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戰神長淵拒了五族十二世家的推薦信,收了一出身低微的小妖為小弟子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一十四州。
除了處于懵逼狀态的大部分人,最受沖擊的當屬兩人。
一個是軒轅族大公子軒轅楓。
軒轅大公子在家裏頭做祖宗做慣了,平日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回在擇師一事上竟敗于一小妖之手,不僅面子,這下連裏子都丢光了。
在接近自閉的把自己關在房間冷靜了半個時辰之後,軒轅大公子實在冷靜不了,一腳踹開了現如今他正牌師父——逍遙子的門兒。
可憐逍遙子一出身貧寒,全靠自己勤奮努力才飛升入神域的小神,平日見了這位大公子,簡直恨不得跪下叫對方一聲爹。
得知大公子的悲憤、不甘與郁結,逍遙子拈着山羊神游天外片刻,表面淡定,內心十分崩潰的道:“興許,真是合眼緣呢。乖徒,你是不知道,那位戰神,可是出了名的以貌取人。據說那雪霄宮裏,連養的仙鶴都必須體格勻稱,腰細腿長,更別說收徒弟了。”
“那小妖為師也見過,的确生得很是漂亮精致。這還年紀小,等日後長開了,那更不得了……诶,乖徒,你怎麽了?”
軒轅大公子陰煞着臉沖了出去。
怕再多呆一刻,會作出欺師滅祖之事。
容貌。
又是容貌。
誰不知那是刻在他軒轅楓逆鱗上的二字。
堂堂一戰神,緣何也如此膚淺!
第二個受沖擊的就是一十四州之主,南山君。
南山君以為那日在戒律殿,長淵僅是受了碧華君激将,随口一說,南山君萬萬沒料到,這人竟真的讓人去做了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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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牌一出,除非弟子犯了大錯,被逐出師門,或者說主動叛出師門,這師徒名分便算定了,再無更改可能。
“你當真想好了?”
南山君第一時間趕到雪霄宮,狐疑望着榻上人。
長淵轉動酒盞。
聞言一挑眉:“真是奇了。之前本君不肯答應收徒,你一日三趟,老媽子似的催促本君。如今本君如你所願,你怎麽反倒婆婆媽媽起來。”
南山君嘆道:“我這不是覺得反常麽,之前我勸了你那麽多回,你都不肯松口,如今怎麽突然就想通了?難道就真的是為了堵那五族十二世家的口?可你根本不必用如此極端的方式嘛,你不想收,不收便是,誰能奈何得了你。你與我說句實話,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還是說,你真的把那小家夥當成墨羽的替代品了?怕墨羽醒不來,所以給自己留個念想。”
長淵一時沒吭聲。
半晌,淡淡道:“怎麽,本君便不能找個慰藉麽?”
“你——你果真!”
南山君先意外了下,繼而又長長松口氣,露出老懷甚慰之色。
“既如此,你早和我說嘛,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說實話,我瞧着你這些年為墨羽四海八荒的奔波,也十分不是滋味。萬事皆有定數,縱然墨羽是天族太子,也無法逃脫天命。你心中有愧,一心想救治徒兒,這沒有錯,可君羨,凡事過度執着則容易瘋魔,萬一墨羽他真的……我真擔心你受不住。你體內那道劫咒餘威不減,近來還有嚴重趨勢,你也當保重自己的身體。如今有那小家夥在你門下,我也可放心一些。”
“老實說,雖然你不愛聽,但養徒兒,真的很好玩很有成就感的。”
在被趕出大門前,南山君喋喋道。
殿中終于清靜下來,長淵擡指揉了揉額心,壓下額間倏然血紅了一下的赤色印記。心頭不由浮現出,那夜在戒律殿,那少年突然攥住他衣角時,額間出現的異常反應。
這是天魔劫咒。
只有天魔一族才能激發。
為何那小東西一靠近他,這劫咒便會發出輕微的铮鳴。
學堂裏也形勢逆轉,風向大變,原本因為道德考核之事不願搭理昭昭的,此刻都一擁而上,圍在昭昭身邊,羨慕又嫉妒的恭賀昭昭竟有本事拜入戰神門下。
這根本不是區區一個幸運能概括的。
簡直就是走了狗屎運。
昭昭美滋滋的享受着衆人的吹捧和恭維,覺得這一天,簡直是這兩百年來,過得最開心最舒爽的一天了。
“昭昭,你入了戰神門下,一定會跟着戰神修煉劍道吧,戰神的劍道已修至上神域,有通天徹地之威,你能不能也教我們一些招式呀?”
昭昭便很勉強的道:“看情況吧,師父的劍術太高深,我不一定能學得會呢。”
于是立刻有人祭出一記馬屁:“那怎麽可能,你能被戰神相中,一定天賦極高,以後,我們可都要仰仗你罩着呢。”
“真是羨慕你,竟然可以稱戰神為師父,若我也能稱戰神一聲師父,恐怕做夢都能笑醒。”
“聽說戰神面若寒玉,令人心折,有民間白石風采,是仙界內一等一的美男子,可是真的?”
昭昭很驕傲的點頭。
“自然是真的。”
“我師父可比什麽白石郎豔絕十倍!”
于是弟子們又要借昭昭的玉牌,想看雪霄宮那稀有的玉牌和其他玉牌有何不同。
昭昭才不舍得給他們看,只自己舉着讓衆人瞧了眼。
上完課,弟子們陸續散去,回各自居所,只有昭昭寝具和随身物品還放在玉京殿裏。
他得趕緊去正式拜見師父,确定自己的住處才行。
于是昭昭又一次上了雪霄宮。
梵音正在門口等着,見昭昭過來,道:“君上正等着小公子呢,小公子請随屬下過來。”
梵音将昭昭引進了正殿。
長淵剛沐浴完畢,正攏着外袍走出來。
昭昭心跳如鼓,睜大眼,有些緊張的擡頭,手心裏全是汗。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再看到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夢裏,劍眉星目宛若玉雕的英俊面孔時,昭昭依舊控制不住的呼吸一滞。
繼而眼睛慢慢泛起紅。
“師父!”
