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即使學校的日子再輕松，一回到家那種壓抑到零界的氣氛又迅速開始凝聚。辛陳看着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品着紅酒的辛如喬，心裏的話幾乎湧到了嘴邊，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為什麽把栩栩關在家？為什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仿佛事不關已？

他當時回學校，辛如喬說道別總想着家裏的事，她都能處理好。他沒想到她所謂的處理就是限制別人自由。辛陳沒理辛如喬，直接走到栩栩房門口，裏面悄然無聲，他輕輕叩門，沒人回應。擔心不由加重了幾分，敲門聲也大了點，“栩栩，是我。”辛陳暗暗罵自己簡直昏了頭，居然真的相信辛如喬說的話，他也沒料到自己媽媽能瘋狂到這種地步，這五天她們兩人是怎麽相處過來的？心裏更是着急，“栩栩，把門打開好不好？”

伴随着話音的是房內重物砸向房門時發出的巨大聲響。

辛陳被這突如其來的暴烈驚的心髒重重一跳，他瞪大眼睛看着緊閉的房門。有些不可置信，栩栩幾乎是他帶着長大，她也一直乖巧聽話，不要說摔東西，連大聲和自己說話都很少很少。這瞬間辛陳覺得茫然，好像一切都偏離了軌道，要不是席致遠，要不是發生這種事，他們依舊會和以前一樣過着平淡安穩的生活，然而現在一切都被打亂了。他又痛恨起自己來，要是再多關心她一點，多注意她一點，也許事情又會有不同。為什麽同意去寄宿制的學校？也許這本來就是席致遠算好的計劃之一，他心裏的憤怒又開始翻滾。難道就這麽算了？怎麽可以。

在走神的空當，辛如喬已經來到了他身邊，她臉上滿是陰霾，拿着鑰匙就要去開門，被辛陳及時攔住了。

“你別這樣逼她！”辛陳看見她要做什麽後，伸手奪過了辛如喬的鑰匙。

“我逼她？”辛如喬表情扭曲，“難道不是他們在逼我？！”她扣着辛陳的肩膀，狠狠的質問，“那個男人怎麽逼我的？他想讓你去坐牢！他居然敢打這樣的主意，為了這個．．．”她帶着怪異的笑看了一眼身側的房間，“為了這個不該出生的賤貨？”

辛陳身體顫了顫，他盯着辛如喬，不發一言。

“我知道，你怪我不讓她去學校。”辛如喬看向辛陳，“讓她去丢人麽？要是席致遠去接她，我豈不是順了他們的意？”她語調忽而擡高，“我還沒死呢，給身邊的人留點臉吧！”

“你一定要把話說得這麽難聽嗎？”辛陳被她氣得也扔了平時的顧慮，“她難道不是你女兒？你恨那個人關栩栩什麽事？你遷怒了她十多年！你根本．．．”

“閉嘴！”辛如喬聲音尖銳，她咬着牙，臉部都變得僵硬而緊繃，“我從來沒打算生下她！要不是那個賤男人，她早該死了！她就該和那個賤人一起．．．”

“不要說了！”辛陳朝她喊道，想要格開她的手。

“啪！”的一聲脆響，辛如喬甩了他一巴掌。

她眼神晦暗，辛陳也不躲，他早就習慣了，所以只是倔強的站着，一動不動。

“第幾次了，你說這是第幾次了。”辛如喬問他，“為了她和我頂嘴。”

辛陳不再開口，辛如喬看着他，也不再說話。周圍靜了起來。

Advertisement

此時，門鎖轉動，一個最不受歡迎的人出現了。

一看見他，辛陳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

席致遠神色倒是輕松，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要不是他頭上的白色紗布太明顯，辛陳都要以為之前的事是錯覺了。

目光掃過辛如喬，落到辛陳身上時，席致遠表情有些冷。

辛陳想問他你有什麽資格擺出這幅樣子，又想叫他滾。

辛如喬卻對他說道，“回你房間去。”

