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他有點瘋(32) (1)

風聲大作。

烏雲頃刻間自遠方的天空翻滾而來。

暗淡的月光透過林間交錯的枝桠灑下斑駁光點。

時玉坐姿僵冷如木雕,一動不動的,聽見了一聲車門合上的悶響。

“砰——”

像是忽然被喚回了神。

他呆呆的擡起頭,看見了站在車邊的男人。

盛懸穿着筆挺妥帖的西裝,半長的黑發被大作的晚風吹起,随意的垂在身後。

他眸色冰冷漠然,猶如死水般波瀾不起,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朝他們走近他們。

這一瞬,時玉仿佛透過他冷淡的神色,看見了男人隐藏在平靜下,冰冷的、可怖的暴怒。

像被觸了逆鱗的兇獸,又如冷酷無情的審判者。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在強光下無處遁形的時玉和沈拓,語氣平靜的可怕,不知道在問誰。

“……原來是你。”

他聲音淡淡,漆黑的鳳眸中卻裹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戾氣,暗的如即将吞噬一切的黑夜:“帶壞了我的小外甥。”

……

“時玉,”令人不安的死寂中,他轉而看着時玉,漫不經心的轉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猶如之前每一天接送他上學讓他注意安全時那樣,垂着眼,輕聲道:“不要惹舅舅生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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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他那雙死水般冷寂森然的鳳眸,時玉呼吸一窒,像被兇戾惡獸冷冷盯住般僵硬的起身,朝他走去。

胳膊驟然被拉住。

他回頭。

沈拓站在光線照不進的樹林陰影中,聲音低沉且沙啞,露出來的黑眸深如寒潭,一字一頓說的即為清晰:“宴時玉。”

他五指緊的青筋繃起,脖頸上的經絡如藤蔓般暴起。

“……你要記得我,”黑發男生頭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蒼白冰冷,無機質的黑眸眸底猶如翻滾着滾燙的熔漿,亮的灼人:“我喜歡你。”

嘩——

狂風吹過樹林,帶來一陣簌簌巨響。

樹葉在空中打着滾飄然落地。

月亮被重重烏雲徹底擋在身後,天暗的不見光亮,細密的雨滴啪嗒啪嗒滴了下來。

烏黑柔軟的黑發被雨滴打濕,時玉透過頭發的間隙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沈拓。

夜風很冷,他面色發白,輕巧上挑的眼尾暈着薄薄的紅,細密的長睫一顫一顫,猶如脆弱的蝶翼。

下一瞬沈拓拉着他的手忽然放開。

他的肩頭也披上了一件長長的風衣。

風衣上清冷淺淡的冷香十分熟悉,盛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低沉平靜,呼出的氣息掃過敏感的脖側,這是盛懸第一次離他這麽近,近的像是要親上他的側臉。

“上車。”

時玉回頭,對上男人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幽靜黑眸,沉沉淺淺,猶如夜幕下波濤湧動的海水。

“要下雨了。”

……

他被管家護送上車。

上車的一瞬間,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

天空像破了一個大洞,剎那間雷雨交加,咆哮翻滾的雲層間閃電陣陣,天地間一片轟鳴。

車內是隔絕一切寒冷的溫暖。

空調扇葉發出細微的嗡鳴,暖氣從出風口盈盈飄散。

雨幕遮擋了視線。

車窗像被覆蓋了一半模糊不清。

瓢潑大雨中,清冷俊美的男人穿着妥帖修長的風衣,風衣衣角在冷風中獵獵翻滾。

頭發花白的老管家靜立身旁,撐着寬大的黑傘,他站在傘下,半明半暗的光線如被鋒銳的利器切割過一般,從下颌劃至寬闊的胸膛,修飾着俊美明晰的臉部輪廓。

像從油畫中走出來的中世紀貴族。

他漫不經心的、優雅沉斂的看着正對面被大雨淋得狼狽不堪的少年。

幽邃冰冷的黑眸将沈拓從上到下掃過一遍,盛懸輕笑出聲,轉着扳指的長指忽而停下,涼薄寡淡的聲音在狂風暴雨中依舊清晰的宛若冷玉相擊。

“你有什麽資格和我争。”

