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趙聞佳很快就把自己剛才的詫異擦抹掉, 不動聲色的詢問顧旭,“是柴家的嫡次女?”
顧旭有些驚愕的看着趙聞佳,“母親也知道柴家?”
趙聞佳樂呵呵的道:“柴知府為官清正, 斷案如神, 名滿京都。這樣的人家養出來的女兒,定然知書明理。”
顧旭頓時喜不自勝的看着趙聞佳。
趙聞佳笑得合不攏嘴,拍拍顧旭的手背, 說道:“既然你喜歡柴家嫡二女,我們定北伯府已經宣榮顯赫得不需要再結什麽特別權貴的人家, 加上娶妻娶賢, 若柴家閨秀真如旭兒你說的頗具蘭心,母親便做主與你定下這門親,擇日迎娶。”
顧旭一時間面上歡喜的恨不能手舞足蹈, 連忙站起來, 對趙聞佳深深一鞠禮, 道:“兒子多謝母親!多謝母親!”
趙聞佳擺擺手,摁他坐下:“瞧把你歡喜的。婚姻大事急不來的, 我要先打聽打聽這柴家二老喜歡些什麽, 才好投其所好,準備好登門的禮品。我們兩家若有結親的心思,我還要請了最好的媒人、擇了豐厚的聘禮去求親。萬萬不能委屈了我兒喜歡的姑娘呢!”
顧旭滿面通紅。
整個人都洋溢在幸福之中。
兩眼幾乎都盈淚了,說道:“多謝母親。”
顧陽坐在一邊并不言語。面上的笑容也十分的僵硬。
趙聞佳對顧旭道:“今日主持這游春會你一定累了, 早些休息吧,待母親準備妥帖了,便登門為你求親。”
顧旭樂不可支。
起身, 躬身行禮:“母親也早點休息, 兒子便先下去了。”
趙聞佳點點頭, 他便腳步輕快的離開。他忙着要回去給柴家嫡二女柴文雪寫信,告知他家即将來提親的事情。
他和柴文雪前幾年相識于萬浮山桃花林,那時候他貪戀風景,身邊又沒帶下人,天色近晚,不小心踩滑了腳落到了一處陷坑裏,怎麽也爬不上去。只能聲嘶力竭的求救。
是路過的柴文雪不顧男女大防救了他。
救他上來的時候柴文雪和自己的丫鬟還有他,三個人都脫力了,他不小心摔在了柴文雪的身上,還、還親到了她的嘴唇……
那時候他便發誓一定要對柴文雪負責。
後來彼此屢有書信往來,又有私下相約游玩,越發覺得柴文雪蕙質蘭心,溫柔可人,由此日久生情非她不可。
只是一直以來他不敢同他母親說實話。
直到今日,鼓起勇氣說了,原以為母親會不開心、不樂意一個五品知府家的嫡次女做他娘子,結果萬萬沒想到母親竟然那樣通情達理……
等到顧旭一走,顧陽便看到他母親的臉頰上笑容消失的一幹二淨。
顧陽問:“母親,難道你真的打算給大哥娶一個五品官家的嫡次女?”
趙聞佳看着顧陽,嘴角露出一絲譏诮,漫不經心的端起茶杯來,淺淺的喝了一口,對顧陽說道:“我兒,你大哥也不知道像誰,讀書沒讀出來什麽探花狀元,倒是讀出來一肚子的迂腐,他是拎不清的,你可不要像你哥哥。”
說罷,又道:“五品知府家的嫡次女,呵,就算是三品大員家的嫡女都不一定配的上你哥哥,一個五品知府家的嫡次女也敢異想天開!是發夢發迷征了,我們定北伯府是他們家能攀附的上的?”
顧陽唏噓一口氣,對趙聞佳道:“确實是地位低賤了些。做個小妾倒也還行。”
趙聞佳聞言非常認同的嗯了一聲,然後對顧陽道:“你将來挑人家可得給你母親我省省心。”
顧陽頓時便笑起來,道:“母親放心,我只娶母親喜歡的,母親喜歡我便喜歡,母親不喜歡的我看都不看一眼。”
趙聞佳頓時大樂,開懷不已。
正在母子兩有說有笑的時候,趙娘子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對趙聞佳一禮後,匆忙道:“夫人,不好了。趙家二公子他的馬驚了,斷了一條腿!”
趙聞佳和顧陽同時站起來。
顧陽瞪眼問:“什麽?!”
