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玉琢19
柳家不愧是鎮守此地的豪門大族,府中仙車規格比尋常中神小神還要高,車內布置也是花團錦繡,撲面而來的奢華氣息。
柳敬請長淵上了自己的車。
名叫扶英的少年一路恭敬侍奉。
上車後,直接跪坐到榻前,給長淵斟茶。
“君上可還記得扶英?”
少年目含期待,滿是崇拜孺慕的望着上首青年帝君,問。
柳敬佯斥道:“無禮。君上日理萬機,所思所想皆是三界大事,哪兒會記得你一個黃毛小兒。”
“君上切莫與這小子一般見識,他就是太仰慕君上,日日将君上挂在嘴邊念叨……”
“無妨。”
長淵将茶碗放下。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扶英。
“你就是當年被魔物擄走的那個柳家幼子?”
“是,正是扶英!”
少年眸光大亮,喜溢于面:“君上果然還記得扶英。這些年,扶英也很想念君上呢。只可惜,扶英修為淺薄,沒有資格到一十四州拜見君上。”
柳敬在一邊感嘆:“當年魔族作亂,那魔族左護法率魔兵圍了柳家莊,要逼我柳家投敵,交代出族中仙脈和寶庫所在,柳家抵死不從,老弱婦孺被屠掉大半,若非君上恰巧路過,出手相助,我柳家便要遭受滅頂之災啊。”
“扶英當時年幼,被那左護法擄走做人質,魔族為逼柳家就範,今日送來扶英的‘長命鎖’,明日送來扶英的‘手指’,賤內受不住,直接吐血暈厥,下臣亦心如油煎,恨不能将魔族千刀萬剮,幸好君上駕臨,将扶英和三十多名柳家子弟從魔窟救出。否則,下臣真不知道要如何和柳家列祖列宗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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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和梵音坐在另一輛車裏,一想到此刻長淵正被柳家父子圍着,就糟心的不行。
那個扶英,看起來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此人家世又好,萬一真盯上了便宜師父,他可怎麽辦。
梵音見少年悶悶不樂的趴在車窗上,不知往外瞧着什麽,也不說話,和平日活潑模樣判若兩人,關心道:“小公子怎麽了?”
昭昭問:“那個扶英,真的要拜師尊為師麽?那……師尊呢,什麽意思?”
原是因為這個緣故。
小公子這是吃那柳小公子的醋了。
梵音忍不住笑道:“此事只是柳家一廂情願而已,畢竟柳家提了那麽多次,還曾托人求到南山君那裏,此事都沒成,依屬下看,君上應當并無收那位柳小公子為徒的意思。”
昭昭瞬間覺得神清氣爽,心情大好。
他也這麽覺得。
那個扶英有什麽好的。
有他長得漂亮嗎?還是有他活潑可愛。
更別提他還會做蓮花糕,會釀瓊漿,會煮竹葉茶,還會做很多很多其他好吃的。
有他在,便宜師父怎麽會看得上其他人。
“那個扶英,看起來心眼很多呢。”
昭昭輕哼着,道了句。
梵音忍俊不禁,心道,這話傳到君上耳中,君上怕也忍不住要樂。
第一次瞧見他家小公子,嫌別人心眼多呢。
仙車很快抵達柳府。
柳府外已站着兩列身穿寶藍仙袍、背負仙劍的弟子,肅容以待。
這些弟子個個目含英華,氣韻不凡,一看就修為不低。可見柳家身為鎮守一方的大世家,門下的确英才濟濟,弟子都十分有實力。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大世家,依舊有七名弟子折在回風鎮內,毫無還擊之力。除了被掏空內府、已經變作幹屍的“三師兄”,仍有六名連屍骨都沒找見。
跟随柳敬一同進鎮的弟子們先将三師兄的屍首從馬車上擡下來,送進府中安置。
在府門前等候的其他柳家弟子見狀,都目露悲戚,繼而騰起無盡憤怒,然礙于有貴客在,他們都只是表現在眼中,并未一擁而上,作出不恰當舉動。
柳敬親自打開車門,請長淵下車。
嘆氣:“炳賢入門早,為人最是厚道,同門有困難,他都會傾囊相助,師弟師妹們在修煉時遇到難題,他也會不厭其煩的指點,每回下山歷練,都回帶禮物給大家,得了好東西也第一時間想着師弟師妹,誰成想……唉,都是命啊。”
長淵掃視一圈,問:“怎麽不見尊夫人?”