沈拓猛地擡起頭。

冰冷的雨水順着深刻的臉闊滑下,他黑發黏膩的垂在額前,鳳眸陰鸷冷漠,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泛起突兀的青筋。

猶如一匹孤勇、狠戾的狼崽子,他看着盛懸的眼神充滿冰冷的妒火和不甘。

盛懸恍若無覺,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身形修長且落拓,毫無情緒的寡淡道:“一個毛都沒張齊的高中生,我想捏死你,易如反掌。”

……

暴雨淹沒了一切聲音。

只剩下成對峙狀的兩個男人。

一個年輕,一個雍容。

那是兩個不同年齡段,時光給予的最寶貴的饋贈。

然而這兩個絕不會沾邊的年齡段,卻在這個寒冷的雨夜,如毫不掩飾鋒芒的兇獸争鋒般,露出了最尖利的獠牙。

“我給你一個機會,”年長的男人冷淡而又沉穩的道:“可以讓你擺脫現在貧困可憐的生活。”

沈拓冷冷的看着他,勁瘦的身體包裹在被雨淋濕的校服下,挺拔有力。

他嗓音沙啞,如同被火燎過,眼中滿是陰郁的暗色:“代價是什麽?”

盛懸優雅颔首,“代價就是——你這輩子,不要再出現在時玉眼前。”

男生陡然沉重的呼吸使得本就緊繃的氣氛頓時一觸即發。

“你當然可以選擇不接受,”盛懸輕笑,竟是毫不在意他的反應,“只是你配嗎?”

他一字一句說的緩慢而清晰:“什麽都沒有的你,配得上我的時玉嗎?”

“你什麽都不能給他,”男人溫和道:“而我什麽都能給他。”

“——小同學,你的喜歡太廉價了,真是髒了他的耳朵。”

……

“砰——”

車門被重重關上。

時玉眼皮一跳,身邊頓時湧來一股冰冷潮濕的氣息。

他努力放輕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再擡頭的瞬間,透過後視鏡看到了身邊的男人。

盛懸臉上那幅平靜的、堪稱溫和的假象已經被徹底撕碎。

他眼中充斥着陰鸷可怖的暴怒,翻滾起滔天暗浪的黑眸如風暴驟起的海面,壓抑着恨不得吞噬掉一切的森冷戾氣。

“關上。”

寂靜的車廂內,他的嗓音極為冰冷沙啞,語氣卻是冷靜到了極致的抑制。

完全不敢觸他眉頭。

司機幾乎是眨眼間便摁下了擋板的開關,下一瞬,一道黑色的擋板緩緩升起,嚴嚴實實的将車廂分成兩片空間。

後車廂頓時變得緊張窒息起來。

時玉深吸一口氣,血液凝固般不甚流通,他甚至看也不看朝身邊看一眼,只無聲的低着頭,等待着即将來臨的暴風雨。

終于,時間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車子在夜幕中開的極穩,極慢。

豪車的性能完美的阻擋了車外噼裏啪啦的雨聲和狂躁的風聲。

他只能聽見寂靜車廂裏,另一道不屬于自己的呼吸。

勻長壓抑。

仿佛就連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時玉僵硬的身體在時間的流逝下不知不覺放松下來。

他抿着唇,輕輕拽了拽快要滑下肩膀的外套。

外套很大,充滿盛懸身上的清冷氣味。

很好聞,像某種珍貴的木質調香。

車子駛進一條長長的隧道。

隧道深黑悠長。

周圍瞬間變成墓地般的幽寂。

心跳在某一時刻陡然一停。

時玉忽然感覺後背發麻。

下一瞬,他的面前壓下來一道結實的、灼熱的身軀。

男人如審判罪惡的神祇,冰冷俊美的臉上毫無情緒,一只大手壓住他掙紮的雙手,另一只手溫柔而不容拒絕的擡起他的下颌,重重的、粗魯的吻了下來。

“我真是對你太好了——”

