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年代文裏的老實人(6)

幽黑夜晚,大雨瓢潑的黃泥路上,忽然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披着雨衣打着雨傘的修長身影走在前面,緊緊跟在身後的還有另一道身影。男人只穿蓑衣,高壯魁梧的身體在雨夜裏擋住了大半風雨。

時玉踩着滿地濕滑的黃泥,寸步難行。

他煩的不行,餘光瞥到身後一眼不發的男人,心氣更是不順,直接扭頭冷道:“你跟着我幹嗎?”

陳政被他看的停下步子,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好心腸,好像怕這大雨能把時玉怎麽着了一樣,非要跟着時玉一塊回小院,要不是知道自己今晚是來找男人麻煩的,時玉還以為自己是來給陳政送錦旗的。

男人被他不客氣的問了也不生氣,老實巴交的回答他:“我一會兒就走。”

懶得和他掰扯這些,時玉抿着唇,回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農村的土路平日裏便是坑坑窪窪,下了雨以後土坑裏蓄滿了雨水,一腳下去便是“噼啪”一聲,不借助點外力很容易滑倒。

好不容易走到了快要到小院的田埂路上,田埂地裏的莊稼在這暗沉沉的天色下幾乎快化作虛影,消失在這片瓢潑雨勢中。

湍急的水流從田埂裏漫出,水勢又急又大,偌大的稻田一眼看去更像一小片黑漆漆的湖泊,在這寂靜的只有雨聲的夜裏格外詭異。

時玉莫名有些不安,快步就要走過這條小路回家。

才走沒兩步,身後一路都沒動靜的男人忽然擡手攔住了他。

“不能回去,”風雨大作,田埂地裏漫出了更多湍急的泥水,重重沖刷着兩人的腳踝,時玉被男人大力攬到身邊,看見了陳政臉色難看凝重的神情,“要漲水了。”

“……漲水?”

“嗯,”陳政聲音有些沉,他沒有解釋,而是轉身蹲了下來,結實有力的背上粗布黑褂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小少爺,咱們快走。”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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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又是驟然一聲悶響。

耀眼的閃電陡然照亮了天地,時玉看見了稻田裏滿的幾乎快要溢出來的黑色泥水。

沒有再廢話,他心跳的急促,迅速往男人背上一趴。

那一瞬間陳政緊繃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良久粗糙寬大的手掌才攬上他的腿彎。

他笨手笨腳的,力道更是大的驚人,指尖上的厚繭隔着被雨水打濕的褲子搓的時玉膚肉陣陣發疼,難受的“嘶”了一聲,青年細長的眉眼蹙着,反手打了下男人硬的胳人的後背。

“你能不能輕點?”

雨幕下,黑皮男人被他打得腳步一頓。

那雙灼熱的仿佛嵌在青年腿彎的大掌這才放松了些,小心翼翼的像在對待一觸即碎的瓷器。

被他背着,感受到他沉穩迅速地腳步,時玉稍稍放下了心,又回頭看了眼被黑暗籠罩的田埂。

高高壘起的田埂邊緣被一陣又一陣湍急的泥水侵蝕,幾處黃泥壘成的小臺子更是直接被雨水大力的沖向密林深處。

天邊黑雲滾滾,電閃雷鳴,大雨仿若開了閘的大壩,絲毫不見停歇之勢。

心頭倏然一寒,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摸黑過了這田埂,還有沒有命見到明天的太陽。

心髒跳的撲通撲通,他下意識抱緊了身下人的脖子。

悶不吭聲朝家趕的男人緩了下,寬厚的大手笨拙地拍拍手下細的好像一掐就斷的腿彎,低聲道:“……馬上就到了。”

不知道在安慰誰,聲音裏還有些不甚熟練地哄。

……

一路緊趕慢趕很快兩人便回了陳政那簡陋的小屋。

單身漢的院子一點也不講究,柴火堆在角落,廚房外纏了條細繩,晴天用來曬衣服,雨天就收起來,繩子還能拿來挂點其他的東西。

整間小院只有兩個瓦房,除了廚房就是堂屋。

堂屋不大,用竹簾隔開睡覺的偏房和吃飯的小廳,面積狹窄,但因為東西少又整理的利索,看起來也算順眼。

兩人才推開大門,堂屋裏無精打采趴着的大白便支起耳朵,看見兩個交疊在一起的人影一塊進來後,登時高興的“汪”了一聲,沖進雨幕繞着兩人團團轉。

“大白,”時玉蔫蔫的打着傘,一路上又後怕又累,精致的小臉趴在男人背上,冰冰涼涼的,低着嗓子道:“咱們回不了家了。”