趙娘子面色也是青紫發白,又重複道:“趙瑜公子他的馬受驚了,把他跌下了馬,那時候其實都已經到趙府門口了,趙瑜公子的馬突然發了狂,把趙瑜公子跌下馬後又沖趙瑜公子狠狠沖撞了過去,趙瑜公子當場就吐了血,馬還踩斷了他的腿,當時骨頭一響腿都變了形。”
趙聞佳和顧陽頓時凜然生寒。
顧陽沖趙聞佳面色難看的說道:“母親,絕對是顧軒!”
趙聞佳死死咬了咬牙。
——
望月院裏,王大壯坐在顧軒旁邊的石凳上,幫忙給顧軒遞藥材。
顧軒研磨藥粉的時候從容不迫行雲流水,有種特殊的氣場。就像風流文士在寫傳千秋的書文詩畫一樣,他研磨藥材也別有氣質。
王大壯沒讀過書,只覺得自家公子研磨藥材的時候很好看。
顧軒這段時間忙是忙,可是吃得多、吃得好,身量撥高臉上身上有肉,越發的出衆俊美。
“公子,我都做好了。”
“沒被人瞧見吧?”
“我做事,公子放心。”
顧軒笑着道:“不放心你不會讓你去做。”
王大壯道:“公子,趙瑜那龜孫要是知道是我們給他的馬喂了藥,他會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顧軒輕輕哼笑一聲,然後對王大壯說道:“他有證據嗎?再說了,他先活下來再說吧,就算是活下來……接下來還有的是麻煩去找他,他抽不出身來對付我們。”
王大壯疑惑的看着顧軒。
“麻煩找趙瑜?”
顧軒把研磨成粉狀的藥材過篩一遍,一遍輕輕的篩着,一邊對王大壯道:“雖然閻家只是三品鹽造使,可是閻家可有錢了。有錢可使鬼推磨,這話莫非你沒聽說過?且閻家就閻家姑娘一個閨女,啧…看戲就好,看戲就好,我們不必理會那麽多。”
王大壯似懂非懂。
不過顧軒說什麽便是什麽,王大壯聽話的不再詢問。
望月院裏雖然庭院深深,但是月光如水潑灑,谧而安,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顧軒本來打算睡了,可是想着還是走了出去,來到了栀子花圃。他本以為這麽晚了,宋晨應該已經睡了,沒想到宋晨竟然在曬月亮。
他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在涼亭的桌子邊,手掌杵着臉,另一只手的手指甲輕輕刮着桌子。
不知道怎麽的,顧軒有些心疼他。
很無聊吧?
看不見這個世界,然後失去很多玩樂的機會。
每天的世界都是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楚。
一定很難過吧?
而且,以前還能看到這個世界。
知道天是藍的,山是青的。
曾經擁有卻失去。
一定很痛苦吧?
可是他卻活得這麽的樂觀開朗,心地還很善良。
顧軒不由得彎起嘴角笑了笑,目光始終落在宋晨的身上。
然後他朝宋晨走了過去。
宋晨因為眼睛看不見的原因,所以耳朵挺靈敏的,顧軒還沒有走近他就忽的轉過頭來,興奮的看着顧軒。
“是你嗎?”
顧軒走到身邊,握了握他的手,輕輕點了兩下。
宋晨頓時更高興了。
“今天游春會我兄長還有妹妹過來了,你知道嗎?”
點了一下他的手。
不過宋晨突然又惆悵起來,說:“他們說我父皇還有母妃身體不錯的時候,我覺得我心裏很平淡。我好像對他們已經沒什麽感情了,從九歲開始來到定北伯府,我跟他們已經五年沒有見面了。那時候年紀又小,我都不太記得清他們的長相。”
“不過他們身體好,便是好事。”
顧軒握着宋晨柔軟的手,看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皮膚水嫩,掌心的紋路也很清晰。
在他掌心寫:你母妃心裏肯定記挂你的。
宋晨笑了。
然後道:“她不會記挂我的,如果記挂我便不會這麽多年來不聞不問。我眼瞎後來到定北伯府,雖然對外說是榮養,但是實際上在我眼瞎的時候,欽天監說我克我父皇,克他不成反受其咎才會眼瞎。我就被打發來定北伯府。要過了十八歲,我的天煞之年,才能夠回皇宮。”
“母妃又生了一對龍鳳胎,如何還會記起我這個命克父皇的孩子?”