辛陳緊了緊拳頭，還是聽了辛如喬的話，只是他沒有把門合上，他側站在黑暗的房間裏，靜靜聽着客廳的對話。

“你兒子還是這麽不待見我。”席致遠在沙發上坐下，點了根煙，“你們倆長得這麽像，可惜性格千差萬別。”

“我兒子自然是每一處都像我。”辛如喬靠着沙發，一條長腿墊在臀部下面，紅酒杯輕擱在另一個膝蓋上，姿态随意，像一只高傲的貓，“至于性格，他随他爸爸，和你有關系麽？”

席致遠臉色變得難看，“你他媽每次和我上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都是別人。”

辛如喬指尖輕叩杯緣，她還是輕飄飄的甩出一句話，“和你有什麽關系？”

席致遠直起身子，像是要發怒，片刻卻又忍了下來，冷笑道，“是和我沒關系，我也就是可憐你。再喜歡又怎麽樣，你還不是被甩了？”

“我被甩？”辛如喬用力捏着高腳玻璃杯，她呼吸急促，“要不是顧予那個王八蛋，我早就和陳意清在一起了！”像是想起了極為怨恨的事情，細高的杯子都似要被她折斷。

“所以你憑什麽阻止我去找其他女人？”席致遠抽着煙，聲音冷淡。

“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我攔過麽？”辛如喬平複下心情，“只是這次你對我太無情了點。”

“是你貪心不足。”席致遠冷冷的看着她。

“我還是那句話，”辛如喬唇角微挑，眸光掃過席致遠，“要離婚可以，房子和錢我都要。”她長得極為漂亮，雖然已沒有小姑娘般的青澀，但舉手投足間風情豔麗，像一朵在夜晚兀自綻放的大麗花，讓人忍不住屏息多看上幾眼。她的手指纖長秀美，襯着杯中鮮紅的液體，仿若精致的羊脂白玉。即使在這樣僵持的狀态下，席致遠的目光仍舊多流連了一會，要不是想擺脫麻煩，他還真不怎麽願意和這樣一個女人離婚。

不同于外面那兩人的反應，辛陳聽見這話愣住了，他們．．．要離婚？

“別把我當傻子，”席致遠也把話說開了，“你真的有證據？”他指指額頭上的傷，“我沒追究已經對你們仁至義盡了。”湊近辛如喬，他伸手撫上她的腿，輕緩的上下游移着，“你知道你舍不得這房子，我可以給你。至于錢．．．”

席致遠想說什麽她明白的很，辛如喬笑意不達眼底，“這房子哪裏值五千萬了？不要也無所謂。”話不多說，她走到電視旁，拿了一張光碟放進去，側頭道，“看仔細點。”

原本只有說話聲的客廳不多時就充斥了男人粗蘛重的喘蘛息和略帶稚嫩的哭泣。仿佛還嫌不夠，辛如喬惡意的笑了笑，報複似的把聲音開至最大。

栩栩房間傳來了崩潰的尖叫聲。辛陳再也忍受不了，拉開門沖出去抓起茶幾上的花瓶就朝電視砸了過去。

玻璃爆裂的聲音和電視的聲響很快一起歸于平息。他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可以想象情緒有多不穩定。

席致遠拿着煙的手在發抖，他沉下臉看着辛如喬，目光陰郁。然後跨步取出那張碟片，掰成兩半洩憤似的扔在地上。

辛如喬毫不在意，“你不願形象一落千丈吧？公司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規模，可經不起自己老板猥蘛亵蘛女童的新聞沖擊啊。”

“你威脅我？”

“我本來沒打算和你離婚，結果你還真敢提？”辛如喬神色冰冷，“你不仁我不義。”

席致遠警告道，“別得寸進尺。”

“你把我逼到這個地步，就別怪我不留餘地。”