黑黃狼犬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安撫的舔了舔他垂下來的手。

進了堂屋,昏黃油燈明明滅滅,照亮這一小片天地。

陳政先進偏房裏找出一床毛毯,把毛毯鋪到客廳用幹淨茅草堆成的坐墊上後,這才輕手輕腳的把時玉抱了上去。

時玉恹恹的垂着眼,整個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了,摸一下胳膊更是涼的驚人。

陳政臉色一變,又從偏房抱了一團棉被過來,将時玉牢牢地包好,只露出一個漂亮蒼白的小臉後才道:“我去給你燒熱水,擦擦身子。”

時玉累的連動都不想動,這一晚上運動量太大了,根本不是他這具有病的身子可以撐得住的。

系統雖然給他開了護盾,但那雨水冰冷的打在身上,帶起的涼意還是竄到了身體各處。

“……好。”他沒什麽力氣的道。

陳政皺着眉蹲在他身前,粗粝的大手拂開黏在他臉上的濕發,時玉抿唇躲了躲,臉上柔軟細膩的皮肉被摸得生疼,不耐煩的撩起眼皮瞪他:“煩不煩,快去燒水。”

不知是不是錯覺,有一刻男人的眼神似乎深了深,不等他再說點什麽,男人便老實忠順的起了身,應了聲頂着大雨跑向廚房,廚房的油燈緩緩亮起,很快便傳來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燒水的時間過得很快。

時玉窩在暖和的被褥裏,身後是男人給他墊背用的枕頭,昏昏欲睡。

昏黃燈光随着吹進來的涼風簌簌顫抖。

大白圍在他身邊,用腹部挨着他的腰側,似乎在給他暖熱身體。

青年漂亮雪白的小臉因為暖和暈上了些紅,乖乖巧巧的坐在一團印着紅綠大花的棉被裏,依舊好看的像是年畫裏唇紅齒白的小仙人。

混沌間,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蒸騰而來的熱意。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便看見了油燈下皺着眉,一邊往瓷盆裏倒熱水一邊感受溫度的黑皮男人。

男人上身的衣服已經脫了,光着膀子站在燈光下,一身精壯的腱子肉,又高又壯,粗粝的大掌攪着瓷盆裏剛倒的熱水,像是感覺不到熱,試着往裏面倒了點涼水。

時玉困頓的耷拉着眼皮,沒兩下勾着薄粉的鳳眸便又閉上。

再被驚醒是因為臉上傳來了柔軟舒服的觸感。

熱騰騰的,驅散了身上大片寒冷。

他睜開眼,濕淋淋的長睫被水汽濡濕,垂在眼睑下,一雙鳳眸茫然可憐,眼尾濕粉粉的,像哭過一樣。

面前壓下來一片陰影,耳邊是淅瀝的水聲。

正擰着毛巾的男人眼神認真,大手貼着毛巾,小心地擡起他的頭,又給他擦了遍臉。

時玉滿足的眯着眼,餘光瞥到男人大手上的毛巾,渙散的眼神陡然一凝,顫着嗓子道:“等等,你這個毛巾……”

陳政正吭哧吭哧的兌水,聞言想也沒想道:“是擦臉用的。”

晴天霹靂兜頭而下。

時玉氣的渾身發抖,“你給我用你擦臉的毛巾?”

聽出了他嗓子裏的顫意,陳政回頭,又老實又疑惑:“嗯。”

想到傍晚給自己擦腳的那條擦臉毛巾,時玉現在覺得自己滿臉都是jio味。

他眼眶都氣紅了,恨不得狠狠給陳政一下:“……你拿給我擦腳的毛巾又給我擦臉?!”

“嗯?”陳政一臉困惑,看着他很快浮上一層怒氣、越發水光潋滟的鳳眸後才堪堪想起來傍晚的事,他頓時拿起毛巾倉促解釋:“不是,這個是過年那會兒買年貨別人送的。不是剛才用的那條。”

“你騙鬼呢!”時玉氣道:“你這毛巾一看就用過!”

