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金生案
兇器
沐钰兒快速翻動的唇瞬間一頓。
“那您老在這裏等着,我去看看。”她過河拆橋地說着。
唐不言順勢握緊她的手腕,盯着她不說話。
沐钰兒往下掃了一眼。
随着瀑布的關閉,水流往湖泊褪去,露出嶙峋的斷石地面,高低不平,大小不一,極為難走。
“這路您怕是……嘶,啧啧,行行行。”
唐不言這才松了力氣。
“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沐钰兒斜了他一眼,随後眼睛不由向下一瞟,随後立刻移開視線,“得罪了。”
她伸手攬着唐不言的腰,直接把他帶了下去。
“我并未求人。”落地後,唐不言咳嗽一聲,攏了攏披風,鎮定說道,“我們現在是合作。”
沐钰兒松開手,後退一步,看他發白的臉,譏笑道:“那我可有點虧。”
越是靠近湖邊,風便有點大,吹得人衣襟晃動,唐不言披風上的絨毛貼在臉上,越發襯得面如白玉。
“這裏是通風的。”沐钰兒站在這裏感受了一下風向,驚訝說道,伸手摸了摸一個巨大的圓弧形石壁。
“是縫隙。”唐不言咳嗽一聲,站在她身後說道,“這是一個回音谷,所以你才會覺得瀑布聲大如雷。”
“你懂得還挺多。”沐钰兒吃驚說道,“但我現在靠近它,為何沒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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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太近了。”唐不言咳嗽聲加劇,沙啞說道,“只有一個回聲點,就在瀑布那裏。”
“梁堅是如何死的?”唐不言在一處縫隙中伸手,輕輕摸了一下,淺淡的血跡便落在他指尖。
沐钰兒沉默片刻:“頂襯致死。”
“你懷疑在這裏死的?”他又問。
沐钰兒點頭:“這個死法極為痛苦,他必定死前有過響動,可曲園守衛森嚴,怎麽會沒有引起別人的動靜,這個瀑布的動靜很大,站在路口的位置都震耳朵,完全可以蓋過一個人的所有聲音。”
“那這裏的血跡是哪來的?”唐不言用帕子擦着手指。
“梁堅有過生前搏鬥的跡象,可身上沒有傷口,不會是兇手的吧,嗯?這血……像是蹭上去的。”沐钰兒盯着那流水沖刷的只剩下的模糊成一團的血跡。
腦中電光火石一瞬間:“衣服。”
唐不言擡眸看她。
“梁堅的衣服上都是血跡,我懷疑他被害前應該和人動過手,甚至流過血。”
沐钰兒在原地踱步幾下。
“是兇手的還是……”
“程行忠。”唐不言很快就想起昨日沐钰兒半夜拜訪時随口提的那件事。
沐钰兒沉默。
“若是兇手,從這裏拐進去有一個休息的小竹林,可以換衣服,但哪來的衣服,且小竹林裏有仆從伺候。”唐不言反問,“怕也瞞不住。”
沐钰兒和他四目相對,随後齊齊擡頭想着最上方假山的洞穴口看去。
“別駕當真聰敏。”沐钰兒壓下心中悸動,很快收回視線,找了個北闕的人拓下這個痕跡,站在四周環顧片刻,最後擡手,懶懶點了兩個千牛衛,“看好唐別駕啊。”
不耐煩的三個字直接寫在臉上。
“別駕要不先下來,這裏太危險了。”其中一個年輕的千牛衛見他站在尖銳的石頭上,聲音都忍不住放輕。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此時,水中突然冒出巨大的動靜,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跟了過去。
“狗.娘.養的,東西果然在水底,就在瀑布下,被綁了石頭沉了下去。”只見平靜的水面倏地蕩開一層接一層的漣漪。
水中,張一右手吃力地抱着一樣東西,左手撲棱着朝着岸邊游去。
原本散落水潭四周的侍衛立刻迎了上去,幫忙擡東西。
木頭是一截圓徑三四寸的圓木,表面格外粗糙,輕輕一碰就能感受到他的硬度,絲毫沒有因為浸泡如此長時間而軟化,但更出人意料的是,他并不長,大概只有三尺高度,一個成年人完全可以抱起來,重的是他正中被系了一塊大石頭。
“但是沒有老大你說的布。”張一抹了一把臉,浮在水塘邊上的石頭上,“我在附近摸了好一會兒都沒有類似的東西,是不是被兇手帶走了。”
沐钰兒蹲下,仔細翻看着被水泡的呈現黑褐色的木頭,很快就發現一處右邊有一處被抓過的痕跡。
“這是國子監學子的腰帶。”唐不言蹲下來,伸手撫摸着那條濕漉漉的淺藍色腰帶。
“國子監。”沐钰兒立刻移開視線,盯着他手中的腰帶,“你确定?”