粗重短促的呼吸聲中,他抛卻了一切矜持與優雅,抛掉了自己規矩冷淡的身份,像一個發現妻子外遇的妒夫那樣,不甘而憤怒的狠狠咬着小妻子柔軟飽滿的唇瓣,嘬着那顆軟軟的、可憐的唇珠,像要吃出蜜一樣,兇狠的不加掩飾。

“才把你膽子養的這麽大。”

“我給了你一個星期的自由,是讓你慢慢接受,”

他聲音恨得出奇,冷戾可怖的像擇人而食的妖鬼,語調卻堪稱柔和,親着身下嗚咽出聲的少年時力道也便越發的重且粗暴,像急驟而下的冰冷雨點,随着呼吸胡亂的落在少年雪白昳麗的小臉上:“不是讓你考慮,也不是讓你出/軌。”

“——時玉,我從來就沒有給過你第二種選擇。”

……

光線驟亮。

車子已經駛出了隧道。

真皮坐墊上,時玉被迫打開身子,柔弱無力的被擠在狹窄的座椅角落,修長雪白的脖頸高高揚起,像瀕死的天鵝般,不停滾動着小巧的喉結,像在吞咽,又像在無助的求助。

他被親的頭暈眼花。

嘴裏是清冷淡雅的木香,舌根被攪弄得發麻,一切水跡都被舔舐幹淨。

從頭到尾這都不是一個含有愛意和溫情的吻。

而是一場冰冷漠然的懲罰,懲罰他居然選擇了別人、懲罰他看不清形勢、懲罰他找不到最後的正确答案。

柔嫩的舌尖腫的發疼,就他在痛的、委屈的哭出聲的下一刻,嬌軟的舌尖忽然被輕輕一舔。

一陣觸電般的戰栗倏然竄至心底。

直到這一分這一秒,他才被溫柔的對待一瞬。

那輕輕一舔,像是要抹平之前狂風暴雨般的所有沖擊。

留下盛懸心底對他最深厚、溫情的愛意。

他緩緩睜開眼睛,細密的長睫被水汽濡濕,遮住剔透的瞳孔,他透過眼睫落下的陰影看着面前的盛懸,看到了盛懸眉眼間深深地陰翳和克制。

鐵鉗般禁锢着手腕的大手早便松開,男人修長冰冷的指節憐惜而小心的觸碰着他泛着紅痕的皮膚,小心翼翼的,像是要抹掉那點淺淡的痕跡。

他好像一瞬間明白了什麽。

盛懸永遠不會只給他一次機會。

只要他想,這個男人可以給他無數次機會。

……

車子發出長長一聲銳響。

端端正正的停到了盛宅門前。

管家撐着傘拉開後車廂的車門。

眼前黑影一掠,眉眼冰冷的男人抱着懷裏被風衣裹着的少年,步伐急促的穿過雨幕,迅速進了暖氣盈盈的室內。

玄關處等候良久的黑背“汪”了一聲,搖着尾巴眼巴巴湊了上來。

繞着盛懸的腿打轉,想看看男人懷裏抱着的少年。

黑色風衣只露出了一條縫隙,少年烏黑柔軟的發絲裸露在外。

細白的手指探了出來,縫隙下,眼眸含水,嘴唇腫脹可憐的少年摸了摸它的頭,聲音啞啞的,又輕又軟:“……威廉,晚上好。”

“呀!”剛從廚房出來的陳媽解着圍裙,驚喜道:“小少爺出院了?太好了,今晚正好做了好多菜,我再去給小少爺熬個湯,小少爺,你想喝……”

