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怒】滿足

陶楚涵離開的第一天, 趙崇杉覺得自己不開心了。尤其是白天上班的休息時間沒有福利享受晚上還要獨守空房的時候，那股單一的情緒尤其鬧騰的厲害。明明只是恢複了之前的生活，他卻覺得難熬。但從擁有這難得的情緒起他就學會了控制, 即使在家人面前他也收斂的很好。

趙瑞承：媽媽！大哥又變成移動機器人啦！早知道會這樣他就死活賴着跟過去……小鬼，小鬼什麽的他才不怕呢！

若是萬怡娴知道趙瑞承的心理定要嘲笑他一番, 她這小兒子不怕鬼神卻對小孩子沒有辦法。

所以連帶的小鬼也處理不來, 難得見識的機會就因為這個沒有跟過去留到了家中，若是知道他此番後悔……

坐在大廳沙發上正無聊看着電視的萬怡娴注意到小兒子有些哀怨的眼神，便順着他的視線看着正端着咖啡進卧室的大兒子，他一看他這許久不見的習慣就知道趙崇杉準備連夜工作。

陶楚涵一不在, 之前幾個月那鮮活了不少的人兒又立馬被打回原狀，這才一天, 整個家裏的情緒就低落了不少, 尤其是被保送不用去上學的小兒子。

趙瑞承一看到趙崇杉面無表情的模樣就覺得整個人不好了！

雖說趙瑞承知道他家大哥過往的日子也是以這個表情居多，可給他的感覺就是不同！沒有了那些光明正大的小動作，他的大哥回到了原本機械式的一板一眼了, 又成了一個只知道工作工作的機器人。

趙瑞承想說：寶寶不開心！

趙崇杉坐在卧室的電腦桌前盯着屏幕好一陣子，噼裏啪啦的敲了一會鍵盤, 很是迅速的完成了工作。有工作的時候, 腦子裏不會想太多的事情，時間也變得快了, 似乎眨眼之間幾個小時就流逝了。可是工作一完成他又閑置了下來，趙崇杉喝了口冷掉的咖啡, 咽下, 又點開網頁握着鼠标看起了新聞來。

看着帶着幾分誇張的标題配着各色的圖片, 又閱讀了幾篇帶着主觀色彩的評論的文章……

趙崇杉難得的走神了。

一天了, 除了飛機落地時收到一條群發的短信之後，他再也沒有收到任何信息……電話？電話更是一個都沒有。胸口起伏的情緒讓他不能安穩的去床上睡覺，一看到那張床，睡意也被驅散的幹淨。

趙崇杉的視線落在右手邊黑屏的手機上，散發的視線開始聚集，可是盯了一會，也不見手機會意外的亮起。

慢慢的，他又強制把視線移到電腦屏幕上，工作式的浏覽着花花色色的新聞。

睡前洗澡的時候，趙崇杉看着陶楚涵用的沐浴液發一會呆，拿起，擠出來抹到身上擦起泡泡卻總覺得香味裏少了點什麽。

晾毛巾的時候看着隔壁的毛巾幹巴巴的沒有水份，趙崇杉又忍不住走神，就連刷牙的時候看見放在他旁邊的漱口杯和那只牙刷他都忍不住盯着看上好幾分鐘。

糟糕的一天！更糟糕的是這種日子還不止一天……

想念的感受并不好受，他的思念裏只有哀，這種情緒不再是用來撩撥他時，那種滋味的難受程度比起平常要成次方上升。

挨到快淩晨兩點，吹好頭發的趙崇杉穿着睡衣立到了兩人同睡的大床前。

他看着整齊并放着的那對枕頭又開始想他……

趙崇杉磨蹭了十分鐘左右終于有了動作，他不像原本一樣從他常睡的那邊進入大床，而是特意圍着床走了小半圈來到床的另一邊，直接面朝下往床上一倒，一頭埋在了不屬于他的那個枕頭裏，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然後又順勢的抱着那個枕頭躺在原本屬于陶楚涵那一邊的位置上開始蜷縮着自己的四肢。

