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迷霧漁村

慕缪吓壞了,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因受驚眼睛裏覆蓋上一層水霧,他尾巴上的鱗片微微炸起,整條魚僵在原地。

他在腦海裏瘋狂呼叫系統,可對方沒給出任何回應。

“啧。”身後男人摩挲着他的下巴,感受細膩皮膚帶來的滋味,“小魚,看到眼前那個人了嗎?他可是有名的刨魚手,不想被開膛破肚做成一盤菜,就不要亂喊,懂嗎?”

男人聲線平緩,哪怕在說這麽惡劣吓魚的話,聲音依然好聽富有磁性。

慕缪被吓得小臉蒼白,一動不動,鱗片都要炸起來了,忙不疊點頭。

他是來找吃的,可不願意變成別人的下飯菜啊。

慕缪急得眼眶通紅,他臉又小,男人一只手就能完整遮住,捂他嘴的同時不可避免遮住他的鼻子。

慕缪呼吸不上來,瓷白的臉上浮現潮紅,炙熱的呼吸撲打在男人手心,潮濕一片,久久不得到身後人的回應,慕缪迷茫。

“唔……”

他答應不喊,這個人怎麽還不放開他?

人魚得天獨厚的嗓音讓郁塵心口麻麻的,他本來只是來看看哪個不知死活的海獸穿進他的地界,意料之外見到這條膽小的小人魚躲在礁石後。

他感受手心溫熱的氣息,他比慕缪高一個頭,低頭正好能瞧見他長睫上挂着的淚珠,“這就哭了?怎麽這麽弱,你這樣是怎麽在海裏生存下來的?”

胳膊那麽細,連尖銳的利爪也沒有,估計連海裏最弱的貝類都掰不開吧。

被鄙視了,慕缪嗚咽了一聲,答不上話。

郁塵放開他,慕缪一得到自由立刻想要逃走。可他前面是礁石,後面是那個會欺負威脅魚的壞人,慕缪驚慌失措卻無法離開。

既然如此,慕缪握緊不算強壯的拳頭,挺直腰板,氣勢洶洶地轉身正面男人。

他知道,打架輸人不輸勢!吓也要吓死他!

慕缪就這樣莽撞地撞入郁塵深邃的眼眸,黝黑的眼睛仿佛深不見底的海底深淵,裏面蘊含着無法言喻的危險。

慕缪全身攢起的氣勢因為這個愣神消失的一幹二淨,幹淨的墨綠色眼睛懵懵懂懂地盯着男人,全身上下寫滿了乖。

郁塵身上穿着簡單的襯衫長褲,單薄的衣服下隐約可見力量感十足的肌肉,不算誇張,只會讓人覺得這個男人是勤加鍛煉的斯文分子。

他五官俊美立體,尤其是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更加為這個人增添了幾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絕情。

這麽好看,他一定很好吃!

慕缪眼神垂涎,口水控制不住地分泌增多。

慕缪的腮幫子突然被人捏了下,郁塵端着那副清冷神态,說着惡趣味十足的話,“小魚,盯着我的這雙眼睛還想不想要了?魚目也是大補的食材。”

慕缪:!!!

慕缪瞬間回神,一把拍開男人的手,驚恐地捂着臉往後躲,嘴裏念叨着:“不能吃,我的眼睛不能吃,它不好吃的。”

好啊,他算是知道了,這個男人也想要吃他這條鮮美的魚!還想要做魚湯喝!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啊。

慕缪的背緊緊貼着礁石,他知道吃飽飯的前提是要保住他的小命,恨不得離這個男人遠遠的。

他也不打算繼續找吃的了,他想要馬上回海裏去,再也不出來,他以後改吃海鮮了!

郁塵看他委屈又幽怨的小眼神,沒忍住低笑出聲,眼底裏漠然反複融化了些,人生動鮮活了不少。

慕缪深吸一口氣,手指攪在一起,“你,你能不能讓一下,我要回家。你也不要吃我,你要是實在想要吃魚,我會抓魚,我抓其他的魚喂你。”

慕缪企圖和他講道理,可郁塵顯然不是個聽話的人。

他突然逼近,慕缪是個深海魚,體溫比人類低得多,被郁塵的體溫燙得直躲。

“啊!”