話僵在嘴裏,燙着卷發的中年女人傻眼的看着掀開風衣,露出面容的少年。

時玉恹恹的朝她搖了搖頭,沒什麽力氣的歪躺在盛懸肩頭,雪膚暈紅,脖頸上是一個清晰矚目的深色吻痕。

像被剛剛疼愛過一番,他渾身都散發着慵懶病恹的氣息,就連聲音都低的像蚊蠅,“……不想吃飯。”

陳媽僵硬的移開視線,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哈哈,那我去做點清淡的吧……哈哈,大魚大肉最近是吃不了……哈哈,哈哈哈。”

“……”管家一言難盡的看她一眼,把人推進廚房,“你快去做你的飯吧。”

臨走前陳媽一把恢複原狀,拽住他的衣袖,悄悄道:“先生和小少爺……”

管家:“……你打聽這個幹什麽?”

“哎,我心疼啊,”陳媽一拍大腿,滿眼心酸:“小少爺那身子骨,整這一出以後可怎麽辦啊?不行,我明天得去市場買只老母雞,炖點雞湯給他補補。”

管家思考片刻,壓低聲音:“……多炖點,我覺得先生也得補補。”

生氣最容易動肝火,但願這肝火補回來後先生能平和點,他們小少爺身子骨嬌弱,可不能被碰壞了。

管家也是一臉心疼,搖搖頭唉聲嘆氣的出了廚房門。

門外,客廳明亮的燈光不是什麽時候關了。

偌大的沙發上交疊着兩個黑影。

修長昂貴的定制風衣就這麽被随意的扔在地上。

男人寬大結實的懷抱外,兩條纖細雪白的小腿微微甩動着,純棉白襪下的腳趾像忍受不了一樣蜷縮着,暧昧又可憐。

管家晚節差點不保,閉着眼睛默念兩句“阿彌陀佛”貼着牆溜了。

黑暗将一切都放大了數倍。

再被放開時時玉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唇間又流下了來不及吞咽的水跡,狼狽又柔軟的紅着眼眶,透過濃重的黑暗觀察着男人的神色。

今天他才算是知道什麽叫男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

盛懸平日裏展現出來的清冷矜貴,禁欲薄情恍若煙霧般淡的一吹就散了。

這一路從醫院回老宅,就沒停下來親他過。

他舌尖被吃的腫痛,唇齒間缺少水液的潤滑而幹澀酸麻。

像沙漠裏渴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盛懸只半阖着眼平靜了片刻,就又擡起他的下巴,連求饒的時間都不給他,再次含上他的唇瓣。

他被欺負的不停掉着眼淚,眼眶很快變得像嘴唇一樣紅腫潮濕。

腰間雪白細膩的膚肉被冰冷的大手溫情的拍撫。

他被人漫不經心的掌控着,壓進了更深更燙的懷抱裏。

……

夜色更深,周圍靜的呼吸可聞。

“……舒服嗎?”

這是男人第四次問這句話。

被親軟了身子,大腦一片空白的少年如應激反應般下意識顫了顫。

這四次裏他答過兩次“舒服”,兩次“不舒服”。

不論什麽回答,換來的都是更加瘋狂和深入的親吻。

脖頸上的紅痕便是第一次回答“舒服”時留下的。

時玉才發現盛懸有做暴君的天賦。

怎麽回答他都不爽,非得逼他在舒服和不舒服間做出第三種回答。

思緒被親化了,如漿糊般朦胧一片。

他驚惶的連連搖頭,對上男人幽深莫測的眼神後忽然福至心靈,細長柔軟的手臂試探性的攬上男人的脖頸,如藤蔓般親密無間的纏繞上去,顫抖的親着男人薄削的嘴唇。時玉盯着那令他害怕的深沉黑眸,軟着嗓子啞聲道:

“舒……舒服。”

寂靜在蔓延,他蹭了蹭盛懸線條流利的脖頸,吐出的氣息綿長濕潤。

“我能不能休息一下,盛、盛懸。”

