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周時軻收回視線,上了車,車子駛到傅斯冕旁邊的時候,車窗內丢出來一件外套,周時軻側臉淡然,随即車窗升了上去。

與此同時,追上來的一群粉絲将不滿發洩到了傅斯冕身上,傅斯冕沒注意到,他彎腰去地上的衣服,被不知道誰舉起來的包狠狠砸在了後腦勺。

“有病吧你?”

“這麽愛多管閑事怎麽不去江邊把垃圾都撿了?”

傅斯冕拎着外套直起腰來,回身眉眼淡淡地看着這幾個女生。

她們被對方淡漠的眼神看僵住。

青年的視線落在她們的校服上。

落在耳朵裏的嗓音帶着金屬般的冰冷質地。

“第七高中的學生?”

周時軻剛到家,就接到了宋歸延的電話,對方先是問他回家了嗎,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宋歸延才有些無奈地說道:“怎麽在外面到處跑呢?被人拍到了。”

他又接着說:“不過還好,都是路人發的,說你也去看秀了,沒有營銷號出來帶節奏,他們還感嘆現在粉絲太瘋狂了。”

周時軻擡手摸了摸臉,他這個動作讓阿姨注意到了。

阿姨“哎喲”叫了一聲,小跑過來捧着周時軻的臉左右看,好幾道不知道怎麽抓撓到的血痕,瞅着就疼得很。

“你這是怎麽搞的啊?”阿姨心疼極了,忙着去找醫藥箱了。

宋歸延聽到這邊的動靜,“怎麽了?”

“沒事,”周時軻抓了個洗過的梨子在手裏啃,“不怕。”

他像哄狗似的語氣,讓宋歸延忍不住笑了。

“以後出門還是盡量不要單獨一個人,有些粉絲行為比較極端,可能會失了分寸,我會再給你找一個男助理,只要你出門,都讓他陪你一起。”宋歸延本來已經下班了的,他在準備着明天關于周時軻代言周時旬的品牌的通告,借着秀直接将周時軻帶出去,沒想到提前鬧了這麽一出。

幸好沒什麽負面影響,看着電腦屏幕上的視頻,視頻裏的一群女孩子對周時軻拉拉扯扯,絲毫不顧這是在公衆場合,會對藝人的形象造成怎樣的影響。

“嗯,好的。”周時軻将梨子咬得咔嚓咔嚓響,他仰頭看着晃眼的水晶燈,大顆大顆的水晶璀璨明亮,“宋老師,你們喜歡我什麽啊?”

“你是在問粉絲還是在問我?”

“都有。”

“粉絲的話……很難說,有的人可能喜歡你的外表,有的人覺得你唱歌好聽所以喜歡,”宋歸延嗓音低緩,像質地高級的面料柔軟舒适,“但這些都是會變的,你如果問我的話,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每個時期的你我都喜歡。”

他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而不是在說我喜歡你,所以不會令人聽了覺得想要回避。

輪到宋歸延提問了,他是有疑問的,一直都有。

“你當初,為什麽會喜歡傅斯冕?”宋歸延看不出來傅斯冕有什麽特別的,不過宋歸延承認,傅斯冕的外表的确是相當出衆,他帶過國內外的藝人,傅斯冕是少見的本人與鏡頭沒有任何差距,甚至拍出來的照片都不需要修圖的人,但這些,周時軻自己也有。

為什麽就在傅斯冕身上栽得那麽狠呢?

周時軻眯着眼睛,他此刻心情很平和,就像是在想一件已經特別久遠的事情。

他自己也是被人追趕的人,傅斯冕與他相比,在這方面沒有特別大的吸引力。

“感覺吧,”周時軻吶吶道,“他不歧視別人。”

周時軻從沙發上坐起來,想了想,說:“宋老師,你應該知道,我身邊的人,怎麽說呢,即使是做好事,都會有施舍和高高在上甚至是作秀的意思,楊上臣當時去給清潔工送溫暖,被人追着打,傅斯冕不一樣,他對那些人好,他會彎下腰,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宋歸延聽完,輕聲問道:“可是對你呢?”

周時軻沒說話,宋歸延繼續追問,“你又有什麽證據證明他對那些人不是作秀呢?”

