,和定北伯府其他公子真的一點都不一樣。”

顧軒道:“當然不一樣。人家都是金尊玉貴長大的,我卻是從爛泥裏爬出來的。”

宋晨頓時長長嘆息一聲:“你也是不容易。”

顧軒樂呵呵的笑出聲,宋晨問他:“你笑什麽?我說錯了嗎?”

顧軒道:“沒說錯,我只是覺得,人活着哪怕不容易也得開開心心,畢竟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我希望自己能開開心心過每一天。殿下,”顧軒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言辭分外誠懇道:“方才的事情真是多謝你。”

宋晨豪爽的擺擺手,“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這個時候閻家姑娘幽幽好轉,在見到顧軒和宋晨的時候,道了謝。她雖然人在昏迷之中,可是對外界并非全無感知。

眼下戴上面紗,對顧軒和宋晨好一番感激。

顧軒沉吟了一會兒,輕聲問閻家姑娘:“敢問姑娘,你和趙家趙瑜可有什麽關系?”

閻家姑娘聽到「趙瑜」兩個字,仿佛陡然明白了來龍去脈,面色陡然蒼白,嘴唇顫抖這對顧軒道:“他、他和我家,是互換庚帖之親。”

顧軒和宋晨頓時看向閻家姑娘,哪怕宋晨看不到閻家姑娘長什麽樣子,也不得不同情的看她。

好一個一箭雙雕一石二鳥之計!

只要顧軒和閻家姑娘有了首尾,就又能搞死顧軒,還能和閻家姑娘退親!

趙瑜真是好算計!

閻家姑娘顫抖着嘴唇,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來,對顧軒道:“他、他盡管退親就是,何必要這樣來害我?”

“他不想擔負退親的罵名、不想擔負嫌醜愛美的名聲,便要這樣來害我!”

宋晨也瞅不見閻家姑娘長相如何,要想看得清晰一點,恐怕得貼到姑娘臉上才能看到她稍微清晰一點的樣子。

可是,那哪成?那會唐突人家。

顧軒遞了毫無标記普普通通的棉帕子過去,閻家姑娘十分有禮的道了謝謝,才擦了擦眼淚。

顧軒對雄激素過于旺盛的閻家姑娘道:“姑娘如今識清對方品性并非良人,也是因禍得福,可以早做準備。閻姑娘,不知你可方便讓在下為你把把脈。”

閻姑娘頓時一愣,摸摸自己的眉毛,伸出手來。

顧軒左右兩只手都把脈一番之後,說道:“郁結于心不是好事,身體才最重要,閻姑娘應當開懷度日。至于毛發濃密,不過小事爾。”

閻姑娘一聽,呆愣一會兒,頓時錯愕相問:“公子有法子解決我毛發濃密之症?”

顧軒點點頭,說道:“閻姑娘今晚回去前,我會寫張方子給你,按方吃藥,半年以後便可無虞。只是日後,少食牛羊,盡量不食內髒。”

閻姑娘一時之間喜得淚盈于睫。

宋晨在一邊聽着,雖然看不清晰,但是心裏卻嘀咕道:這定北伯府裏怎麽好像人人都會醫術似的。

前邊兒和他晚上私會的人,給自己配了一些小藥丸,吃過之後便不頭暈了。

這會兒顧家的四公子竟然能治理毛發太過茂密之症。

啧啧!

厲害了兄弟!

宋晨想什麽全寫在臉上,等閻姑娘收拾收拾告辭離去之後,顧軒對宋晨道:“殿下,今日我欠殿下您一個人情,将來有用得上我的,我絕不推辭。”

宋晨頓時一樂。

“好!一言為定。”

顧軒:“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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