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找出內賊·17
“我暫時沒有其他想要的。”
金簪真心實意地說。
她暫時摸不透這個皇帝的套路,也沒有摸透的打算。不管他是什麽想法,以退為進,把獎賞權且寄下,總是沒錯。
皇帝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悠悠開口:“原先都懶得查葉形玉飾了……行吧,既然沒別的,那我就再查一次。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金簪:“……謝陛下。”
皇帝懶洋洋地一揮手,随後也不再理會她,坐上內侍等候已久的軟轎子,優游自在地靠着椅背往路盡頭去。
幾個隐藏在暗處的禁衛按着刀背,小跑跟上。
确實沒有別的,其他任何東西。皇帝沒有計較她禦前失儀,真就悠哉悠哉地走了。
金簪按了下心跳,有些沒來由的快。
回想到皇帝年輕卻又倦懶風流的面龐,金簪嘆口氣。
或許是後知後覺的恐懼。天知道她先前為什麽那麽頭鐵,直接在皇上面前露臉?
熱鬧是屬于主街的,城邊河畔的青石路便越發顯得寒涼。
“小姐。”
身後忽然有人叫住她。
金簪下意識被唬一跳,回過頭,正正對上夢卿蹙眉發愁的眼睛。
她一回頭,夢卿就變臉似的,撇開眼,癟嘴無語道:“小姐怎麽能跑這麽偏僻的地方?就算是和徐二在一塊的話也沒必要來這,也看不見月亮,徐二的品味真的不咋地……”
金簪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夢卿:“先上馬車吧,徐二的同僚幫忙叫了馬車在路那頭等。”
金簪:“……好。”
金簪往路另一側的盡頭走去,盡頭燈火輝煌,暖橙的光融融入眸。
夢卿的腳步停了一下,跟在她後一步的距離。
一路無話。
“…………”
路另一側,柳樹中暗處的陰影裏,皇帝靠着轎上軟椅,目光悠悠蕩蕩地望向走向光明的女子。
女子英姿綽約,眸光清明。雖然華服金飾,不能掩蓋眼中銳意。
确實與旁的在京城長大的女子不同。
也與傳聞全不相同。
他撐着下巴,思緒有一些放空,俶爾想起什麽,沉吟中露出一分笑意:“徐二說這裏的風挺舒服,适合等人,果然沒錯。”
一旁守着的內侍躬身安靜不說話,心下免不了吐槽:太液池上拂過的風不比河水清冽?等人又是什麽?皇帝為什麽又說怪話?
但皇帝一說怪話,心情就會好。說不定會下什麽旨意。
內侍便悄悄比手勢,讓手下随時準備。
皇帝不在意這些小動作,只閑聊着:“先前那個人,杖刑先停吧。我記得他和徐二關系不錯,之前那姑娘查範嚴那事的時候,也把他借過去了。”
內侍:“是,他們對徐二少爺多有敬佩,平日常以兄弟相稱,近來也稱呼過游姑娘嫂子。确實關系親近。”
“嗯,挺好,”皇帝懶散道,“那就不多罰了,褫奪官職,讓他好好準備過兩年的武舉。”
內侍:“聖上仁慈。”
皇帝閑閑托腮,還想說什麽。偏偏不遠處又一個內侍瞅着他話差不多說完,便上前悄聲和近身內侍禀報。
動靜不大,卻足夠惹人注意。
皇帝:“又什麽事?”
內侍還是公事公辦的口吻,宛轉開口,“禀陛下,是前頭燈會的事。司殿大人想答燈謎,被那些翰林院的愣頭青趕了下去。”
皇帝:“一個‘周’字,也值當鬧?”
內侍陪着笑:“司殿大人總能攪弄風雨。”
皇帝:“也是,他丢一個葉形玉飾出去,就夠半京城的人犁一次地——你回頭再問問他,他到底把玉飾都給過誰。說來也怪,他也沒個幹兒子的,葉形玉飾他給誰都還能記不起來?”
內侍:“可能是他的哪個相好?”
皇帝忍不住笑出聲:“之前閑聊時也問過他,他卻說他喜歡一個姓馬的男子,愛而不得,輾轉反側,願以一生相随。不過朕如何也沒見過姓馬的人,宮裏有姓馬的嗎?”