少年直接奔過去,從後面,緊緊抱住了青年帝君的腰,嗷嗚着,嗚咽起來。
一邊梵音吓了一跳。
心道,這小公子還挺猛。
竟敢直接這麽撲上去抱君上。
便是墨羽殿下醒着時,也不敢作出如此逾矩之舉。
長淵果然輕輕皺了下眉。
一則因為不慣與人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
二則因為……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小東西的鼻涕和眼淚,正在以驚人速度滲透自己的衣袍。
他新換的衣袍。
作為一個有潔癖的帝君,這令他難以忍受。
“松手。”
好一會兒,長淵低聲道了句。
輕沉中透着絲嚴厲。
“嗷。”
少年好像剛反應過來失禮,抽抽搭搭把手松開了。
還有正事要解決。長淵暫忍着,先在榻上坐了,打量着殿中的小東西。
小東西兩只眼睛紅紅的,又哭得如兔子一般。
真是夠嬌氣的。
長淵想。
還是梵音咳了聲,在旁邊提醒:“小公子,還不快拜見君上。”
昭昭只是乍見到那張魂牽夢繞的臉,有點激動,自然不會真的被情感沖昏頭腦,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于是抹了抹眼睛,在殿中跪下,規規矩矩磕了頭。
“弟子司昭,拜見師尊。”
上頭好久沒動靜。
昭昭額頭都快磕破的時候,才聽自己那便宜師父涼涼道了句:“既入本君門下,就要遵守本君的規矩。”
“本君規矩也不多,就兩條,第一,不許撒謊,第二,不許沾染魔道。”
“現在,先跟本君說說,那夜戒律殿的事吧。如何?”
昭昭心裏咯噔一下。
昭昭沒想到,入門第一次,長淵就要給他算這筆賬。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破綻百出,十分可疑,可親口承認這一切都是自己為了拜師使的苦肉計,也太丢臉了,何況還有外人在。
如果不說實話——他會不會在入門第一天,就被逐出師門啊。
長淵不緊不慢敲着長案。
“怎麽,很難回答麽?”
“放心,只要你不睜眼編瞎話,說是因為同門情深,才主動為同門獻身,本君不會罰你。”
昭昭:“……”
這個師父,怎麽如此難對付!
“不、不難回答。”
少年有些可憐兮兮的道。
“是我……為了引起師父注意,才出此下策。”
說完,少年咬了下唇,将頭垂的更低。
梵音恍然明白過來什麽,不由暗暗一驚,這小家夥,也忒大膽,竟敢算計到君上頭上。
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果然,長淵起身,長眉輕挑,饒有興致的走上前,伸手捏住少年下巴,迫使少年擡起頭。
“對自己這張臉,就如此自信?”
殿中氣氛一下降至冰點。
梵音擔憂:“君上……”
“本君管教弟子,閑人勿插嘴。”
長淵清晰的感覺到,額間印記又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果真,有問題麽。
青年帝君垂目,寒玉般的眸,一瞬間仿佛蘊藏了風刀霜劍,冷冷逼視着下方那雙烏漉漉亂撞,泛着紅,猶如小鹿般無辜、具有欺騙性的烏眸。
“說吧,何時開始算計本君的?”
昭昭被迫仰着面,難受至極,更難熬的是,那一重重積壓下來的,獨屬于上神域的威勢。
“我……”
少年嘴唇翕動了下,剛要開口,上方人冷不丁道:“想好了再答,本君殿裏的誡鞭,可不比碧華君那根細。”
昭昭:“……”
昭昭狠狠咬了下牙。
心道,這個師父不僅難對付,還很可惡。
非要将他如白菜一般,一層層扒幹淨才罷休。
果然和師父一點都不一樣。
師父才不會這麽粗暴的對待他。
要不是因為這張臉,他才不要……哼。
“從、從……”少年緊閉上眼睛,選擇自暴自棄:“從數月前,天君往麒麟宮發求醫令就開始了。”
“那上面,有、有師兄的畫像嘛。”
長淵也挺嘆為觀止,卻并未松手,接着問:“最後一個問題,那魔物,是如何跑到你身上的?按常理,饕餮鬼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連換多個宿主。”
昭昭自然不敢說背後傷口的事,磨蹭片刻,道:“藥……”
“什麽藥?”
“一種能招魔的藥粉。”
長淵沒說話,顯然在思考這話的真假。
昭昭立刻道:“師父若不信,可以搜我的身,就藏在我的袖袋裏。”
這不必長淵吩咐,梵音上前,從昭昭右手袖袋裏摸出一只圓溜溜的藥瓶。
“君上,的确是招魔之物。”
長淵目光沉了沉,松開手。
半晌,道:“此事惡劣,不可不罰,念你初犯,便先去思過殿住上百年,修身養性。若下次再被本君發現你沾染魔物,這雪霄宮,便容不下你了。”
思過殿名為殿,實則是後山一個建在寒潭上的石洞。
住宿條件極艱苦,這樣的懲罰,對于一個這樣小年紀的少年來說,未免太重了。
梵音有些不忍。
“君上,一百年,是不是太長了些。”
長淵冷道:“梵音,今日你的話,有些太多了。”
昭昭沉默片刻,道:“我接受懲罰,只要師父不趕我走,別說一百年,就是兩百年三百年,我也可以住。”
“我……我很好養的。”
“不挑床,也不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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