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找出內鬼·7

沒有太多思索的時間,游金簪最終選擇仵作能回答的問題。

“錢将軍為什麽會下樓離開,原因是什麽?”

仵作不滿地嘟囔起來:“都說了我是驗屍的不是驗活人的……真的是。我聽同僚去例行探問了一下,基本上都是說他獨自離開的,誰知道他去幹嗎,說不定去噓噓?”

游金簪:“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叫他下樓?”

仵作:“有啊,胡姬就說看見有人伸手招呼他,所以他才下的樓,不過也都是沒根據的說辭……範嚴都認罪了,大家也早都懶得查是誰招魂,這大過年的。”

游金簪還想問,但仵作是真不想回答了,直接溜走。夢卿想拉住,但葬禮儀式也到了時間,徐家雇的人擡棺起送。一時鑼鼓喧天,吵得可以。游金簪就做主算了。

錢遠将軍無所成,死後門庭也寂寥,只有幾個昔日的戰友相伴。徐家對葬禮流程也不甚在意,以酒拜別後,擡棺人将棺材擡到馬車上,駕駛着馬車嶙嶙駛出京城。徐家在京郊遠處有一塊地,權做墓地。

馬車駛遠,徐大嘟囔一句:“到時候拾骨還要麻煩一陣……”

扭頭,徐大就朝大家笑道:“我在前廳安排了一頓午飯,還有幾缸濁酒,還請諸位賞臉,也預祝諸位過個好年!”

其他人沒有不捧場的道理,不過游金簪準備回家的。飯點她還是得歸家陪祖母用膳,一來是盡孝,二來,用餐儀态同樣是兩位嬷嬷考察的項目。

游家派的馬車已經等在門口,游金簪在夢卿的陪同下,準備回去。

徐二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禮貌開口:“小姐能留下用午膳麽?如果嫌棄外院喧鬧,可至內廳用膳。”

夢卿蹙眉,看着徐二像是在看登徒子,就要開口。游金簪搖搖頭,在系統跳出選項之前就回答道:“抱歉,喪期出門本就惹祖母不快,家裏留了我的碗筷,我該回去了。”

徐大在遠處喊:“文懿,勸游小姐來一同用午膳!”

徐二擺手:“我送她回去。”

游家與徐家定親的事并沒有傳開,至少在場的人并沒有人因此起哄谑笑。徐大沒多少什麽,去招呼那些人了。徐二孤零零站着,看向她的目光隐含期待。與其說是要送她回去,不如說是只要送她回去。

系統:【你決定——】

選項一:【同意。】

選項二:【不同意,自己回去。】

選項三:【留在徐家吃飯。】

祖母還在家等着,如果沒有合适的理由,貿然留在徐家,就算一起吃飯的人是未來夫婿也不行。那選項就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的區別了。

游金簪沒想太久,就點頭:“行,天氣冷,不要騎馬了。”

夢卿看起來有些不爽,但克制住,只維持在金簪一個人能看懂的不爽範疇內。

馬車的轎子并不是古裝劇那種常見的小方盒子,對坐着能碰到膝蓋的。并不是,甚至有些誇張,四匹馬拉着,車轎有一個房間那麽大,分內外兩個小間,外間供二等丫鬟侍奉,聯絡車夫等事宜也由外間負責。徐二就坐在外間。

因此其他人都沒有異議,只有沉默寡言的趙将軍遙遙投來目光。簾栊關上,簾子放下,最後一點縫隙也瞧不見了。

京城的路鋪得尚算平整,只是不免颠簸。夢卿低着頭打絡子,游金簪閑着也是閑着,索性回憶了一下義務教育階段學的一點知識,用炭筆塗了兩筆。

氣氛寧靜和諧,游金簪幾乎忘掉外間還坐着人了。直到徐二猶豫半晌後,抛出話題:“游小姐沒什麽想問的嗎?文懿貿然求娶,拟定婚事……”

游金簪:……她聽說的版本是娃娃親?

夢卿受不了情話似的翻了個白眼,游金簪也只對這個話題有着克制的好奇——且不說其他,她現在更在意的是害死父母的兇手。

徐文懿繼續開口:“原是有兩姓之好,于是心存些念想。原也順遂,只是近日兄長頻頻看顧你,故以冒昧一問,你……”

然後是長久的安靜,不知如何開口。

徐家與游家已然定親,只是礙于喪期,只停留在定親環節。徐文懿問的問題乍聽起來匪夷所思,但婚姻為兩家之好,徐文廣又切實在游侯手下待了四五年,臨陣換帥并非難事,也不怪他踟蹰。

旁的侍女都知曉她婚事已定,于是裝聾作啞,不做多話。

夢卿嘟囔着:“想問小姐是不是喜歡他哥呗,問得這麽委婉……外界傳的玉面閻羅名號是假的吧?還是被奪舍了?”

徐文懿此刻也努力說完:“……你如何看我?”