陳政沉默一瞬,又用那副老實巴交的眼神看着他:“……我就用過兩次。”

“你居然給我用和你一樣的毛巾……!”時玉看着男人那張糙臉,覺得自己的臉都疼了起來:“不許給我擦了!”

陳政十分順他的意,把毛巾往盆裏一放,浸了水後擰成半幹,“那你用它擦擦身子,水涼了告訴我,我再來加。”

“行,”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他這張怎麽看怎麽老實的臉,時玉不耐煩道:“你趕快給我走。”

陳政起身,進了堂屋旁的偏房。

偏房和堂屋之間只有一道安了跟沒安似得竹簾。

時玉氣急:“——誰讓你去那了!你給我去廚房!”

竹簾一響,陳政又走了出來,老老實實的聽他的話離開了堂屋,走之前還把堂屋的門關上了,在門口悶聲道:“天冷,不要洗太久。”

懶得搭理他,他一走時玉便掀開被子,踩着男人剛給他找來的拖鞋,一邊脫衣服一邊試水溫。

水溫有些燙,陳政皮糙肉厚的感覺這個溫度正好,時玉只輕輕一碰就被燙的紅了些指尖。

不過擦身上的話這個溫度也舒服。

沒有浪費時間,他匆匆給自己擦了一遍身體,正想找睡衣忽然發現,陳政居然只給他拿了拖鞋,其他一概沒有。

時玉:“……”

他面上青紅一片,站在油燈下思考了兩秒人生,想了想陳政的粗布麻衣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想穿,這才光着身子坐進尚有餘溫的被窩。

穿着衣服的時候沒感覺,直到這會兒真的靜下來了,時玉才聞到被子上有一股太陽暴曬過的味道,以及不甚明顯的男人氣味。

他坐在這裏,就像坐在男人懷裏一樣,格外別扭。

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是陳政在問他洗沒洗好,他答道:“好了。”

門被推開。

陳政頂着一身寒氣走了進來,視線落到青年身側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頓了下,又看向被被子裹的嚴嚴實實的時玉,低聲道:“我這有幾件幹淨衣裳,小少爺要是不嫌棄……”

“不嫌棄,”時玉捏着鼻子,有衣服總比光着好:“快給我拿來。”

偏房內響起幾聲聲響。

不一會兒,陳政便拿着一件看起來嶄新又柔軟的長褂出來。

白色長褂散發着皂片的清香,幹幹淨淨的,大致一眼看去長到時玉大腿。

男人比他高了太多。

時玉沒說話,拿過衣服在被窩裏穿上,這才覺得身上自在了些。

有些東西能借,有些東西就算借了他也穿不上。

煩了一會兒,他看着陳政收拾着地面,勤勤懇懇的擰毛巾、掃水、把他的衣服放進洗臉盆端出去,他忙的厲害,走前走後,時玉和大白便安安靜靜的窩在一處,一人一狗在這無聲地催眠下,眼皮一點一點合上。

昏黃的燈光、溫暖的被窩、門外吵鬧的風聲雨聲,隔着堂屋一道并不算厚重的大門,一切似乎都變得柔軟下來。

身體陡然懸空。

時玉惺忪的睜開睡眼,茫然地被男人抱在寬大炙熱的懷裏。

“去床上睡。”

昏沉的偏房沒有開燈,黑蒙蒙的。

他被抱進另一床棉被,棉被裏有剛灌好的熱水袋,烘的暖和,只穿着單薄長衫睡在裏面舒服又惬意,自在的翻了個身,青年寬大長衫下裸露出的肩背纖薄透白,黑發散落在柔軟修長的脖頸,側躺露出的腰線細窄柔軟。

黑暗中,一雙寬厚粗大的大掌隔着被子輕輕碰了上去,似在比劃,發現這細瘦的腰自己兩只手便能緊緊箍住。

高壯沉默的男人呼吸微微淩亂,他坐在床邊,看着床上睡得正沉得青年,許久才悄然起身,離開了屋子。

……

這一夜風雨不停。

村子裏除了尚不知事的孩子,沒人睡得安穩。

時玉一覺睡醒時天才蒙蒙亮,清透的天邊翻滾着灰暗的烏雲,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将整個清水村籠罩在一層黑暗中。