慕缪腋下伸進一雙手,整條魚被抱了起來,如同小孩一樣被郁塵抱在懷裏。他的大尾巴無措地拍打郁塵的腿,郁塵的衣服被他身上的水沾濕了大塊。

郁塵拍了下他的尾巴,腿浸在水中大步往前走,“尾巴還想不想要了?不想被切下來做成烤魚尾就不要亂動。”

嗚嗚嗚嗚——

慕缪這下真的要哭了,滿腦子都是魚的一百種做法,他聲音哽咽,“我都答應幫你抓魚吃了,你幹嘛非要吃我?我沒幾兩肉,我、我只是想上岸找點吃的,嗚嗚嗚嗚,我要被人吃了。”

慕缪悲傷得不能自己,他明明自己還餓着,偏偏給別人填飽了肚子,他這麽大一條魚,一定能吃好幾天。

可誰又知道他這條魚也很餓啊!

郁塵的肩膀被小魚哭濕,他腳步一頓,偏頭注視趴在他肩膀上抽泣的魚,眼底流露出幾分不知所措。

他不自覺地放輕聲音,“不吃你,既然你會抓魚,那你每天給我抓幾條上來,省得我親自去捕魚。”

慕缪擡起布滿淚水的小臉,可憐兮兮地看着他,聲音還帶着哭腔,“真的嗎?我幫你抓魚你就不吃我?”

郁塵掃了眼他的臉,故意道:“看情況。”

果然,慕缪着急湊近追問,墨綠色的眼睛裏滿是眼前的人,“看什麽情況?”

他們靠得太近,近到郁塵一低頭就能咬上那嫣紅水潤的唇,他甚至能嗅到慕缪身上淡淡的海水氣息。

郁塵喉結上下滾動,他往上抛了抛慕缪,慕缪發出一聲驚叫,為了不摔下去,慌張地用手環住郁塵的脖子,整個臉埋在他的頸窩裏。

郁塵輕飄飄地說:“若是你抓的魚沒你好吃,那我就吃你。”

慕缪聞言,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給他最好吃的魚!

郁家村是這個小島上唯一的村落,傍山而建,郁塵的身份特殊,獨自居住在最高的屋子裏,走的也是一條幽靜小路。

周身的氣溫逐漸降低,慕缪知道男人不會把他做成菜,心裏放松了不少,一路走來也習慣了被郁塵抱着,自然而然地趴在他的肩頭。

他離開了水,尾巴幹燥很難受,便偷偷觀察郁塵的表情,試探着把尾巴圈在郁塵濕透的褲子上。

郁塵只是頓了頓,繼續若無旁事地前行。

慕缪放心了,臉靠在郁塵肩頭,他是個很能适應生活的人,在确定沒有危險存在,他膽子大了點。

郁塵身上有着淡淡青草香,清淡的香味刺激着慕缪的味蕾。慕缪偷偷看了眼郁塵,見他目不斜視,似乎沒注意他,大着膽子埋在他脖子裏吸了口。

吸完後,慕缪疑惑了,靈氣呢?

他不信邪,又吸了口,原本應該已經來到他體內的靈氣不見蹤影,不僅如此餓的感覺更加嚴重。

【小主人,你現在是嗜血人魚,顧名思義是要靠血來維持生命的。還有啊,副本在今天下午兩點正式開始,小主人你記得早點回海裏哦。】

001宛若詐屍突然來上一句,慕缪正打算多問他幾個問題,比如郁塵這個NPC怎麽這麽強?

還沒等他說出口,只聽它接下來說道:【好困啊,小主人晚安。】

慕缪:“……”

這個系統真的好不靠譜!

可事到如今,慕缪也不能換其他的系統,只能湊活着過。他一低頭就能見到郁塵的脖子,他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靠近近在咫尺的脖子。

後腦勺就在這時被人扣住,慕缪被強制性地仰起腦袋,他嘴裏的小尖牙還沒收回去。

郁塵危險地眯着眼,一只手拖着慕缪的臀部,另一只手擠進他的嘴裏,摩挲他的小尖牙。

“小魚,你想咬我?”

慕缪掙紮着想避開他的手指,卻被弄得狼狽不堪,他嗚嗚咽咽想用舌頭把手指頂出去,聲音含糊不清,“沒……沒有,”

郁塵這才開恩般收回他的手指,慕缪喘着氣瞪着男人,別過臉不理他。

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

郁塵捏着他的下巴,讓他扭過臉,聲音平緩,“小魚,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你要乖一點,這樣才能讓我滿意,你也能活得長久一點,懂嗎?”

這是威脅!他在威脅魚!