持續許久的寂靜終于在此刻被打破。

時玉聽見了男人低低的輕笑,那聲音又淡又涼,像一把小刷子搔着耳膜,叫他不知所措的同時,又有一瞬的羞恥。

後背被溫熱的大掌撫了撫。

盛懸偏頭吻了下他的側臉,氣息清雅淡薄,漫不經心的,像一個獎勵的吻。

“吃完藥再休息。”

盡管已經錯過了平日裏吃藥的時間,但該吃的藥,一頓也不能落。

少年沉默了,默默收回胳膊。

再擡頭便對上了一手持藥一手端着水杯的管家,管家笑容溫和慈愛,哄着:“小少爺,吃藥。”

時玉:“……”

苦的能讓人失去世間一切欲望的藥片下肚。

時玉深刻的覺得盛懸此刻最該來一片。

趁着嘴裏的苦味還沒消失。

他面無表情的攬住男人的脖頸,張嘴吻了下去。

黑發黑眸的男人慵懶閑适的靠着沙發,像一頭吃飽喝足休憩的野獸,單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則随意的搭在沙發椅背上,散漫的半阖着眼,像是過慣了苦日子的貧民,一點甜也不放過的,含着少年的舌尖慢條斯理的吮吸。

“從現在開始和我睡,”親吻的間隙,他撩起眼皮,看着逐漸被親的喘不過來氣,呼吸急促的少年,像個獨/裁專/制的君主,淡淡做了決定:“允許睡懶覺,不允許熬夜。”

輕啄一下少年的鼻尖,他的語氣更加慵懶沉啞:“聽話。”

……

沈拓的事情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翻篇了。

對于盛懸來說,就仿佛彈指之間随意解決了一個甚至稱不上情敵的小孩,他的眼裏從始至終只有時玉一人。

或者說,只有他和時玉的未來,而不是鑽牛角尖一樣抓着過去不放。

時光賦予他年輕男性沒有的閱歷和經驗,也讓他更加睿智和沉穩,懂得取舍。

他選擇了一條并不會好走的路,這條路本就艱難,他就更不會讓他脆弱的一擊即散的小愛人去承受其他困難。

書房的燈今夜沒有亮起。

總是忙到半夜的工作狂主人今天難得的早睡。

寬大舒适的大床上,此刻多了許多與房間格格不入的軟毯抱枕。

帶着花邊的抱枕上是一個可愛的Q版小人,時玉玩手機的時候喜歡靠着它,于是功能多樣的小抱枕便被管家殷勤的送進了盛懸房間。

剛洗完澡的身上還有些水汽,頭發被男人耐心細致的吹着,時玉打了個哈欠,今天一天運動量和驚吓程度都抵得上過去半個月的了,他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上翹的眼尾恹恹的垂墜着,頭發一幹,他就被打橫抱起,送上溫暖松軟的床鋪。

“睡吧,”低沉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額頭被柔軟的唇瓣吻了吻,盛懸抱着他,将他牢牢的護在懷中,“明早叫了醫生來家裏複查。今天有沒有吹到風?”

時玉困困的往杯子裏縮了縮,迷糊道:“……沒有。”

頭發被修長的大手溫柔的順了順,他又被親了一口,散發着清香氣息的被窩裏是和自己冰涼體溫截然不同的溫暖。

“想吐嗎?”

“……不想。”

“有沒有覺得哪裏難受?”

“……嗯?”用了個否定的聲調,時玉已經不想再張口。

惱人的聲音仍在繼續,盛懸一邊輕撫着他的後背,一邊壓低了聲音耐心的問他:“晚飯吃的太少了,胃痛嗎?”