柳敬目露悲戚。
“當年扶英被魔族擄走,賤內受驚過度,一病不起,至今纏綿病榻,實在是無法出來迎客,還望君上恕賤內不敬之罪。”
長淵搖頭。
“豈會。”
“都怪扶英。”站在柳敬身邊的少年咬唇,愧疚低頭:“當年若不是因為扶英,母親也不會成如今模樣。”
柳敬道:“怎能怪你,你那時候還是個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兒,要怪,也只能怪那殺千刀的魔族。”
想起剛剛慘死在魔族手中的三弟子,柳敬眼睛發紅,用力捏了下拳。
“師尊!”
一道清亮少年聲音打破壓抑氣氛,從旁邊馬車裏傳來。
昭昭跳下車,在衆人驚愕眼神中,撲上去抱住了長淵的腰。熟悉的蓮花香氣盈滿鼻尖,昭昭滿足的吸一口,用力往長淵衣袍內拱了拱,好确認便宜師父并沒被人給搶走。
長淵:“……”
他若沒記錯,他和這小東西,滿打滿算也就半個時辰沒見吧?
這小東西,怎麽倒搞得好像和他分別了三年似的。
柳敬望着昭昭,驚疑不定的問:“請問這是……?”
依舊梵音代答:“此乃我家小公子,亦是我家君上門下小弟子。”
柳敬恍然大悟,道了聲“難怪”。
其實剛剛在鎮子裏的時候,柳敬就一眼瞧見了昭昭。畢竟那少年實在生得太過漂亮精致,尤其是眼尾那一粒朱砂小痣,由不得人不注意。
只因他急着和長淵見禮,才沒來得及問。
柳敬笑道:“原來是小公子,剛才是下臣失禮,沒識出小公子身份。”
扶英視線則落在昭昭緊抱着長淵腰際的那雙手上,眸光微微一緊,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覺捏緊了下。
當晚,柳敬在府中涼亭設宴,款待長淵。
除了柳敬父子,長淵、昭昭、雲夢子、王大椿,還有品階較高的梵音,柳家幾名大弟子也一道參宴。
其中最出色的一個便是柳敬大弟子,柳家莊的“大師兄”柳文康。不僅天賦異禀,年紀輕輕已步入神域,為人也寬和溫柔,十分周到妥帖。
柳敬顯然是為了引薦自己的得意弟子給長淵認識,衆人便也看破不說破。倒是雲夢子悄悄同王大椿道:“我看這柳家家主可不是個簡單人物。”
王大椿咂吧了口柳府獻上的上品美酒,老神在在道:“那是自然。風回鎮地處三地交界,負責鎮守此地的仙家也由柳、莫、姜三大世家共同負責,可君上前腳剛到風回鎮,柳家便第一個得到消息迎過去,把君上接到府中款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機敏如此,另外兩個世家遠遠比不上啊。”
“你也瞧出來了?”
“還用你說,我又不瞎。”
雲夢子望了眼這堆金砌玉,處處雕梁畫棟,亭臺樓閣無不考究精致的柳府,嘆道:“這些個仙族世家,日子過得跟土皇帝似的,可比咱們這些小神滋潤多了。難怪如今世家大族都忙着搶奪地盤,倒沒幾個能沉下心修煉的。”
宴席開始不久,一直乖巧坐在柳敬身邊的扶英忽起身,端着自己的黑玉酒盞來到長淵面前。
“扶英敬帝君一杯,感謝帝君當日救命之恩。”
柳家弟子都知道小師弟當年被魔族左護法所擄,是被戰神長淵救了出來,對扶英舉動并不意外,年紀大一些的還唏噓感慨了一番。
只有昭昭很生氣。
這個扶英,怎麽老盯着他便宜師父。
雖然給救命恩人敬杯酒看起來合情合理,不算什麽,可這扶英哪裏是單純的敬酒,他都瞧見了,這個扶英,整場都在目不轉睛的盯着便宜師父看。
分明是別有所圖!