顧軒沉默不語。
只能緊了緊宋晨的手以作安慰。
宋晨笑了笑,又不在意這件事了,對顧軒道:“今天認識一個很有趣的顧家人,你聽說過他沒有?顧四郎顧軒。”
顧軒在他掌心點了兩下,表示聽說過。
宋晨便将今天顧軒找他相助的事情跟他說了說,一邊說一邊樂,然後總結:“他這個人可真是聰明,又聰明又有能力。同樣是命格不好,他的命格可比我的命格差太多了,我只能做個籠中雀,他卻能小雞變老鷹、老鷹成鲲鵬!将來的顧四郎說不定能封狼居胥!”
顧軒在他手心寫:他真的有這麽厲害嗎?
宋晨頓時湊了上來,他眼睛裏的影子模糊着,不過湊這麽近,顧軒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花香,纏住肺腑融進靈魂,一時間忍不住屏住呼吸。
“我這麽誇他你吃醋啊?”
顧軒臉頰臊紅了起來。
沒有,他寫。
宋晨道:“潛龍不是池中物。顧四郎那人有成算、有心計、有手腕、有能力,如今又是嫡子,這是連家世都有了,誰還能攔他青雲之路?就憑後宅裏的那起子人能拿捏得住他?”
顧軒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覺得心裏臊的慌。
可是這個時候宋晨卻突然反握住他的手,對顧軒道:“你放心,雖然顧四郎千好萬好,但是我只拿你當我最好的……朋友。”
他說完之後,愣了愣,才傻乎乎的趕忙把自己的手收回來,臉頰一下子就紅撲撲的,耳垂都鮮豔起來。
他們都不知道握了多少次手了,宋晨還是第一次覺得他們這樣關系太過親密。
可是,他又忍不住歡喜這樣的親密。
顧軒猶豫了一下,又拉住了宋晨的手,宋晨也沒掙開,顧軒在他掌心寫:顧四郎長得還行。
宋晨哈哈哈笑起來,然後他突然雙手捏了顧軒的臉。
顧軒都愣住了。
宋晨的手指摸過他的臉,顧軒連吸氣都不會了,宋晨殷紅的嘴唇近在咫尺,像是朱砂紅、玫瑰紅,嬌豔欲滴。
宋晨的手指描摹過他的眉眼,最後又點了點他的鼻子,十足确定道:“你長得肯定也不差。”
顧軒的肺終于渴求呼吸,他長長呼一口氣吸一口氣,又把宋晨逗樂了。抓着他的手寫:那你滿意嗎?
寫完整個人都懵了。
急急忙忙又寫:我開玩笑的。
宋晨縮回手去,只覺得掌心都發燙了。
宋晨臉頰像塗了胭脂。
顧軒整個人臊得不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晨輕輕咬咬嘴唇,把手重新遞了過去,顧軒手指發虛,猶豫一會兒握住了宋晨的手。
月光潑灑在他倆身上,栀子花香萦繞着。
漸漸的,十指交叉相握,宋晨緩緩的依靠在了顧軒的肩膀上,問他:“你是不是壞人?我們才偷偷私會了幾次呀?你就把我抓手心裏了。”
顧軒沒出聲。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宋晨。
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喜歡的宋晨。
在他這裏,宋晨一直都是不一樣的!
顧軒緊了緊他的手指,然後緩緩抱住了宋晨,抱在懷裏。然後在他手上寫:今晚月色好美……你比月色還美。
宋晨低低發笑。
“你今天是不是吃了小粘包?說話好甜。”
顧軒也忍不住眉眼彎了起來。
——
游春會後,又休沐了一日才去上值。
等到顧黎昭進了宮門之後,顧軒才提步打算步行去工部官衙。
早上走一走有利于身體健康。
可這個時候一聲「四、四哥」讓顧軒停下腳步。顧軒仿佛這個時候才察覺到顧岸也在似的,畢竟今天早上顧岸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顧軒停下腳步,轉向顧岸,問:“十三弟,有什麽事嗎?”
顧岸面色有些局促,猶豫了一會兒才上前來問顧軒:“四、四哥,我能同你一塊兒走嗎?”
顧軒當時笑了起來,一伸手做請的姿勢,道:“十三弟真是見外,你我一同上值便是。我還以為十三弟今日要租車前去工部官衙。”
顧岸被顧黎昭那天狠狠的發作了一番,哪裏還敢拿大?