……

不同于已經上床失眠的趙崇杉，剛下飛機的陶楚涵倒是想睡沒法睡。

因為前一天在辦公室和趙崇杉啃嘴巴，當天夜裏又各種阻止jing蟲上腦開始得寸進尺偷襲的趙崇杉導致晚上沒有睡好。打算趁着天黑上飛機的他又不得不早早，結果坐在飛機上的時候腦子裏又被趙崇杉的那張「大臉」擠滿，幾個小時一過，快下飛機了，他還沒有睡着。

陶楚涵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垂下，一手牽着胡傑，一手拖着行李，至于手電筒就拜托給了胡傑。

想着圓慧所在的寺廟還不是那種高檔風景區、沒有纜車，是需要人工爬山的地方。一下飛機，陶楚涵帶着附身在曹天佑身體裏的胡傑就地解決了飲食問題。

雖然飛機場的食物不是怎麽好吃，可比起飛機餐還是要好上一點的。尤其他還帶着一個小孩，不是他自個餓一頓就可以解決的。

“好吃嗎？”陶楚涵看着握着勺子開心的吃着玉米沙拉的胡傑問道。

胡傑點頭，朝着對面坐着的陶楚涵露出了一個微笑，“嗯，好吃！”

陶楚涵看着那張小黑臉，猜想着他現在應該是笑了，又淡定的垂下頭看着桌上的食物。炸雞、薯條、玉米粒，問過胡傑想法選的快餐店，從這些食物中還可以看出胡傑還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只可惜攤上那樣一個媽……這麽一對比，陶楚涵覺得自己上輩子有個好媽還如此憤慨的去攪的蔣家不寧的自己真是太不可愛了。

不過即使不可愛他也不後悔，對自己有所厭棄就更加不可能。

再者說，男人不需要可愛這個修飾詞！

陶楚涵的眼底還有那麽一些淤青，臉上挂着的淡笑看起來很是平易近人。回想到過去的他，眼前的胡傑也不是太防備的對方，陶楚涵的臉上的笑容也不再是招牌式，有了那麽幾分真切的味道。

修長的手指随意拎起一根薯條，在裝着番茄醬的小碟子裏沾了一下，陶楚涵拿着一根長長的薯條塞到了嘴裏，慢慢的咀嚼着。

還是那個味道……

薯條的味道倒讓他覺得回味了起來。母親在世的時候，那時候他還小，硬纏着她來吃過幾回，到了後來她去世，他被蔣家人接了回去之後就跟這些食物無緣。大了以後更是沒有想過和來來往往這麽多陌生人擠在一家充滿油炸食物和奶油味道混着的連鎖快餐店裏吃飯，當時他一定是覺得那樣會降低自己的格調……

“呵！”一回想，陶楚涵倒是覺得曾經的自己可笑的地方變多了。

再回首也會讨得自己幾分笑意也是難得……

“哥哥？”

“嗯？”

“吃飯完就能見到爸爸了嗎？”胡傑一想到自己這會兒一時間把爸爸忘記了就有些羞愧。

陶楚涵擡手，揉了揉胡傑的腦袋。

雖然是黑漆漆的一團，可揉上去的觸感沒有變的奇怪，他甚至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一根一根的頭發絲。往常，他也只是因為第一視覺的沖擊本能的排斥去觸碰別人。

不過這種身體狀況的時間一長，他接受的程度也變得越大了起來。

“相見爸爸了嗎？”

“嗯。”

“再等等好嗎？晚上的時候就能見到爸爸了。”他們吃完飯還要先搭地鐵去這個城市另一端的汽車站，然後在汽車站那邊做直達巴士才能到達當地。等當地的時候差不多就天黑了，趁着天黑事先清楚他爬個山上廟，小鬼和他父親應該就能父子團聚了。

“好！”胡傑擡頭看了一眼陶楚涵，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原本的那點小焦躁也被安撫了下來。

陶楚涵看着桌上被胡傑這個小肚子消化的七七八八的食物，又問：“還要不要買個冰淇淋？”