“人可以作一時的秀,但作不了一輩子的。”周時軻想到網上那些在每次企業家或者藝人捐款之後,總會有人跳出來說他們是作秀。

楊上臣拿着掃把在街上自拍三小時是作秀,但實實在在的捐款,無論姿态與否,周時軻希望這種“作秀”的人越來越多。

“不過對我确實是。”周時軻躲開阿姨戳過來的棉簽,接過來自己在臉上随便扒了兩下,“宋老師不用試探我。”

他還有下文,所以宋歸延沒有打斷他。

“你知道我以前是什麽樣子,我就是這樣,我再不喜歡的人,他哪裏優秀我還是承認,讓我去因為恩怨而是否定诋毀整個人,我做不來。”

“我誇獎一個人,并不代表我喜歡他。”

周時軻将吃完的核丢進垃圾桶,“挂了。”他說。

偏愛才代表喜歡。

就像他以前看傅斯冕,傅斯冕的冷淡他都能自我洗腦成內斂和不會表達。

身在局中不自知罷了。

當時他是這樣。

現在的傅斯冕也是這樣,總覺得還可以挽回,做一些無聊透頂又極其沒有意義的事情,在周時軻眼裏,做這些事情的傅斯冕和那些以前追他的人沒有任何區別。

第二天,當天晚上的事情依舊發酵開了。

除了被罵到出來道歉的那群上去動手的粉絲,還有被路人爆出來的一張傅斯冕陪着周時軻跑了一段,并将外套丢給周時軻的照片。

不過傅斯冕只排到了背影,很模糊,認不出來的,但周時軻的側臉在鏡頭下暴露無遺。

燈光從遠處找過來,兩個人的身形鶴立雞群般的出衆惹眼,即使是抓拍的照片,都能感覺到沒露臉的那個人的視線是完完全全執着又認真地落在周時軻身上的。

感覺不可忽視。

腦補将這張照片送上了熱搜。

[這幾個女的是想出道嗎?他媽的你們要簽名就算了,上去就扯口罩扯衣服算怎麽回事?]

[沒媽?]

[看校服是第三中的啊……]

[不不不不不要,三中不背這個鍋,她們是第七私立的,我們兩所學校的校服有點像,不過細看是不一樣的,我們的藍是天藍色,她們的藍是湖水藍,還帶着一點兒綠。]

[我真的好讨厭這些人啊,關注作品不行嗎?非得去打擾他的私人生活,周圍這麽多人,還有記者,嗚嗚嗚我的阿軻肯定吓死了。]

[有毛病,給我把她們名字扒出來!]

[我和你們關注點不一樣,我想知道這男的是誰?]

[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我想磕。]

[談戀愛了?]

[助理吧,這照片太模糊了,特別是這男的肯定跑很快,都快跑出馬賽克了,不過看身高還可以,比阿軻還高。]

[不是助理,你們看他沒糊的那只手,手腕上的手表露出來了,手表是一百萬的某品牌的經典款,誰家助理這麽壕啊?]

[你們再仔細看,放大了看,他無名指上有戒指!!!]

[救命,這是阿軻對象嗎?]

[不要啊!!!我的阿軻還是個孩子!]

[額,別亂說吧,阿軻現在還是上升期……]

[不出來澄清一下嗎?感覺越說越過分了,我看見有人說阿軻已經有了兩個領養的孩子,一男一女,一個兩歲,一個三歲……]

……

但這條熱搜只在上邊呆了半個小時,就被撤了,直接撤到最底下,要連續翻幾頁才能看見的那種。

好幾個帶節奏的號子也被封了,即使不少人已經把照片保存了。

但因為封禁的速度快,熱度依舊被降了一大截。

宋歸延給周時軻打電話,周時軻剛睡醒,“宋老師,速度挺快嘛。”

宋歸延語氣微頓,“不是我降的。”

“也不是周氏。”

周時軻眼裏的睡意散去。

宋歸延在公司,他看着網上依舊源源不斷對于周時軻的感情狀況的猜測,估計很快就會循着蛛絲馬跡扒到傅斯冕身上去。

他按了按眉心,“除了傅斯冕,我想不到其他人。”

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有這個必要嗎?