“我師尊有舊傷在身,喝不了烈酒。”
扶英恭敬舉着酒盞,等着的時候,另一道少年聲音悠悠響起。
扶英記得這個聲音,不由看向昭昭。
“師尊。”
昭昭卻不看他。
軟軟糯糯的喚了聲,将自己面前的茶碗呈到長淵面前。
“這是我剛剛給師尊泡好的竹葉茶,師尊喝這個吧。”
侍奉在柳家身後的柳文康有些驚訝:“聽說茶藝複雜,這種靈竹茶尤其難煮,小公子這麽快便能煮好麽?”
昭昭豈能放過這個炫耀的機會,道:“自然不是現煮的。我師尊最愛喝我煮的竹葉茶,所以早在出門前我就煮好了,不過用了點特殊的烘焙方法,将茶葉烘幹,制成茶餅、方便攜帶而已。路上想喝了,掰開茶餅,便能随泡随飲。”
“當然,你是不必請教我方法的,因為茶餅的制法十分複雜考究,稍有偏差,做出來的味道就不對了,而且——你們西州麽,你們也懂的,是決計長不出那麽好的靈竹的。”
柳文康也不計較少年綿裏藏針的奚落,拊掌稱贊道:“小公子果然厲害,不愧是君上高徒。”
昭昭在心裏輕哼聲。
心道,那是自然的。
倒是柳敬看到長淵手邊果然沒怎麽動過的酒盞,慚愧道:“是下臣失禮,竟不知君上負傷之事……”
“無妨。”
長淵端起便宜徒兒新遞來的茶碗,望着扶英道:“已是陳年舊事,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是。”
扶英目中灼熱之色卻不減。
“也許戰神已經忘了,但扶英卻永遠忘不了當年戰神手握赤霄,猶如天降的英姿。戰神,一直是扶英這些年刻苦修煉的動力,扶英也希望能成為戰神一樣的……神。”
立刻有柳家弟子道:“小師弟年紀雖小,天賦卻一直是我們這些弟子裏最好的,平日又比我們都刻苦用功。上回試煉,小師弟已經窺破三重天道,步入神域怕是指日可待。”
這話一出,連梵音、雲夢子和王大椿都露出訝色。
這柳小公子看起來年紀不過千歲,若真已窺破三重天道,的确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雲夢子問:“不知小公子修得什麽道?”
扶英依舊望着長淵:“劍道。”
“同戰神一樣的……劍道。”
雲夢子啧啧稱奇:“劍道,那可是僅次于無情道的道了,修煉之路可十分磨煉心志。”
扶英臉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道:“比不上大師兄,大師兄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要入神境了。”
立刻有人道:“行了小師弟,你就別謙虛了,誰不知道,你是因為仰慕戰神,為了有朝一日能入一十四州拜戰神為師,這些年才不分晝夜的勤奮修煉。你的房間裏,如今不是仍挂滿了戰神的畫像麽,我們都知道。”
扶英臉紅的已經似要滴出血。
但仍忍着羞怯,望向長淵。
王大椿奇道:“既如此,今年一十四州開山收徒,怎不見小公子前去求學?”
這引發了柳敬另一樁心事。
只見他兩道濃眉一皺。“正要與君上說。原本是要送去的,連行囊都備好了,誰料入學前兩日,扶英在入天道試煉時出了些岔子,險些走火入魔,至今仍未大好。每回一進入天道,這孩子內府便如刀絞一般痛,神智也昏昏沉沉。”
昭昭已經聽得快要氣炸了。
聽到這裏,有些小邪惡的心想,怎麽就沒讓他走火入魔呢。
長淵默了默,認真詢問:“除此外,可還有其他症狀?”
柳敬于是一一細說了。
末了,道:“下臣也請過不少西州良醫過府診治,可都瞧不出什麽毛病,只要不進入天道試煉,扶英的內府也與正常人無異。可扶英年紀還小,又難得在修煉上有些慧根,下臣實在不忍心他修煉之路就此斷絕。因而聽聞君上駕臨,才鬥膽想請君上為扶英診上一診。”
長淵點頭。
“待會兒宴後,本君替他看一看。”
柳敬大喜,激動地兩頰橫肉直顫。
“如此,再好不過了。君上大恩大德,柳家沒齒難忘。下臣先在此替扶英謝過君上了。”
宴後,柳敬果然畢恭畢敬引着長淵去給幼子看病。
昭昭皺起鼻子,十分不高興。
便宜師父不是對那個扶英沒興致麽?怎麽對他的病如此關心?
梵音在一邊笑道:“小公子,君上還給你布置着課業呢,寫不完,當心明日要挨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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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