難捱的沉默，席致遠猛的踹了一腳茶幾，“好！錢我給你，你馬上給我滾出這裏！”之後摔門而出。

栩栩房間讓人心驚的哭聲依舊沒有停止。

“你和他離婚，那栩栩的事呢，你不管了嗎？”辛陳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廳裏這麽問着辛如喬。席致遠打着什麽主意，只要不瞎都能看的出來。

“難不成我還要去貼心安慰？”辛如喬重新坐倒在沙發上，“我做不來這種事。怎麽，你又要來教育我？”

辛陳不想理她，轉身就要走。

“給我站住！”辛如喬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養你的是誰？你這樣和我說話！”

“這段時間我晚上會回來住，我會和老師．．．”

話還沒說完，辛如喬拿起煙灰缸就往他身邊摔了過去，“你敢！做什麽？我會虐待她嗎！你敢回來我就不讓她好過！”

辛陳被她氣到了，“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

“她變成今天這樣跟你也脫不了關系！就知道縱容她，遇到事情她除了哭還會什麽？”辛如喬說道，“你不檢讨檢讨自己！”

如同被人重重敲了一棍子，辛陳眼前有些發黑。他拼命穩住呼吸，一時竟然有點開不了口。那不然怎麽辦，和辛如喬一樣苛刻？他想讓栩栩盡可能過得開心一點，所以造成這種狀況，是自己大錯特錯了？他腦袋突然很混亂，小時候的回憶和剛才辛如喬還有席致遠的對話不停亂竄着。

疾步走進自己房間，關上門，他慢慢滑坐在地上，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

口袋裏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他在一方亮光下看到上面只有幾個字：你還好麽？

心裏變得酸軟，遲疑了很久，辛陳才按下發送鍵，他寫道：陪我說說話吧。

柯越一早起來明顯精神不足，柯婷一邊吃着蜜桃慕斯一邊摸摸柯越腦袋，“做賊去了啊，一臉沒睡醒。”

“恩恩，”柯越喝了口牛奶，“要考試了嘛，得多看書。”

“我對你很有信心。”柯婷一臉‘放心啦，你怎麽會考不上’的表情看着柯越，“有我這麽優秀的榜樣，你會差到哪裏去？”

柯越在心裏默默對她翻了個白眼，然後說道，“姐，你幫我個忙吧。”

“好啊，你哪科不懂，盡管來問。”

“不是，”柯越踢了踢她小腿，“我需要一套房子。”

“咳咳！”柯婷被芒果汁給嗆到了，“兔崽子你找死啊！”她吼完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揪住柯越耳朵，壓低聲音，“你是想被打斷腿嗎？翅膀還沒硬就要飛了？”

“不是我，”他拍開柯婷的手，“是辛陳。”

“辛陳？”柯婷将信将疑，“別騙我，我不會再幫你圓謊了，除非我活膩了。”

“這種事情我會騙你麽？”柯越瞥了她一眼。

“．．．可是，為什麽？”柯婷奇怪的問他，“辛陳家不就在崇州嗎？”

“就因為他家在崇州，所以啊，你說為什麽？”

“和家裏吵架了？．．．家庭不和？”柯婷恍然大悟，“我真聰明！”

“那你幫不幫我？”柯越目光閃閃的看着她。

柯婷點頭，“沒問題啊。張小白他們家好像就有一套空房子，我去幫你問問看。”

柯越也毫不吝啬的附送大大笑容一個，“謝謝姐～”

“臭小子，”柯婷恨恨的咬着一塊曲奇，“你只有在這時候嘴巴才格外甜。”

目的達成，柯越就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繼續自己早餐去了。心裏卻記挂起辛陳，昨晚他透過手機都能感覺到那個人的低壓情緒，他們聊了很久，也因此知道了辛陳的媽媽要離婚的事情。這種時候自己沒辦法去看他，所以一切只能等到學校再說。至于房子的事，他比較放心，柯婷一向都很有她的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