“國子監學府統一為淺藍色,衣繡青竹,意味亭亭而生,腰系流雲,語意浮雲之志。”唐不言聲音低沉,眸光一掃之前的冷淡疏離,變得凝重認真。
兩人目光對視一眼。
科舉案扯上國子監必是大事,而如今國子監祭酒乃是陛下親侄姜則行。
“這這麽辦啊?”榮薪也察覺出不對勁,湊上來小心問道。
唐不言也跟着扭頭去看沐钰兒。
如今朝堂立儲風向不明,當今陛下以女子之身榮登大寶,年近耄耋之年,立儲風波自聖歷元年便開始渲染,因為立子和立侄鬧出幾場大案,如今不過是表面平靜罷了。
“都先帶回去。”沐钰兒沉吟片刻後說道。
原本熱鬧的水塘很快就安靜下來,榮薪帶着千牛衛很快就借故離開,
沐钰兒走在一側,冷不丁抓起一側唐不言的手。
“老大還要再找一下……嗷……”正準備沖過來的張一立刻嗷了一聲,很快捂着嘴,眼珠子一轉,“你,你們繼續。”
沐钰兒緊盯着他的手心,手指修長白皙,中指指腹有一點繭子,皮肉細膩微涼,總的來說,這樣的手就像玉做的一般,精雕細琢,一點小磨痕就能留下細微痕跡。
她翻看幾遍這才松開。
“看好了?”唐不言好整以暇地問道。
“看好了。”沐钰兒大大方方點頭,“雖然目前證據排除了您,但您的出現實在太巧了,卑職出于謹慎,還是要仔細核對一番,那木頭不重,你力氣也不小,可頂襯之法需要蠻力,一旦使力,木頭上的硬皮一定會劃傷手心。”
沐钰兒笑:“別駕這樣的手,可受不了這委屈。”
“這樣某便自由了?”唐不言反問。
誰知沐钰兒搖了搖頭:“程行忠的死因還沒找到,他是被到捅死的,殺人的力氣別駕總該有吧。”
唐不言也不惱,好聲好氣問道:“某以為司直剛才已經有了兇手的猜想。”
“但不是沒證據嗎?”沐钰兒笑,“而且那位置離你是在太近了,這是別駕第二次入曲園了吧,對這裏頗為熟悉,說不好下其他黑手呢。”
唐不言颔首:“說的是,程行忠也是揚州人,說不好也和某有些恩怨才是。”
“正是如此。”沐钰兒對他的覺悟嘆為觀止,“別駕到底是陛下看中的人,真厲害。”
唐不言哂笑。
“那現在如何是好,還要挂着某在司直的腰帶走路嗎。”
沐钰兒摸了摸下巴,卻轉移話題:“走,先吃飯。”
兩人出了大門,站在熱鬧的大街上,天色剛蒙亮,洛陽長街便熱鬧極了。
兩人默契地不再說案子的事情,只見沐钰兒動了動鼻子:“別駕吃早飯了嗎?”
“不曾。”唐不言搖頭,“司直到現在還有心情吃飯。”
“自然是要的。”沐钰兒笑說着,“吃完了送您回去,我就去看供詞,想來不差這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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