被顧軒這麽一說,臉色越發局促、臊得慌。
“四哥……”
顧軒微笑,“怎麽了?你今日說話怎麽吞吞吐吐?有什麽直說便是。”
顧岸咬咬嘴唇,然後對顧軒深深一禮,說道:“四哥,對不住。前些時候,是我妄自稱大,自以為是,得罪四哥了。”
顧軒頓時滿心錯愕。
突然啞然失笑。
無怪乎顧黎昭喜歡顧十三,原來顧十三這人品格還是可以的。
顧軒扶他一把,說道:“無妨,我不是小肚雞腸之人。而且,你也沒有得罪我,”只是态度傲慢了一些,不屑與我為伍了些罷了,“走吧。你用過早食了嗎?還是從府裏拿了糕餅充饑?我今日打算吃清湯小馄饨,你等得急嗎?若是等得急,便先走吧。”
顧岸懷裏揣着溫溫的硬硬的糕餅,張了張嘴,臉紅成一片,撒謊都撒的不像樣,說:“我、我、我沒吃,沒有糕餅,我同四哥一塊兒吃。”
顧軒眉毛微微挑了挑。
顧岸前些時候還嫌棄外邊的早餐這個不幹淨那個太油膩,現在倒是黏糊糊的黏上來。
看來顧黎昭對他的教訓十分深刻。
然而顧岸心裏想着的卻是顧軒在游春會上的表現,顧軒在接住那個給燈籠換蠟燭、結果梯子滑倒摔下來的下人的時候,他當時正出月門。
瞧見了當場。
他自問自己是否能夠做到顧軒這地步,答案是不能。心裏生了欽佩。
且這一日在游春會上,顧軒長袖善舞八面玲珑,一則安排着府裏頭大大小小的事情,有條不紊,二則與那些貴客交談,面對刁難也不卑不亢轉危為安化險為夷……又忍不住問自己是否有顧軒的能耐,答案是不能。
對于比自己強,還很有品格的人,顧岸心态頓時一百八十度轉變。
對顧軒心裏充滿了好感。
顧軒同顧岸一同去了他常去的一家馄饨鋪子,要了兩碗清湯小馄饨,上面飄的翠綠的蔥花,襯得白皮紅餡的馄饨越發的可愛美味。
顧岸一開始還猶豫着要不要吃,結果看到顧軒已經吃起來了,頓時拿起勺子也吃了起來。
味道……還不錯。
到工部官衙的時候在門口遇到鄭斯廉,互相問禮之後,聯袂進去。
鄭斯廉等顧岸去了檔案房之後,同顧軒一起進了顧黎昭的辦事的公房,整理雜務。
鄭斯廉面上有些敬畏的看着顧軒,他聽說了趙瑜的事,真慘!死是沒死,瘸了!
“四公子,你今早怎麽和十三公子一起過來?”還有說有笑的。
顧軒把一卷卷宗打開看看,然後合上,挂上一個竹牌,然後分類擺放。聞言說道:“他是我弟弟,一起過來不是挺正常的嗎?”
鄭斯廉一噎。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問:“那、那還要把他塞在檔案房裏嗎?”
顧軒嘴角輕輕勾了勾,看着鄭斯廉道:“還不到他出來的時候,先讓他待着吧。”
一時無話。鄭斯廉想着顧軒那鐵血手段,看着顧軒現在這笑面從容模樣,不由得微微膽寒。
有些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生來就是不能在底層待着的。
時也命也荊棘再密布叢生終究敵不過一把披荊斬棘的利刃。
顧軒不知道鄭斯廉這麽想他,如果知道肯定會告訴他你想多了,他不是不能夠在底層待着,他也蠻喜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人間平凡生活,可是前提是不要有人時不時就能要了他的命。
須知道——愈是登高愈是身寒。
顧黎昭下朝來到工部官衙的時候,就喊了手底下的一衆官員就大雲山行宮修建的事情進行進一步的讨論。
顧軒做「會議紀要」。
等散了之後,顧軒收拾好桌子上的茶盞,顧黎昭看連仆役的事情都做的一絲不茍的顧軒,不由得皺皺眉毛,喊他:“顧軒。”
顧軒端着茶盞向外走的步伐穩穩停下,從容轉身一禮,“大人,您有吩咐?”
顧黎昭對他道:“這事兒有雜役做,你不必做這些。”
顧軒開玩笑一般對顧黎昭道:“下人做事哪有我做的好?何況記錄了這麽久,我也想活動活動。大人您說事兒。”
顧黎昭面上帶了笑,他知道顧軒在他身邊做事凡事都力求最好,務必親力親為,也不糾纏這事了,道:“後日我要去大雲山實地考察督工,你今日回去後收拾收拾,與我同去。”
顧軒:“是。”
顧軒再禮後退了出去,走遠一些了,才招來站在門口負責收拾茶盞的仆役,這仆役接過顧軒手裏的銅盆便要退下。
他低着頭的眼睛裏有着不忿,心說:我做仆役這麽多年,還能沒你做的好?