時玉有輕微的胃病,發作起來隐隐作痛,但算不得嚴重。

“……嗯?”繼續用敷衍的音調回着話。

又回答了男人幾句話,時玉終于抵不住濃郁的睡意,沉沉睡了過去。

睡着前的最後一點印象便是嘴唇軟軟的。

親吻狂魔·盛懸又在親他。

第二天還是個陰天。

A城氣象局發布了緊急通知,近一個月都會有持續不斷的雷雨天氣。

學校、工廠都要停課停産。

盛家的家庭醫生頂着暴雨一早就到了盛宅,給時玉檢查完身體後得到管家熱情包的大紅包,他郁悶了一早的臉上忍不住露出社畜的微笑。

管家送他離開了客廳,一路帶着他走向地下車庫。

車庫裏黑色卡宴低調奢華。

瞬間變了神色,醫生嚴陣以待。

車內,失蹤了一早上的盛懸正坐其中。

男人氣質清冷矜貴,五官俊美明晰,周身充斥着上位者的雍容氣勢,在暗淡的光線下撩起眼皮朝他看來,聲音低冷且平靜,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時玉身體怎麽樣?”

醫生提着公文包,推推眼鏡:“一切正常,不過應該吹了寒風,有點着涼,最近注意下就好。”

盛懸淡淡點頭,“就這些?”

醫生正想點頭,驀然對上他漫不經心卻又深沉晦暗的眼神,頓時福至心靈的明白過來,嚴肅道:“這個……天生體弱只能靠後天調養。小少爺的身子骨已經壞了根基,但如今看來一切還算正常,十幾年前醫療設備落後,傳言自然不可信。先生放心,只要定期體檢,少爺的情況就不會惡化。”

“怎麽調養?”對醫生後面寬慰為主的話恍若無聞,盛懸平靜又直接道,“需要什麽設備直接說。不論多難,都要給我調養好。”

他看向醫生,眼神淡如雲煙。

醫生卻從他深濃的眸色裏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冷意與命令。

他頭皮頓時一麻,抓着公文包的手指緊了緊,艱澀道:“調養好是不太……是可能性有些小的。”

不太可能四個字硬生生在男人幽暗的目光中變成可能性較小,醫生擦擦發間的冷汗,苦哈哈道:“我們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盛家的醫療團由醫生帶隊。

有他這句話盛懸便也不再多說別的,他擡了擡下颌,示意醫生可以走了。

甫一下車,醫生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起了一身冷汗。

他苦着臉朝外走去,一時間連狂風驟雨都覺得不算什麽大事了。

——暴君。

這一刻,他的思緒不由和時玉重疊。

真是暴君啊。

這特麽是逼他治好絕症啊。

他要是有這個能耐早去申請諾貝爾了,還在這當個随叫随到的家庭醫生,受這強人鎖男的鬼氣?

醫生走後,車庫再次陷入寂靜。

半開的車窗飄出袅袅煙霧,車內一點猩紅,男人的五官在切割的極為明暗的光線中,深冷陰沉,俊美非凡。

半晌他熄滅煙。

在外面散了會兒氣,又漱了漱口,然後才不疾不徐的走進大門。

手機适時響起。

盛懸低頭一看,是盛敏的短訊。

【——這個月我可能回不去了,分公司這邊的情況有點嚴重,老宴胃病還犯了。小玉能再在你那待一個月嗎?報酬是城東那十家商鋪。】

盛懸緩緩眯起眼,不快不慢的回複道:“不必了。”

五分鐘後,兩片大陸的延遲影響下,盛懸才收到盛敏第二條短信。

【——再加十家,盛懸,做人別太貪了。】

黑發黑眸的男人回道:“不用給我報酬,我這裏他随便住。”

五分鐘後:【——你好,我已經報警了,請把手機物歸原主,謝謝。】

盛懸挑眉,一動不動的等着女人回信。

片刻之後,半信半疑的第四條消息終于發了過來。

【——盛懸?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客廳裏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正準備回複消息的手指一頓,盛懸擡眼,看見客廳沙發上舒舒服服看着綜藝的少年。