心裏湧出來許多疑問,周時軻不明白傅斯冕做這些的意義在哪裏,但所有話聚到嘴邊,最後說出來的卻是:“哦。”

“照片得處理,不能讓她們順着拉出往事,對你沒有好處。”

周時軻打了個哈欠,“宋老師想怎麽處理?”

宋歸延說出了一個想法,周時軻沉默了很久,然後說,“都行。”他沒必要去在意傅斯冕會怎麽想。

挂了和周時軻的電話之後,宋歸延接通了傅氏的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趙盱。

“你好,我是宋歸延,我找傅斯冕。”

聽見宋歸延的名字,趙盱愣了一下,随即接通了傅斯冕辦公室的內線,低聲道:“傅總,宋歸延的電話。”

傅斯冕的聲音過了兩秒鐘才響起。

“接進來吧。”

“傅總,我是宋歸延,我的來意您應該知道了。”宋歸延語氣溫和,完全不像是在和情敵說話。

傅斯冕看着手裏的文件,淡淡道:“宋老師的來意是什麽?”

“來謝傅總的。”宋歸延語氣輕松,在年齡上,他比傅斯冕大好幾歲,但和對方對話時,宋歸延卻一點都不覺得輕松,對方言語間的氣勢威壓,即使是沒有面對面,也能夠隐隐感受到。

傅斯冕垂下眼,視線落在窗外,“我幫的阿軻,要謝,也不該是你來。”

“誰都一樣,不是嗎?我是阿軻的經紀人,工作上的事情理應由我幫他處理。”宋歸延徐徐說,直接将傅斯冕劃入了工作內容,跟周時軻可沒有任何關系。

“除了感謝您,還有另外一件需要傅總配合的事情,就是那張照片,傅總一定知道了,網上針對這張照片的言論發酵得很厲害,阿軻不希望您和他過去的事情被網友知道,照片中的人,就不能是您。”宋歸延語氣和緩,聽着是在和傅斯冕商量,但他句句不離阿軻,其實就是沒得商量。

傅斯冕從電腦上翻出那張照片,放大,照片雖然是偷拍的,但角度異常的好,雖然兩個人的身形都算不上清楚,可照片給人的感覺,卻浪漫得令人心都忍不住軟下來。

不是他,那能是誰?

不管是誰,這張照片帶給人的感覺不會變。

傅斯冕問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幼稚的問題,“不是我,還能是誰?”其他人沒有資格站在阿軻身邊,傅斯冕的眼神淡漠,像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連一張照片都要抹掉他的存在。

“誰都可以,”宋歸延回答道,“總之不能是傅總,具體原因,我想您自己也十分清楚,您,會配合我的工作的,對吧?”

傅斯冕沒有立即回答。

窗外的餘晖落不進來,窗簾擋住了,傅斯冕被罩在一層薄薄的陰影裏,讓他的神情看起來也晦暗不清。

“阿軻知道嗎?”他握着鋼筆的手指骨節慢慢泛白。

宋歸延勾起嘴角,“當然,身為經紀人,我絕對尊重藝人的意願。”

餘晖慢慢地傾斜,整間辦公室都暗了下來。

傅斯冕眼底殘存的期待散去,良久,他冷調的聲線響起,“既然阿軻同意,那我沒意見。”

在挂掉電話之前,傅斯冕最後還問了一句。

“換誰?”

“傅總覺得呢?”宋歸延的語氣難得出現笑意。

不用再問了,替代傅斯冕的人,是宋歸延,兩個人身高差不太多,宋歸延平日裏也是西裝革履,手上的表也符合他的社會地位,而如果是宋歸延,粉絲也不會說什麽,他是周時軻的經紀人,他這樣做,甚至會讓粉絲覺得他對藝人很負責。

結束通話之後,傅斯冕整個人陷進柔軟的座椅裏,看着窗外,久久未動。

他動一下,哪怕是呼吸,身體各處都拉着扯着痛。

他昨晚還以為他和阿軻說不定,還是,有機會的,但今天宋歸延就明裏暗裏的告訴他,他的存在,只會擾亂周時軻的工作,令周時軻的生活變得糟糕起來。

當初是,現在還是。

只是一個背影而已,一張照片,都不允許傅斯冕的存在。

傅斯冕伸手從桌子上将手機拿過來,翻出那張照片,調到适宜的尺寸,換成了手機屏保,青年冷峻的眉眼從手機屏幕裏映出來。

他眼睫擋下的眼神像碎掉的水晶。

現在這樣總可以了吧,只存在于他的手機上,只有他知道,也沒礙着任何人。

照片的色調很暗,那片暗色,從屏幕裏逐漸蔓延到傅斯冕的眸子裏,眼前一切都變得昏暗模糊起來。

“砰!”