在他的印象中小孩子就喜歡吃這些天天膩膩的東西，事實上重生回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對這些食物也喜好的緊。又不要像上輩子那樣保持蔣總的逼格，更何況現在也還年輕，身體雖會青春期可腦子可沒有青春期那般想要證明自己是個男子漢的想法，吃這些甜膩軟綿的東西他一點也不覺得丢臉。

或許真是年紀大了臉比城牆厚，他真真一點感覺都沒有……

“可以嗎？”胡傑一聽眼睛瞬間就是一亮。

還在世的時候因為身體不好，這些受歡迎的快餐食物他是一個都沒有吃過，更不用說涼性的冰淇淋了。

即使是夏天他依舊是喝着爸爸炖的湯和白米飯。雖然說爸爸做的菜也很好啦，可是……他就是想試試別的小朋友能吃的那些，就好像他也是和他們一樣的那般。

剛剛點餐的時候，其實他就很想點冰淇淋的，可是他記得爸爸說小孩子吃那些涼的食物不好……即使很想很想，他還是沒有忘記爸爸的吩咐。

可這會哥哥一問，他就覺得饞的很……

胡傑說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他覺得自己不是個好孩子，擔心爸爸知道了會不高興。

陶楚涵大概猜到了小人的一點心思，站起身說「乖乖坐在這裏等我一會」，又拽着錢包去買了兩份聖代，又買了一些其他的打包。

端着兩聖代回到座位上，陶楚涵讓胡傑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吃，看着他有些猶豫不決的肢體動作，陶楚涵暗笑，又把裝着其他的食物的塑料袋系好放在自己的雙肩包裏，準備留在長途巴士上吃。

“哥哥，你想吃什麽口味的？”

陶楚涵看着胡傑笑了笑，覺得他真是個貼心的孩子，雖然這麽想，但他還是壞心眼的把皮球踢了回去，“哥哥都可以的，小傑選自己喜歡吃的就好。”

“呃……”兩個他都沒有吃過，胡傑眨巴了幾下大眼睛，最終伸手拿了那個離他最近的草莓味的。

“你可以更貪心一點的。”陶楚涵有些心疼他，“兩個都可以吃，但一個只能吃一半，吃多了會壞肚子的。”

若是在長途汽車的路上小孩要拉肚子，那他就要哭笑不得了，到時候他肚子疼要去醫院也不不方便啊，雖說他是小鬼，可身體終究還是人類，吃零食他不攔着，可冰淇淋什麽的還是控制的好。

“謝謝哥哥，我吃一個就好，另外一個哥哥吃。”他不能太貪心，今天已經吃了很多好吃的了！

接下來，無論陶楚涵怎麽說，小鬼也硬氣的只願意吃他那個草莓味的，陶楚涵看着又欣慰又心酸，最後帶着小孩進了隔壁的小便利店，買了兩大袋小孩想吃的零食、汽水之類的讓他在長途汽車上吃。手機也連着附近的WIFI下了不少他想看的動畫片。

陶楚涵清楚，對于胡傑來說，這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

既然花不了多少錢他又負擔得起，何不滿足他一回？

大包小包還拎着娃的感覺，陶楚涵深深切切的體會了一回。

買好地鐵票，兩人就拎着行禮大手牽小手的前去擠地鐵。地鐵上全是人，黑壓壓的一片，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穿着五顏六色衣服的人看着就讓陶楚涵有後退的想法。自打重生有了這毛病，地鐵啊、公共汽車他內心都是拒絕的，可從飛機場到汽車站地鐵無疑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他不得不去擠入這人群之中。

即使是終點站，上地鐵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了。陶楚涵把行禮貼着自己放好，一只手握着扶手，另一只手緊緊的牽着那只小小的黑手。

他的心裏其實是很複雜很複雜的……

人生總有料想不到的第一次，從重生起，他的生活好像就在不斷刷新這句話。

放在上輩子，他第一料想不到的是自己會重生，指不定一個真重生的人站在面前他也會冷笑一聲鄙視他，說不定還會直接叫秘書送人去醫院。若說第二，他肯定不會去想這個世界上真有那些一般人肉眼看不到的鬼怪之類，雖說很多做生意的人都迷行，可陶楚涵是一點都不信，雖說和客戶套近乎也會一起去廟裏拜拜佛，可他終究是沒有那份誠心的，至于這輩子他是不信不行。