內侍的面容一剎那有無法形容的扭曲,近乎是被閃電劈到的外焦裏嫩感。定了定神,他才小心翼翼道:“奴倒是認得個姓馬的,原也在欽天殿辦差,但去歲時有些差池,現已出宮去了。”
內侍沒敢說得太明确,只能委婉說是出宮。
事實上,那個馬內侍是先帝的內寵,當今聖上不喜後宮,便将先帝的男女外寵都打發出去。太妃們有品級,歸家榮養。而沒品級的,有家歸家,孤苦伶仃如馬內侍的,就被安排去僻靜角落辦事。
皇城腳下的人最會拜高踩低,這種枯敗之花,內侍哪裏會留着礙聖上眼?自然是暗暗用計讓他們永遠消失。消失的存在才不會礙人眼,提醒過往。
皇帝聽了果然沒說什麽,只道:“他沒把人接進府裏養着,說明也沒真的多喜歡,罷了,去燈會看看。”
內侍:“是。”
游家馬車上,手捧爐發出暖融融的熱意。游金簪發出舒适的喟嘆,而後興致勃勃地展示她買的一些小玩意。
确實有些小玩意挺有意思的,例如在竹筒上唱歌的花生牙簽樂團、竹編的蟋蟀、華容道,拼圖疊疊樂……
金簪原本只是想展示給夢卿看,但擺着擺着,她自己卻玩到興起。
夢卿:“……”
金簪已經開始擺弄一個七層蓮妝盒,讓盒子依次從花苞形态到依次開放。
眼見着金簪打算把竹編蟋蟀放進去看看容納,夢卿忍無可忍,伸出手,在金簪面前晃。
金簪會意,把蓮妝盒遞過去:“給你。”
夢卿:“……”
夢卿把蓮妝盒放回桌子上,長嘆一口氣:“小姐以為我是想玩這些玩具嗎?”
金簪不解:“那你在想什麽?”
目光對視太突兀,夢卿在一剎那愣住。
夢卿:“我、我……”
金簪:“是不方便說的想法嗎?”
夢卿扭過頭,臉頰在燭火燈光中是熏染的紅暈。他半晌才說:“我在想,小姐以後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人了。”
啊?為什麽?
金簪一剎那不太懂,但立刻反應過來——更有些不敢問了。
她怕夢卿答出自己暫時無法回應的回答。
然而夢卿已經自問自答:“因為小姐的這個樣子能讓很多人變成白癡。”
所以,夢卿變成白癡了嗎?
夢卿:“所以小姐今晚見的是誰?是不方便說的人嗎?”
金簪定定神:“你之前猜的徐二。”
夢卿冷哼一聲,立刻冷酷發言:“徐二在沒見到小姐的時候就已經是白癡,根本不會記得小姐還要坐馬車回家這件事,只會想和小姐一起在城牆上眺望一晚上的夜景。”
金簪:“……有道理诶。”
夢卿:“但是小姐今晚見的人又确實能叫得動禁衛,所以,可能的人其實也只有那麽一個。”
金簪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夢卿說見到今晚的她的人都會變成白癡。但他用自己親自證明這句話是錯誤的。
她感覺自己才是白癡……
夢卿哼了一聲:“見這麽危險的家夥,小姐居然是獨自去,都不帶上我。”
金簪努力辯解一句:“我确實是偶然遇見。”
夢卿冷哼一聲:“是不是偶然,這已經不重要了。我現在覺得,和小姐親口說出有燈會的我,不是白癡,而是傻瓜,絕世大傻瓜。”
夢卿最近的脾氣一直都不太好,像是夏天的雲,晴天陰天變幻莫測。金簪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系統恰到好處地冒出來。
系統:【所以你打算怎麽回答他?】
【選項一:那你還是過來吧,當個……白癡?如果你非要這麽說的話。】
【選項二:沉默。】
【選項三:那能不能麻煩絕世大傻瓜幫我分析一下他想幹什麽?】
選項一是在撩夢卿,選項二是回避問題最糟糕,似乎只能選選項三。
金簪琢磨了一下,好言睦色地開口:“說來我确實有些後悔沒帶上你,畢竟他有的話确實挺奇怪的……”
金簪大致地說了她遇見皇帝後發生的事。包括皇帝一針見血說“你不信徐二”,包括皇帝問她“今天是什麽節日”讓她獲得一個可兌換的獎賞。
夢卿在前頭還耐心聽着,甚至發出笑聲。
聽到後面,他笑不出來了。
“他沒什麽奇怪的,”他冷呵一聲,“他就是想撩小姐。”
金簪:“……”
皇帝和她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就想撩她?
這能信嘛?好像不能吧?
金簪猶猶豫豫着,打開系統的好感度查詢列表,查詢皇帝對她的好感度。
系統:【經計算,皇帝對你的劇情好感度為:0。請你知悉。】
金簪:“……”
果然,她就不該指望自己能從絕世大傻瓜口中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情報。
回府後,金簪拜見祖母,把小玩意兒都給祖母看。
祖母原先挺嫌棄這些“粗俗”的東西,但金簪演示了一遍後,祖母不由得也看了進去。
看完後,祖母欣悅地嘆了一口氣:“簪兒真的有心了。”
金簪例行客套:“只是小輩的一點心意罷了。”
“就是這點心意難得,”祖母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對了簪兒,你今晚玩得怎麽樣,開心不?都去了哪裏,和老身說說。”
系統:【面對祖母的家常聊天,你打算如何回答?】
【選項一:我去逛燈會,在燈會的街上買了些東西,這些東西挺讓人開心的,也希望祖母開心。】
【選項二:我去逛燈會,遇到了在河邊等我的徐二少爺……挺開心的。】
【選項三:我好久沒出去逛了,一個人到處溜達了一會兒,說不上開心,但絕對不是不開心。】
【選項四:我遇到了皇上,猜中了皇上出的燈謎,挺開心的。】
【選項五:把全過程老老實實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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