辦公室內沉重一聲悶響,伴随這一聲響的還有玻璃碎掉和文件夾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趙盱聽見動靜,從自己辦公室沖出來跑了進去,看見的就是傅斯冕倒在地上的模樣,他臉色煞白,眉頭緊鎖,額頭上沁出一層汗。

“傅總!”

趙盱呼吸都差點暫停了!

“去讓司機把車開到門口,快點!”趙盱沖外面總裁辦的幾個人吼道。

人民醫院急診。

趙盱挂完號,醫生正好簡單地看完從急診室裏出來,醫生摘下聽診器,不疾不徐說道:“別着急,只是勞累過度沒休息好,不過病人心率好像有點問題,我先讓人給他拉個心電圖,再叫心內科的醫生下來看。”

說這麽一大堆,趙盱也沒怎麽聽懂,他從窗口裏往急診室使勁看,追着醫生問,“什麽叫心髒有問題啊?我老板才二十幾歲,怎麽可能就心髒有問題?”

醫生露出安撫的笑,讓他別急別慌,“這很正常的,很多年輕人熬夜啊工作啊都會對心髒産生影響,你想想你自己,經常熬夜之後會不會覺得心跳加快?之後注意調理休息,沒大事,但如果之後還是老樣子,就有可能發展成其他病喲。”

看見趙盱呆呆的,還是沒聽懂,醫生沒再和他繼續糾結于這個問題,“還有,病人後腦勺有一道挺深的口子,看樣子是處理過的,只不過不太專業,他暈倒估計也有失血的原因。”

“怎麽還失血啊醫生?”趙盱聽了之後心髒狂跳,他覺得自己也快經不住了,“那個什麽心醫生什麽時候來啊?我們老板不能有事的!他還年輕,我們公司就靠他了!他還沒有和他對象和好,最近做生意還一直在虧錢……”

“哎呀真沒事的呀,這人哪有不生病的對不對?等會心內科醫生看了我們再說。”醫生被趙盱纏怕了,拎着聽診器鑽回急診室去了。

不過醫生剛鑽回去又跑出來了。

“那個,病人身上的貴重物品你去拿一下,自己保管,不然丢了我們不負責的哦,等會要輸液,他的手表和戒指最好都取了,人來人往的也不安全。”

急診室就是這樣,也不會有特級病房,那是住院部的玩意兒。

但因為現在這時間,來看急診的人并不多,急診室裏就兩三個病人,一個打籃球把門牙磕掉的,一個遛狗被狗拖着跑了三裏地的。

趙盱掀開簾子,悄悄在床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從傅斯冕手腕上将手表摘了下來,百來萬的表……趙盱把它輕輕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戒指……

趙盱伸手去扒拉,傅斯冕的手卻突然攥緊,他吓了一跳,擡眼去看床上的人。

傅斯冕慢慢睜開了眼睛,他聲音艱澀,“戒指,別摘。”

“好好好,我不動戒指,傅總,您知道您自己暈倒在辦公室了嗎?”趙盱說完,看見傅斯冕眼裏透露出疑惑,就知道他還沒反應過來,“醫生等會就來了,他說你最近太累了。”

“嗯。”傅斯冕看見牆上的急診科幾個大字就知道是在醫院了,“你先出去吧。”

“手機給我。”

趙盱聽見傅斯冕要手機,連忙從另一邊兜裏把傅斯冕的手機掏出來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傅斯冕手上。

傅斯冕劃開屏幕。

周時軻的公關已經下場了。

周時軻沒有談戀愛,那張照片裏的人是周時軻的經紀人,是宋歸延。

[騙鬼呢?經紀人戴一百多萬的表?經紀人這麽高,而且看背影就很帥?那他還當什麽經紀人?]

[不是,你們知道周時軻經紀人是宋歸延嗎?他之前在國外,最近那個很火的國外男團就是他捧出來的好吧?而且你們要是懷疑人家的顏值,可以去搜,周氏上次聘請他回來的時候發了幾張照片的,能不能不要張嘴就來?]

