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面印牡丹的男子

陶楚涵很心塞，他不喜歡接這種白天的活，每次出來幹活時都黑漆漆的，打個手電筒很是麻煩。可晚上的活計他開心，稍有風吹草動，雇主倒總被吓個半死，他還要負責安慰，事情也會變得不順心。

這年頭工作就沒有幾件能夠讓他稱心如意的。

握着手電筒，站在路邊，陶楚涵決定打個的士。

他重生之後才兩年，身體剛滿十八，駕照還沒有考呢，他估摸着也不會去考了……一想到是白天考試他打車燈，就算幸運的抽到夜考，他又不開燈的場面。陶楚涵還是決定好好賺錢，請專用司機得了。

當年被車禍恢複之後，學校那邊也退學了，雖說他不缺那點知識，可沒有文憑，年紀擺在那裏，還有「日夜颠倒」病，什麽好工作都和他沒關系，把神棍當個職業，不愁錢花，還潇灑自在，倒也不錯。

雖然，心塞的時候變多了……

“陶先生。”

正在等車的陶楚涵聽到一聲蒼老的身影，扭過頭看了過去，手中的手電筒稍稍一臺，一套改良版的黑色中山裝立在他面前，聽聲音，和這人走路的模樣，陶楚涵估摸着是個老人家。

“您好。”

這老人家語氣中帶着淡淡陽氣，确定對方不是鬼的陶楚涵給他定性為潛在客戶。

“陶先生，我之前在葉老頭葬禮上見過你。”

“嗯。”見過他又找上他大多都是有事相求，還有一小部分是特地找來噴他的。

這種時候，陶楚涵習慣等，等對方開門見山。

“陶先生，實不相瞞，我家族有一種遺傳病，每隔百年就會有一人得上這種病，而得病之人一般活不過三十歲，即使有續命的方法也不會超過十年。”

陶楚涵聽着老人家中氣的聲音不覺得之人是糊塗的，可照他說的這種情況，他給出的第一建議是去醫院找醫生解決，這年頭怪病也不少。

若真是什麽疑難雜症，那也只能找研究人員慢慢研究了，他個「假」神棍不負責治病。

“老先生……”

“老生姓趙。”

“趙老先生，想必您也找過醫生了。”

“正是。”

醫生解決不了的問題找神棍求安慰，想必那人是這趙老先生親近之人吧。陶楚涵看在這老人家的面子上也不想一錘定音給人家絕望，又考慮到參加葉老先生葬禮的人員應該不會有什麽窮人的情況，他愉快的決定蹭個車。

“趙老先生，如若是人身上的病症我确實幫不了忙，醫生才是專業的，但若是有什麽隐情的話，我倒可以相看一下，在沒有見到人之前我也不能給你保證。但，我不會白去這一趟，若是我無能為力的情況，作為報酬，您或是您的司機要送我一趟。”

“這是自然。”

與這位初見的陶大師談話過程中，趙老爺子一直在觀察他。

他和他說話不卑不亢，倒也不是一般所謂的大師那樣先談價格，而最為奇怪的是他的視線從來都落在手電筒照着的地方，談話期間語态很是平靜，可視線一次都沒有看過他的眼睛，這是極為不正常的。

“那麽，麻煩趙老先生在前面帶路了。”陶楚涵調整了手電筒的光照方向，跟着趙老先生的背後走着，對于自己在他人眼中很是奇怪的行為也不解釋。

走了一段距離，到了車子的附近，陶楚涵就聽見趙老先生問：“崇杉呢？”

“少爺公司打電話過來，有急事先走了。”

趙老爺子一頓，回頭看了一下站在身後的陶楚涵，沒有想到事情這麽不湊巧。

“陶先生，多有不巧，我的司機會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們改日再約如何？”

“那麻煩趙老先生了。”說是改日，兩人也沒有談定具體的時間。原本就陶楚涵只是打算借着蹭車的路上看看。

畢竟因為鬼得病，還是遺傳病的情況太稀有了，陶楚涵也不會想太多。

……

「咚咚咚」三聲門響過之後，還在床上睡覺的陶楚涵穿着一套淺灰色綢子睡衣打着赤腳直接跑去開門。

門一開，屋內的光照亮了一片區域，一件深藍色的唐裝出現在眼前。

“陶先生，打擾了。”

陶楚涵對這聲音還有些印象，似乎是昨日下午送他回家的趙老先生。

當時送他回家的司機只送到樓下，而他家附近這一片多是高樓大廈，趙老先能準确找到他住址的位置，陶楚涵倒也不會特別奇怪。

錢權一般難以割舍，有錢人自有門路，有權人自有特權。倒是不知道這锲而不舍的趙老爺子屬于哪一類了？

看不清楚面容的陶楚涵倒還是問了一個不怎麽合宜的問題：“是趙老先生嗎？”