那麽現在，他千裏迢迢的帶着一個小鬼去送他們父子團聚什麽的……

陶楚涵發誓，他上輩子絕對沒有這樣的善心。要是上輩子真遇上鬼了，他鐵定花一大筆錢請個高人揍得他們魂飛魄散，管他還是不是小孩什麽的。

心軟？

不可能！

可他現在心軟了……

陶楚涵此時就像撐着下巴淡定的說一句：真是年紀大了啊！

……

拿着票，扛着行禮，牽着小孩，終于上了巴士車的陶楚涵瞬間松了一口氣。

“餓了嗎？”從坐地鐵到汽車站，再到排長隊買巴士票，又到候車室候車，直到找到巴士上車，這會兒又過去好幾個小時了。陶楚涵上車時看着坐在前座的小孩在啃着玉米棒子，空氣中還帶着那麽幾分玉米味，放好行李，立馬就垂頭問小鬼。

“還飽飽的。”說完胡傑還摸了摸自己肉呼呼的小肚子。

陶楚涵把那兩袋子拎出來放在腳邊，指了指，“不餓也可以吃的，都是一些零食，有自己喜歡吃的就拿着吃，只要不撐壞肚子就沒關系。”

話剛一說完，陶楚涵就聽到前座的一婦女說：“小夥子，你這樣教孩子不對，怎麽能他們想吃多少零食就給多少呢，那些東西不健康不說，還讓小孩子養壞了毛病。”

陶楚涵忍不住幹笑了起來，座椅不高，他一擡頭就看到了前面扭過來的那張黑臉。

坐在那婦女旁邊啃着玉米棒的小女孩直接踩着座椅站了起來，手裏還抱着那個玉米棒子又門牙勤奮的弈啃一啃的，兩只靈活的大眼睛，眼珠子轉悠轉悠的。

一會兒看了看陶楚涵，一會又落到陶楚涵內側座位上的胡傑身上，最後視線停在了放在地上很是打眼的兩大袋零食上。

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袋子都是那些商家故意引起孩童注意力的方式，一般一些小孩一看到了就有些移不開視線。

小女孩有些艱難的扭開頭，“媽媽，我想吃薯片。”

婦女一聽小女孩這話臉色就有些不好，開始教育了起來。

這時，胡傑扯了扯陶楚涵的袖子，有些小心翼翼的問：“哥哥，我能把薯片分給這個妹妹吃嗎？”

“當然。”事實上陶楚涵擔心前面的小女孩哭起來正準備拿一包送人，正好聽到胡傑的話就順着樓梯下了，還忍不住誇到，“小傑真乖，零食都和妹妹一起分着吃吧。”

婦女聽到陶楚涵的和胡傑的對話，看着被陶楚涵半抱着的胡傑手裏拎了好幾包零食，眼中是有些不贊同的，可一看到自己女兒還在鬧，對方又表達了善意，還是語氣軟了下來：“謝謝你，小夥子。”

說完，婦女又捅了捅自己女兒，“還不快謝過哥哥！”

小女孩看着零食，玉米棒也不啃了，大眼睛瞬間彎成了小月牙，笑眯眯的說：“謝謝哥哥。”

胡傑看着小女孩的笑臉，也跟着笑了起來。

下車後，天差不多快黑了，胡傑和那對母女揮手告別之後，陶楚涵就帶着人去附近的餐館準備吃晚飯。

胡傑說：“哥哥，我今天很開心，完成了很多願望！”

第一次離開醫院那麽遠的地方，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坐地鐵，第一次吃了電視上廣告上的食物，第一次和別的小朋友一起吃零食，第一次交了朋友，第一次和朋友一起看了動漫，第一次……

陶楚涵一怔，看着那黑漆漆的臉上，聯想着他燦爛無比的笑容，慢慢的垂下眼，勾起嘴唇，揉了揉這個惹人疼的孩子，“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