[我去看了,照片裏的人應該是他。]

[真的很帥!]

[感覺也可以收拾收拾出道了!]

[會不會是宋老師為愛做經紀人啊?]

[不會,不然那幾年他為什麽在國外,阿軻也一直在江城,這兩人之間之前沒有來往過,是真的經紀人和藝人的關系。]

[可是照片好好磕!]

[随便,我先磕了,感覺阿軻要是談戀愛,要是和宋歸延,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也!]

[配一臉啊!]

[對對對,特別是這張照片,救命,氛圍感好足!]

風向已經被帶偏了,網上甚至有了cp粉,人數還不少。

心髒突然不要命地撞擊着胸口。

胃裏開始翻江倒海,嘴裏湧出來的味道又酸又澀,他渾身火一樣的燒了起來,心髒在猛地跳了幾下之後就開始像軀體發散鈍痛。

傅斯冕坐起來趴在床沿劇烈嘔吐起來,他手指攥緊護欄,五髒六腑都似乎在被一只手瘋狂攪動。

他快兩天沒怎麽吃東西,胃裏沒東西吐,于是就是膽汁,澀得人嘔吐得更加厲害。

醫生和護士在那邊聽見動靜,都沖過來,地上的液體黃黃綠綠。

傅斯冕臉色慘白,眼眦血紅,他啞着聲音,“抱歉。”

接着便又彎下了腰。

醫生也急了,扭頭去問護士站的,“去問拍片的現在有沒有位置,沒位置就插個隊,靜脈通道怎麽還沒建?趕緊建,建了來兩個人送去拍片!”

護士推着治療車過來建通道,她摸到病人的手冷得像石頭一樣,心裏一緊,這通道估計不太好建。

趙盱也趁亂跑進來了。

急診科醫生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安排人處理之後就又離開了,一時間也沒人管家屬怎麽跑了進來。

趙盱發誓,他從沒見過傅斯冕這麽狼狽過。

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游散在額前,擋住眉毛,臉上一絲血色都看不見。

傅斯冕突然又伏在床沿吐了起來,只是幹嘔,他沒有什麽可以吐的東西了,趙盱急得在原地跺腳,可沒檢查也确實不敢随便用藥。

直到他看見傅斯冕吐出來一口血,這下不僅趙盱吓住了,護士也愣住了。

“醫生!”兩人一齊扭頭喊。

不過趙盱還加了一句:“救命啊!”他喊出了顫音。

醫生沉思了一會兒,他問趙盱知不知道傅斯冕以前身體狀況。

趙盱手足無措,“我們老板沒怎麽生過病,以前也經常鍛煉,身體很好的,就是這段時間,沒怎麽好好吃飯,然後經常熬夜,壓力也很大,哦哦哦還有,他最近喝酒!”上次趙盱去傅斯冕家,半個酒櫃都已經空了。

“那有可能是胃出了問題,具體還要等檢查結果,血已經送去檢查了,其他的都要一步一步按流程來,你也不要太擔心。”

趙盱六神無主,“好,好的。”

即使在他眼裏,吐血離死大概不遠了,可看這些醫生的神色,應該,也不會要命的吧。

趙盱看着重新躺回去的傅斯冕,可能他沒意識到,周圍人也沒意識到,甚至連傅斯冕自己都沒意識到。

傅斯冕離開周時軻,有可能,活不了太久。

不是指他主動求死,而是身體各方面,包括心理情緒,都對周時軻的離開産生了反應。

那麽驕傲清高的人,短短半年,像變了一個人,他的倨傲坍塌了,他想挽回,但他做不到,于是他就被自己的身體狠狠報複了。

護士正打着針呢,就聽見自己身後有人在抽泣,她扭頭一看,是病人家屬,一個大男人……

趙盱才不管那麽多。

他蹲到床邊,小聲和傅斯冕說話,哽咽着說:“傅總,我給阿軻打個電話?”

傅斯冕閉着眼睛,清隽的面容像一碰便要碎了。

“趙盱,別自作聰明,”他緩緩說道,說得有些吃力。

他現在這麽狼狽,他不想讓周時軻看見,再說了,周時軻也不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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