九點多的天卻暗的像傍晚,灰沉的光線下依舊看不清遠方的景色。

他從鋪着厚厚被褥的床上直起身,黑發淩亂,睡眼朦胧,裹着被子看向窗外,細膩雪白的小臉上還有尚未消退的紅霞。

寬大的床鋪另一邊還有一床被子,此時疊的整整齊齊。

一大早就不見人影的男人在院子裏搶救柴火,遮雨棚擋下了大部分雨水,柴火被塑料布蓋着,這一晚上除了外面的濕了,裏面的還算完好無損。

廚房的煙囪飄着白煙,不知道在煮什麽。

一個格外普通的早上,如果實木大門沒有被敲響,外面沒有傳來莫錦熟悉的聲音的話。

“——陳大哥!陳大哥你在家嗎?”

抱着柴火沖進廚房的陳政扯扯衣服,被雨水沾濕的衣服黏在身上,他沒什麽表情,卻下意識的朝偏房的窗戶看來。

正對上一張剛睡醒、漂亮又幹淨的小臉,青年被子沒有裹嚴實,寬大的白布衣快要滑下肩頭,膚肉雪白盈盈,趴在窗戶後面放空自己的看着雨幕,慢吞吞打了個哈欠,嘴唇嫣紅,模樣秀致,漫不經心的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繼續看着雨幕發呆。

像一只被他鎖在家裏、只能被他看見的金絲雀。

陳政站在廚房門口,眸色一片黑沉,好半天才滾動着喉結,啞聲應道:“……在家,怎麽了?”

他去開了門,只開了一條小縫。

打算進來的莫錦被他堵得動彈不得,不開心的抿着嘴道:“河水漲了,村長昨天連夜讓各家這半個月都不要出門了,我想着你不知道,來告訴你一聲。”

“我知道,”男人的聲音很平靜,結實精瘦的身體散發着不容忽視的吸引力,光是看着便讓人面紅耳赤,莫錦耳廓不由自主的紅了,朝一邊看去,沒話找話:“你咋知道的……”

“村子每幾年就要漲水,”簡略的解釋了一遍,陳政低頭看着還是沒有要走架勢的莫錦,眼裏流露出一分急躁,“還有事嗎?”

“沒、沒事了……”

吭吭哧哧說完這句話,眼看男人就要把門關上,莫錦一愣,連忙攔住門,對上男人看不出什麽意味的眼神後,嗫嚅着說:“那個,陳大哥你吃的夠不夠,我那裏有點東西,從城裏帶來的零食啥的,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給你點。”

正準備把門關上的陳政動作一頓:“城裏的零食?”

“哎,對,”感覺有戲,莫錦激動地聲音都大了:“什麽巧克力、曲奇餅幹,哦,還有麥乳精、牛軋糖我這次回城買了好多過來,你要是想要我給你拿過來。”

“不用,”聲音渾厚的男人搖了搖頭,似乎在考慮些什麽,低聲道:“我拿錢跟你買。”

……

時玉正趴在窗臺上悠閑賞雨,順便旁觀主角攻受的進展。

忽然便見陳政頂着雨回了廚房,出來時身上穿了鬥笠背着竹筐,匆匆跑到窗戶前對他說了句馬上回來,便頭也不回的跟着門外的莫錦走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半個小時後,男人便怎麽去的又怎麽回來了。

這次他沒有回廚房,而是直接進了堂屋,堂屋內有窸窸窣窣的抖水聲,接着提着竹筐的男人便踏進偏房,将滿滿當當的竹筐砰的一聲撂到地上,驚得時玉瞪着他:“幹嘛呢?”

陳政掀開竹筐蓋子,黯淡的天光順着窗戶灑進。

鋪在竹筐最上層的幾個塑料包裝的東西發出熟悉的響聲,時玉不由趴在床邊,捏起包裝成小袋的東西看了看。

“……巧克力?”

他一愣,轉手又掏出了小袋子:“餅幹?”

在從竹筐裏翻找兩下,他看見了不少熟悉的零食,好久沒嘗過這些東西,他眼睛不由得亮了亮:“你從那買的?”

陳政沉默地盯着他,眼裏似乎也有笑意,蹲下身從竹筐裏翻找出兩個用塑料袋抱着的袋子,裏面是幾條毛巾和一身衣服。

“從莫錦那買的。”

一整框的東西,尤其這巧克力上寫的還是德文,算下來肯定不便宜。

時玉放下手中的零食袋子,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陳政沒事給他買這些幹嗎?