可是顧軒卻對他說道:“這些茶盞用開水滾過曬幹之後再收進匣子。裏面有三個茶盞微裂、一個茶盞花色沒燒好、兩個盞托茶漬洗不掉了,品瓷樓裏有一模一樣的茶盞,買一箱十二盞的回來替換。”
這仆役一愣,面色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去,“是。”
顧軒看着他說道:“做事不用心,做再久也只能是一個仆役。我來公房辦事的第一天給大人們泡茶就發現了茶盞的問題,就等着看你會不會提出來買新的,可這麽多天了你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哪一天茶盞裂開,茶水澆燙到哪位大人,就是你被拖下去打一頓再丢出官衙的時候。”
這仆役額頭上頓時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子。
“多謝大人。”
顧軒掏出一些碎銀子來放在銅盆裏,說道:“去吧。”
仆役行了一禮退下去。
面色早就欽佩又敬畏起來。
顧軒的眉毛微微舒展開來,袖手彈了彈衣擺,一派風範。站在廊下看着茶花盛放,他垂垂眼眸,心裏想起了宋晨。
游春園後和宋晨見了一次,後邊兒忙得厲害,沒有再見的時候。
想必宋晨一個人又孤單的厲害。
他的眼睛……
一直都沒有機會看一看,下次從大雲山回來,定然要看看他的眼睛。萬一能治了?
“四公子。”
鄭斯廉的聲音突然喚回了顧軒的思緒。
顧軒看向從走廊那頭來,抱着公文的鄭斯廉。
“這些是什麽?”
“大雲山前期的數據冊。”
顧軒點點頭。
鄭斯廉剛要去公房,顧軒對他道:“叫你四個兒子帶上他們要帶的兄弟朋友,收拾收拾,後日要去大雲山了。”
鄭斯廉一愣,随即點頭,道:“犬子們有賴四公子照顧了。”
顧軒笑道:“去做生意,又不是上戰場,我保證他們全須全尾回來。”
鄭斯廉不由得笑。
兩人一同往公房去。
——
晚上;
定北伯府桃柳堤;
夏初時候荷風清香送爽怡人,顧軒握着宋晨的手,拉着他下了臺階,站在池岸邊的護欄處,對宋晨寫:我這段時間有點忙,可能要出去大半年才能回來。
宋晨原本高興的神色頓時失落下來,不過他勉強提起嘴角,對顧軒笑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出去大半年也不久啊。”
好久啊。
怎麽會出去這麽久?
好舍不得可又不能舍不得。
站在什麽立場留他?
他出去肯定是有事。
不能胡鬧!
顧軒對宋晨寫:回來一定給你帶好吃的。
宋晨點點頭。
“你要去哪?去做什麽?”
顧軒沉吟一會兒,在洩露自己身份和不洩露自己身份之間掙紮,終于他寫道:我出去游醫義診。
宋晨聞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藥香,煙羅紗下的眼眸睫毛都是濕的,臉上卻笑着道:“這是好事情,又能提高你的醫術,還能夠提高你的名望。你到時候肯定能成為一個好大夫的!”
宋晨心中頓時對顧軒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測。
長風這個時候吹起宋晨的黑發和煙羅紗帶,飄在了顧軒的臉上,宋晨忙去斂自己的發絲和帶子,有些不好意思。
這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宋晨有系過幾回短的煙羅紗帶子,然而短的也有些長,沒什麽效果。
只有不起風才行,畢竟煙羅紗這種料子以如煙似霧的輕薄出名,這樣對眼睛才不會有什麽負擔,還能擋風擋光的同時有光感。
顧軒從前被發絲和帶子飄在臉上的時候,從不曾主動去拂開過,可是今天晚上一想到要大半年才能回來見一見宋晨,他不由得捉住了和發絲纏繞在一起的帶子。
宋晨的手去斂回來的時候,恰然被顧軒捉住了手。
一時間月光潑灑清風拂來,兩人一仰頭一低頭,誰也沒有出聲。
忽的,宋晨踮起腳尖,吻在了顧軒的嘴唇上。
顧軒眼睛緩緩睜大了些,随後扣住了宋晨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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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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