雪膚黑發的少年氣色較之昨天好了許多,唇紅齒白,烏眉長睫,懷裏正抱着忠誠可靠的黑背。一人一狗頭挨着頭,兩雙同樣清澈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電視看,不時還會無意識的蹭一蹭,盡顯親昵。

他快速回了消息,收到回複後頓了瞬息,又平靜的擡腳朝客廳走去。

“沒有目的,不過有件事要告訴你。”

【——忙着呢,等我回去再說吧。】

沙發柔軟寬大,他坐到少年身邊,将人攬進懷裏,黑背自然地舔了舔他的手腕,兩人一狗在這個昏暗的雨天,窩在沙發裏靜靜地看着電視。

氣氛溫馨平常,叫無意間走出來的管家一頓,随即露出欣慰的笑。

啊……

管家:先生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jpg。

持續了一個星期有餘的暴雨天尚未結束,憂心學生學習的學校便開始上網課。

網課嚴格按照正常上課的時間和作息,早上八點上第一節 課,下午五點半放學。

時玉知道這個消息時課已經上了快四天。

還是班裏的學習委員期期艾艾的在企鵝上戳他,問他為什麽不上課的時候他才知道的。

學委叫薛玲玲。

當初被他随手幫過一次,上次同學聚會小姑娘沒去,因此也不知道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交流完大致訊息後時玉在晚飯時問了下盛懸。

盛懸正邊吃飯邊處理着平板上的消息,熒光綠的折線圖看的時玉眼花。

“你想上課?”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男人戴着金絲眼鏡的五官俊美薄情,有些斯文敗類般的優雅與涼薄:“那我明早七點半叫你。”

時玉于是優雅的閉嘴了。

周圍的所有人都不關心他的成績與學習,包括盛懸在內的所有親人,對他都只有一個期許。

健康就好。

第二天早上七點,窗外天氣昏暗,烏雲層層遞進,雲層間不時閃過兩道驚雷,震得天地仍不安穩,淅淅瀝瀝的細雨拍打在窗上,雨幕隔絕出了一片寂靜的空間。

時玉迷迷糊糊的□□。

他眉心蹙了蹙,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逐漸習慣了這個頻率的身體很快軟成一灘水,随意由身後的男人溫情親吻。

……

半個小時後,盛懸起床。

面色潮紅一片的少年則繼續睡覺。

髒掉的睡褲被男人拿走,他睡得越發安穩。

……

自然醒時已經快九點半。

早課已經過去了兩節。

時玉看着企鵝上薛玲玲發來的幾條詢問。

沉默了下,回道:[抱歉,睡過頭了。]

那頭頓時秒回,像在等他的消息一樣。

[沒事沒事!]

[時玉,]像是猶豫了好久,女生期期艾艾的問:[如果恢複開學,你還會來上學嗎?]

這個問題就連時玉都不知道。

如今他住在盛家,衣食住行全都由盛懸安排,盛懸想讓他去上學他就可以去,不想讓他去他自然就不能去。

半晌,他模棱兩可的回道:[應該會去。]

[那就好,]薛玲玲說:[高三了,大家都各奔前程,班裏已經少了很多同學了。]

目光落在這句話上停頓了許久,時玉緩緩打字:[班裏走了很多同學嗎?]

[是啊,梁偉、程浩楠、莫文靜、周球,]女生道:[哦,還有沈拓,都走了。]

塵埃落定。

時玉一瞬間竟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問:[沈拓也走了?]

薛玲玲:[嗯,據說出國了……班裏有同學說有天放學看見沈拓上了輛特別豪華的車,然後沒過兩天就傳出他要出國留學的消息了。]

時玉想到幾天前盛懸忽然的出行。

他抿了抿唇,又和薛玲玲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兩句,合上手機後便躺在沙發上放空。

系統幽幽出現:“你怎麽了?”

時玉嘆氣:“劇情太崩了,我心累。”

系統哼笑一聲:“有我在你擔心什麽?”