這劇情走向隐約讓他想到上個世界不太妙的經歷。

随手剝了顆牛軋糖,他忍着不安,邊嚼着糖便嗤笑道:“花了多少錢?”

陳政說:“二十。”

很友情的價格了,時玉粗略掃了眼那身衣服,柔軟的純棉布料,長袖長褲,标簽似乎還是一個大品牌,這一套下來也得十塊出頭。

還有這筐進口零食,加起來怎麽也得三十出頭。

他眯起眼,嘴角緩緩勾起一抹不帶什麽情緒的笑:“你和莫錦關系真不錯。”

陳政一愣,立刻擡頭看向他,眉頭微微皺起:“錢給少了?”

他這麽敏銳時玉倒是沒想到,他笑了下,慢吞吞挪回窗邊,嚼着牛軋糖道:“少了不少,我知道你們兩情相悅,不過陳政,昨天才說好當我的狗,今天就去私會老情人,你怎麽這麽膽大?這是拿吃的來堵我的嘴了?”

空氣霎時一靜,只剩下窗外沉悶大作的雨聲。

又要下大雨了。

天邊唯一一點光亮也被厚厚的雲層遮擋殆盡,只剩黯淡的一點光線。

細密的雨滴打在水泥地上,時玉懶洋洋的托腮,漂亮瑩潤的小臉含着笑,嘴裏漫不經心的嚼着牛軋糖,嘴唇紅紅的,飽滿鮮潤。

他看起來才像是被男人私藏在床上的情人,粗大的布衫滑下纖白肩頭,聲音含糊不清,一字一句都狠狠的紮着身前男人的心窩子。

“我又不稀罕這點吃的,你老老實實伺候我兩個月,等我走了你不是想和那莫錦怎麽樣就怎麽樣嗎?非得上趕着讓我不痛快?”

男人沉默站着,垂下的黑發遮住了臉部神情,他仿佛和偏房中的黑暗融為一體,呼吸都靜的聽不太清。

半天等不到他的回應,時玉也坐直了身子,瞪着他生氣道:“怎麽,這是開始怨我了?這就開始給我甩臉色了,一會兒不是還要打我吧?”

嘴像被縫住了一樣的男人這才開了口,聲音低悶,“不會。”

“不會什麽不會?”時玉冷哼:“不會打我還是不會再去找那個莫錦?你這麽不聽話就是看我不順眼,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歡,你要是不順着我點,那我非得幹點更讓人讨厭的事……”

話還沒說完,身前忽然壓下來一道龐大的陰影。

時玉吓得嚼糖的動作都頓住了,剛仰起小臉,便被人連人帶被的重重摟住,那雙鐵鉗般的結實臂膀牢牢箍在腰上,緊的像是要将他直接融進男人寬大炙熱的懷裏。

他被抱的人都傻了。

半天才從男人懷裏撐出一條縫隙,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默不吭聲,結果上來就直接給他放了大招的男人:“——陳政!你幹什麽!”

你濃眉大眼的可別是個基!

抱着他的男人一動不動,沒刮胡茬的腦袋埋在他肩頭,細小的胡茬刺得他柔軟的肩膀又痛又癢,然而怎麽推都推不開這跟黏上來了一樣的男人。

陳政聲音悶悶的,呼出的氣息又熱又燙,燙的他膚肉發軟:“……你不讨厭。”

許久未曾感受過的奇妙電流剎那間從皮肉相觸的地方流遍全身。

時玉剛想反駁的話頓時咽了回去,他軟着身子,被胡茬紮的細細密密的顫栗,棉被裏的身上起了一層汗,聲音都打着抖,好久才道:“……我、我憑什麽不讨厭,我讨厭死了……”

“一點也不讨厭。”

箍在腰上的臂膀加重了力氣,男人下颌的胡茬随着動作紮上肩窩,那一瞬間難以抑制的麻癢頃刻間湧上神經末梢。

時玉渾身冒着汗,眼神都有些許渙散,嘴唇張開一條細縫,小口小口呼吸着,脖頸上瞬間浮起一層晶瑩的汗水。

汗水似是從皮肉下方幽幽升起,裹挾着青年身上腥甜的、惑人的軟香。

陳政眸色深了深,鼻尖若有若無的蹭了上去,黏膩的汗水就在唇邊,好像只要張開口,便能嘗到甜味。

他呼吸粗重,喉結滾得飛快,壓抑着心頭躁動的想法。下一刻忽然察覺到身下的人在發抖,他立刻松開手,朝着趴在自己肩上一動不動的青年看去。

“小少爺!你……”