“正是。”他的問題讓趙老爺子心中的疑惑更深，可倒也沒有因為一時想要探究而耽誤了自己的來意。

确定過後的陶楚涵側開了身子，讓趙老爺子可以入內，“請進。”

看着趙老爺子進了門，他身後的一個年輕男子緊跟其後，陶楚涵對這個人印象很深，男生女相，面印牡丹，眼神空洞。

陶楚涵擋在了他的面前。

“美人兒，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雖然常常和鬼打交道，也靠着和鬼交流吃飯，可陶楚涵不能忍受自己家裏有一只鬼，他的住處是他根據古籍所選，屋內也設置了驅鬼陣，房間裏也沒有少放這兩年淘來的避鬼利器，到沒想到今日居然還有鬼找來了。

“出去！”第二句話陶楚涵就說的極為冷淡。

趙老爺子看着白日裏所有燈打開的房子還沒得及琢磨就被陶楚涵的話引起了注意，解釋沒有說出口，就聽到陶楚涵正在趕人。

他特意帶來給陶楚涵相看的大孫子……趙老爺子知道自己大孫子雖不懂感情之類，可臉長得好，工作能力極強，又有趙家做背景。

無論是在男男女女之中都很受歡迎，特別是不知道他性子的初見者。

“陶先生，這位是我的長孫，此次前來就是為他。”

看着僵對着的兩人，趙老爺子連忙出口，他知道自己大孫子到底有多麽不懂人情世故。

陶楚涵有一瞬間的驚訝，腦中運轉的飛快，他伸出手，一把貼到了站在玄關處的男子臉上，感覺到手中竟有溫度傳來，有摸了摸他額頭上的大紅牡丹，那看着像活着一般的牡丹，最後，還不忘伸手摸上了這人的胸膛，探了探他的心跳。

這人居然連一個拒絕的動作也沒有，臉上一點兒波動都沒有，不悅什麽的情緒絲毫都不存在。

趙老爺子看着大孫子第一次被個男人占了便宜，或許應該說是個行事作風有些老成的大男孩占了便宜，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

“陶先生？”趙老爺子站在陶楚涵的身後問。

“你，說句話，什麽都好。”陶楚涵微微皺起眉頭，看着眼前的男人做最後的确定。

趙崇杉：“你好。”

沒有陽氣！這個男人的話語中不帶有陽氣，一般只要是活人，說出來的話帶着吐出的氣中多少有些陽氣，會有一種溫溫的感覺，可面前的這個男人沒有。但也不想鬼怪那般帶着刺骨的陰寒。

就好比不冷不熱的白開水，正處在其中，不能說沒有溫度，只是不熱也不冷。

“進來吧。”陶楚涵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除了好奇，他也清楚這件差事絕對不是好混的。

兩人坐在沙發上，陶楚涵端上兩杯茶，自己坐在對面，眼睛還不忘打量眼前這人，不為他的容貌驚豔，只是在琢磨這人從骨子中透出來的奇怪。

讓他第一眼把這個男人認成鬼的原因是，他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這人的五官，手上的皮膚也和正常人一樣，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他的眼中的妖精鬼怪之輩才會呈現正常人态，反倒是人在他眼中是立體的黑塊。

而最為讓他覺得蹊跷的則是那人臉上像是活着一般的紅牡丹。

“你臉上的牡丹，不要告訴我你是特意紋上去的紋身。”陶楚涵可不相信才兩年沒見過活人的真模樣，現在的審美就變成男人也會在臉上弄朵大紅牡丹，雖然配在這臉上美是美，可詭異之處多于美。

“陶先生，你能看見崇杉臉上的那朵牡丹？”陶楚涵坐下的第一句話就不得不讓趙老爺子激動。

趙崇杉臉上的牡丹只有極少數趙家人和相關人員才見過，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可信之人，都是守口如瓶，陶楚涵的話只能讓他想到一種可能——他是真的看到了！

這牡丹是趙崇杉生來帶有，從花苞到開花，盛開之時消失，整整存在三十一天。

趙老爺子從趙崇杉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請過不少高人相看，可從未有人發現趙崇杉臉上的那朵牡丹，陶楚涵的話怎能不讓他激動，這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你們看不到嗎？”雖是問句，可陶楚涵已經确定他們看不到，也更加肯定了牡丹必有怪。

趙老爺子的疑惑還是沒有全部打消，陶楚涵太年輕了，這些年失望的次數也太多了……他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證牡丹之事完全沒透漏出一絲風聲。從政多年，多疑的毛病已成本能了。

作者有話說：

趙崇杉臉上的紅牡丹聯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