時玉:“……你?”

“哼,我已經動用我全部的力量改寫了部分劇情,不出意外的話,一年後沈拓就能在國外遇見同樣出國留學的另一位主角了。”

時玉一愣,瞬間從沙發上彈坐起:“你……你……”

他驚得連話都說不明白,完全沒想到系統居然還有這能耐。

系統驕傲的挺挺小胸脯:“我厲害不?”

時玉連連點頭:“我宣布,從此以後你就是最靓的崽。”

系統掐腰大笑:“吼吼吼!區區一個小世界,沒有人能阻止我完成任務!”

了卻心底一件擔心很久的事,時玉放松的呼出一口氣。躺到沙發上,他看着天花板發呆。

“這次真的多虧了你。”他說:“如果任務能成功,那都是你的功勞。”

“所以你還在擔心什麽嘛?”系統自然接話道:“反正有我在,我幫你兜底,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呗。”

時玉靜了下,“……你幫我兜底?”

“對啊,”系統說:“我們是一體的,你已經很認真的想要完成任務了,雖然中間發生了點偏差,但身為你的系統,我的任務就是幫助你把偏差的劇情扯回正道。雖然我還是不太明白盛懸為什麽會看上你,但是有我在,我保證他這輩子不能變心!”

說到這,系統的機器音頓時變得陰恻恻起來:“身為我宿主的男人,不守夫德,我就讓他唧唧骨折!”

時玉:“……”

雖然有些好笑,但不得不說,在這一刻,他聽着系統的聲音,如釋重負。

劇情這下不會再崩了吧。

他想。

……主角之間的念力作用永遠存在,他們才應該互相吸引。

喜歡上他本就不應該。

沈拓應該有更好的人生才對。

每個人都要在自己的人生裏閃閃發光,而不是成為另一個人的附屬品。

——願意當他的狗的沈拓,着實太不像話。

……

當天晚上,盛懸回來的遲了些。

這幾天哪怕雨下的再大他也要去公司主持工作,等忙完這陣子就好了,偌大的公司自然不養閑人,盛懸也深谙用人之道。

晚飯做的豐盛,時玉一邊玩平板一邊吃飯。

盛家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沒了。

餐桌上想說話說話、看手機消息也可以,甚至盛懸不在的時候,時玉還可以邊看綜藝邊吃飯。

當代年輕人的吃飯常态到他這裏便成了難得的機遇,偶爾趕上那麽一次,都能幸福的讓人覺得廚師多半是米其林五星餐廳禦用大師。

不然這簡簡單單的飯菜怎麽能香成這樣。

看着平板的視野裏忽然出現一片陰影。

下一瞬他的下颌被輕輕擡起,一個輕盈的吻落到額上。

盛懸坐到他身邊,看了眼平日裏不是用來看股價漲幅就是看國際經濟新聞的平板,恍若沒有察覺到主頁面上多的那些花花綠綠的軟件,語氣自然平常:“在看什麽?”

正等着他把平板合上拿走的時玉頓住,慢半拍才回道:“……《我是大富翁》。”

“好看嗎?”

接過陳媽端來的碗筷,黑發黑眸的男人先給身邊挑食的少年夾了些青菜,聲音淡淡,頭也不擡的道:“飯要涼了。”

“哦。”

被他催着吃了口青菜,時玉看看他又看看手邊的平板。

忽然,他伸手把平板放到兩人中間,摁下播放鍵,歡快的游戲音樂頓時響起。

曾最重規矩不過的男人如今卻只是漫不經心的看了眼屏幕,随即便不感興趣的垂下眸。

沒有說話也沒有要求少年拿走平板,他近乎縱容的聽着身邊不時響起的輕笑,眼眸平靜,波瀾不起。

寂靜的餐桌上多了些從未有過的歡聲笑語。

躲在廚房內的陳媽和管家對視一眼。

啊……

陳媽&管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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