話音一頓,陳政怔怔的看着臉上覆着細汗,眼神渙散迷蒙的青年。

青年像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一動不動的軟在他胸前喘息着,自上而下的看去,能看見他形狀優美的纖密長睫,以及嗡合的嘴唇。

那唇瓣又紅又軟,像山上每到秋天便能看到的漿果,飄着糜爛腥甜的香氣。

陳政其實不喜歡摘那些漿果。

因為吃起來又酸又澀,遠遠沒有聞起來的香甜。

可此刻他卻有些抑制不住的沖動,想嘗一嘗那總是被他忽略的爛熟漿果。

像被蠱惑了一樣,就着這個姿勢,他深深的彎下頭去,沒有絲毫猶豫的、擡起青年的下巴親了上去。

漿果是出乎意料的甜,甜的他忍不住還想嘗更多,一股奶香飄溢在空氣中,那是牛軋糖味的漿果。

還有夾心,夾心是柔軟怯懦的紅莓子味,他小心對待,到了後面依舊沒能将軟軟的夾心吃進自己嘴裏,他于是犯了急,沒輕沒重的捏着漿果外殼,急切又笨手笨腳的咬着纏着那夾心。

……

剛被親上時玉就哆哆嗦嗦的掉了眼淚。

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徹底軟成了一灘水,頭發睫毛卻都濕淋淋的,眼中含着渙散的水汽,被親的淚水直掉,嗓子裏不住地溢出顫抖的、柔軟的嗚咽。

昏沉的光線下,黝黑大掌細細的包裹着青年雪白細長的手指,一黑一白,兩種對比明顯的顏色恍若某些中世紀的油畫。

男人低着頭,一臉沉迷克制,親的稍微重了點就寶貝似得拍拍懷中人的後背,啞着嗓子連忙含糊的哄着:“我輕點……輕點……”

只是這輕點連半分鐘都持續不到,雪膚黑發、汗淋淋的青年便被他又變的粗魯的親吻親的嗚出聲來。

那嗚聲也悶悶的,像被什麽壓制着,沒一會兒便會變成抖着身體的顫栗。

【只親了,一點脖子以下都沒有orz】

……

時間過的緩慢。

時玉不知道被這臭男人壓着欺負了多久,再從迷蒙中清醒過來時,他還渾身無力的趴在陳政懷裏。

陳政緊緊的摟着他,手指拿着棉布巾,沒一會兒便給他擦擦眼淚。

似乎覺得他哭的樣子很可愛,忍不住親親他軟爛的唇瓣,親完又欲蓋彌彰的拍着他的後背,低聲哄着,“不親了不親了……”

像是洗了個澡,粗布棉衫被汗濕了,時玉嫌棄的蹙了蹙眉,覺得自己身上都是汗味,啞着嗓子道:“……我要換衣服。”

他聲音太小,舌頭酸酸麻麻的,話都說不清楚,陳政低頭挨得近了點,問他:“什麽?”

時玉煩他又朝自己蹭過來,帶着一股強悍的、陽剛的侵略感,讓他渾身又開始發抖發軟,無力地快要軟成融化的棉花糖。

他恹恹的撩起眼皮:“換、衣、服,你聽不懂人話嗎?”

黑皮男人和他對視。

喉結滾了一下,忽然擡着他的嘴唇急切地親了上來,嗓子啞啞的:“什麽……?”

頓時又墜入了一處火熱的湖水。

時玉發着抖哭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掉着,被男人粗粝的手指擦去,留下一陣厚繭碰過的麻痛。

作者有話要說:  redeye等那啥我再說

文名改了,因為文名裏出了些不應該有的詞彙,這個文名大家先湊合看吧,有好的想法可以告訴我QAQ,我是個文明廢

ps:因為不能出現“惡毒”這個詞

明天見寶子們,每條評論我都看了!謝謝大家的鼓勵和支持,啾咪啾咪啾咪啾咪~

老子的愛,收好.jpg感謝在2021-09-08  20:36:36~2021-09-09  19:54: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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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