慕缪蔫蔫地嗯了聲,敢怒不敢言。

郁塵滿意了,揉揉他的腦袋,“真乖。”

慕缪卻哼了聲,不想理他。

可他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去郁塵住宿的路程很長。

慕缪在家中被寵着長大,時常有哥哥陪着他,極少落單,因此被養得愛黏人,是個性子活潑閑不住的魚。

他知道這個男人名字叫郁塵,便主動和他搭話,“郁塵郁塵,你們這個村子裏的人都姓郁嗎?”

或許是慕缪自從被郁塵拐走後一直是悶悶不樂的樣子,眼下竟然主動說話了,郁塵也愣了一下,“嗯。”

見郁塵搭理他了,慕缪有了動力,指着山腳,“郁塵郁塵,我看到那邊有好多屋子啊,你為什麽不跟他們住在一起,要一個人住在山上啊?”

郁塵瞥了眼村莊,淡淡收回視線,“他們很吵。”

“郁塵郁塵,你和那些漁民不一樣,很不一樣。”

郁塵垂眸看着這個嘴停不下來的小魚,很捧場地問:“哪裏不一樣?”

慕缪拍拍他的手臂,認真地打量郁塵,“你長得和他們不一樣,你的皮膚是白色的,他們不是,他們是……是很深的顏色。還有,你長得也比他們好看。”

郁塵喉嚨裏溢出淡淡笑意,“嗯,就當你在誇我了。”

慕缪知道他開心了,開心是能傳染的,他也笑彎了眉眼。

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都忘了他是被這人強抓來的。

如今時節正值盛夏,樹木疊青瀉翠,蟲鳴鳥叫不絕于耳,郁塵抱着慕缪行走在山林小石鋪成的幽靜小路上,斑駁樹影印在他們身上。

這是慕缪第一次見到這個豐富的世界,他對一草一木都好奇,對一切事都充滿新鮮感。

無論他說多麽無聊的事,郁塵都會給出回複,一應一答之間有種別樣的和諧。

除了有時郁塵會故意逗慕缪,把他惹生氣,這時會安靜片刻,可慕缪不記仇,沒過一會兒又開始和郁塵說話。

郁塵的家很快映入眼前,郁塵站在家門前愣了幾秒,不自禁駐足回眸看向來路。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這段路短。

郁塵住的地方是一個複古複式木屋,寬闊的院子裏種植着各種花草,牆上攀爬着紫藤花,眼下正開得熱烈。

慕缪眼中閃過驚豔,這個小院子瞬間捕獲了他的心,他感嘆,“郁塵,你家好漂亮啊。”

郁塵将慕缪放在院子裏的水池中,這一路走來,慕缪身上差不多幹了,他在池子裏游了一圈,郁塵這時坐在池邊的石椅上,靜靜看着。

慕缪浸泡在水裏舒服多了,他潛在水面下吐泡泡,透過水見到旁邊的郁塵,心生一計,緩緩游到他身邊。

“噗——”

慕缪陡然沖出水面,手裏捧着水往郁塵身上澆,濺起的水花迎着陽光閃着微光,人魚身上仿佛也在發着光。

郁塵就這樣愣愣看着小人魚攜帶着萬千光芒靠近自己,他的手在眼前晃了晃,“郁塵郁塵,你怎麽不理我啊?”

“你是生氣了嗎?”

“對不起啊,我不該用水潑你的。”

“我跟你道歉,那為了彌補你,我明天多抓幾條魚給你好不好?”

郁塵雖然總是喜歡故意吓唬他,可慕缪從未被忽視過,郁塵的怔愣讓慕缪有些心慌,怕是他玩笑開得太大,惹人嫌了。

可讓他驚訝的是,郁塵并沒有為難他,反而輕笑了一下,“沒事,你乖乖在這裏待着,我先去換個衣服。”

郁塵起身走進屋,留下慕缪不知如何是好。

這麽好說話?不像郁塵的脾氣啊,慕缪郁悶地把頭埋進水裏。郁塵到底是生氣了還是真的沒事?魚魚不懂。

郁塵走後,慕缪沒人陪他說話,他無聊到去拔岸邊的草喂池裏的其他魚,錦鯉習慣了飼料才不吃他的雜草,草漂浮在慕缪身邊,黏的他一身。

慕缪收拾了一會兒,煩了,哼哼唧唧的紮進水裏。

等郁塵再次出來時,慕缪已經翻着白肚皮仰躺在水裏,活像是一條死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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