系統:【你打算回答——】

【選項一:不如何看,你和你哥在我看來都無甚差別。】

【選項二:你比你哥好看。】

【選項三:這就是你要送我回游府的緣故嗎?】

【選項四:我應該如何看?】

【選項五:你不如你哥。】

看到選項二,游金簪愣了下,腦海裏回憶徐文懿他掀簾上轎的畫面。膚色白皙,星眸劍眉,唇畔輕抿,臉側弧度繃緊棱角,鬓發散落一縷點綴,确實有幾分克制而不自知的俊逸。

游金簪心下感慨,如果是在現代社會,“看你很好看”這種選項她肯定一秒選。但在周朝,還是算了。其他選項,有的明知故問,有的語氣太差,都不必選。

游金簪默默做出她的選擇:“我應該怎麽看?”她坦誠相告,“我與你也不算相熟,甚至好像沒怎麽見過面?”

徐文懿:“……你忘光啦?”

徐文懿的語氣有些壓抑不住的委屈,明明只能聽到聲音,卻讓人恍惚錯覺以為一只平日氣質高貴冷豔的長毛布偶貓對着她悄悄伸出尾巴——肚子絕對是不可能讓摸的,但尾巴勉強可以,就是這種架勢。

游金簪:“我努力想想。”

徐文懿:“……好。”

游金簪切實去回憶。

父母喪前,她的日子過得很簡單,磨煉武藝、帶兵巡邏、默寫現代知識、改良武器和基礎建設。邊疆風氣開放而古樸,男女老少皆可上城牆,于是父母都不約束她,發現她有些能力後,更是鼓勵扶持。玉峥關破前,她也有帶幾百女兵,與男兵做一樣的活計——并沒什麽不同。

屍橫遍野的慘相又一次在腦海浮現,游金簪深呼吸一口氣,努力不去回想。人的自我保護機制十分強大,能切實讓她遺忘不少細節,只留下足以讓她保持警惕的浮光掠影。

……徐文懿的面容也在浮光掠影中顯現。

游金簪還真記起來了:“□□來歲的時候,父親與徐叔叔換防,我們是那時候遇見的?”

徐文懿:“是的,那一次換防的時候我待了一個月左右……我記憶猶新。”

——相比之下,她忘得倒是快。

游金簪失笑,她現在只記得那一次換防後,徐安——徐寧徐文懿的兄長就到游侯身邊歷練。

這種軍将變動她會記得。而徐文懿那種類似于訪客游玩的來訪,她确實是需要提醒一下才能回想起來。

她是胎穿,小時候總帶着“我骨子裏還是成年人”的思想,和真正的小孩子沒什麽共同語言。那時候的徐文懿估計也被她劃歸到“小孩子”範疇去了……頂多是“可愛的小孩子”。

但徐文懿明顯對她有着完全不一樣的印象。

“你當時一襲紅衣,就絕塵而去,只留下一道煙塵,游侯都沒叫住你。”

徐文懿說着,語帶笑意。聲音隔着轎車隔間的木料,有些恍惚飄遠的感覺,似乎能将人催眠,回到她馳騁疆野的時候。

游金簪想了想,她那時候可能是去軍機所?

精進刻度尺,改良生産線,還是突然想起來玻璃鏡子肥皂蒸汽機等東西的制作方法……她那時候要忙的事真的還挺多。

除此之外,還要訓練,帶兵,接手一些內外宅的管理。或許有一些時間是陪客人聊天喝茶,出門閑逛,但要帶的客人也不止徐文懿一個,她确實沒留下什麽印象。

有時候,沒有印象也是一種印象。游金簪現在能隐約想起來,她偶爾看向徐文懿的時候,徐文懿也只是在角落看着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黑眸清澈,一眨不眨地看着。

游金簪:“我想起來了,你那時候還挺可愛的。”

夢卿:“……”

夢卿憤憤地打完一個絡子,開始憤怒地打第二個。

“咳……”徐文懿也聽不得這種大實話,輕咳一聲。他本想說什麽,一時竟失語,半晌才問,“那你是怎麽看文廣、我哥的?”

夢卿深呼吸一口氣,強行忍住,只繞着繩子,嘟囔着低聲碎碎念,“徐二說的是什麽笨蛋話,直接問小姐你喜不喜歡他不就得了?繞來繞去繞來繞去繞來繞去……”

系統:【面對徐文懿“你怎麽看徐文廣”的問題,結合夢卿的解析,你的回答是——】

【選項一:我其實……挺喜歡他的。】

【選項二:不怎麽看,我和他不熟。】

【選項三:他的行軍打仗、上馬持械都不如我。我對他不感興趣。】

【選項四:他可能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

【選項五:他不如你可愛。】

作者有話說:

夢卿(心下憤怒咆哮):徐文懿絕對就是那種一句話能講清楚的東西非得磨八十集的家夥!小姐為什麽會嫁給!這種!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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