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二天一早,柯越是被李航一的手機給吵醒的。

不滿的哼唧了兩聲,他把被子蒙住頭,想繼續進入美夢中。可惜蒼天不給他這個機會，就聽見電話那邊淡定到近乎冷酷的聲音傳來一連串的質問。

“我一出差，你連家都不回了？長本事了啊。”顯然，這人除了溫璟不做其他猜想。

“沒有啊，我昨天去接柯越和辛陳了，因為太晚,就和他們一起住了。”李航一盡量放輕音調，怕吵到柯越,他下床出了房間。

關門前柯越還聽到二貨說了一句，“我們一會就到,你不是下午回來麽？”

這下也睡不着了,不情不願的坐了起來，柯越黑發淩亂的散在額前，睡眼惺忪。好吧，為了二貨的幸福和諧生活，還是早點讓溫璟見到人比較好。

溫璟的霸道和占有欲，柯越很久以前就領教過了。更可怕的是那家夥打起人來好像也很厲害。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為李航一擔憂，這孩子不會經常遭受家庭暴力吧？

還在東想西想、瘋狂腦補中，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辛陳已經穿着整齊，神清氣爽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昨晚睡得很晚麽？”坐在床邊，辛陳揉揉他頭發，“手沒壓到吧？”

柯越撲倒在他身上，動都不願動，“幾點了？我感覺自己要死了..困死的。”

“八點半。”辛陳把他扶好，又拿衣服遞給他穿，“溫璟都打電話來催了。”

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把衣服穿好，洗漱完畢之後，三人才出發前往李航一家。

“中午我和溫璟來做飯，讓你嘗嘗我高超的廚藝。”李航一眉飛色舞的說道，“溫璟和辛陳都誇過我。”

等等，柯越瞬時感到了危機：李二貨同學居然會燒菜？辛陳還誇他做得好？不可能吧..騙人吧..這二貨肯定又在吹牛，到時候真讓他燒，絕對傻眼。又想起自己對廚房一直久攻不下，柯越有點冒汗了。然後辛陳一句話徹底讓他心碎了一地。

“李航一做菜的确很不錯，我吃過幾次，一次比一次進步。”辛陳笑着接上了李二貨同學的話。

呃..這兩家夥別再說了。柯越轉頭默默傷感着：萬一自己不會做菜的事情暴露了，會被嘲笑吧？

想到這裏，他瞟了一眼辛陳，又瞟了一眼，繼續瞟。

察覺到柯越的目光，辛陳難得也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容，出聲道，“今天我也來幫你和溫璟打下手好了。”

“那太歡迎了，反正和你倆也沒什麽好客氣的。”他從後視鏡看着柯越說道，“可惜你手不方便，辛陳說你在家也會燒菜給他吃，我當時還驚了呢，所以開始發奮學做菜。”

噗..自己根本什麽都不會，在家都是辛陳做好，自己負責吃就是了。不過..看着辛陳彎起的唇角，柯越也不自覺露出了笑容——這人還真是很顧着自己啊。

手指碰到辛陳溫熱的手背，然後他輕輕握住。

上午九點多的街道，周圍漸漸熱鬧起來。車子停停走走，終于到了目的地。

李航一住在十六樓，這一片的房子看過去很新，每棟都有三十層左右，綠化和休閑設施都很完善，很是幹淨舒服。

“十六樓我也嫌高，我本來就想買個十樓以下的。”李航一按了電梯按鈕，和柯越他們念叨着。

“那太矮了，這棟樓可是三十層啊。”柯越搖頭，轉而又壞笑道，“我知道，你恐高嘛，溫璟是不是要鍛煉你？”

“別提了，”李航一說起這事就是辛酸淚，“害我每次去陽臺都心驚膽戰。”

柯越不厚道的笑了兩聲，辛陳忍住了，只是眼角的笑意還是出賣了他。

“你倆就幸災樂禍吧。”郁悶的拿出鑰匙，剛碰到鎖眼，門已經被人從裏面打開來了。

溫璟臉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她看着柯越說道，“歡迎，好久不見。”

她并未化妝，素淨清秀。中長的黑發披灑在肩膀上，她穿着一件寶藍色的小洋裝，整個人溫雅又知性，和讀書時那個短發強勢的女生相比，真是變化不少。

陷入愛河的女人果然讓人驚訝。

柯越也對她微笑，“好久不見，溫璟。”

說來也奇怪，幾個人并沒出現尴尬或是沉默的時刻，自然而然的，他們就慢慢聊開了。

柯越曾以為，溫璟畢竟知道自己和辛陳的事，可能會有一點點的不自然。但彼此交談起來後，他才恍然：這個女孩有着一顆寬容又淡定的心，她和李航一真的幫了自己太多。感激的話無法逐字表達，此刻他們能如老朋友般相處，那麽一切也都夠了。

在過去和現在的交織中，時間不知不覺慢慢溜走，等他們從歡聲笑語中擡起頭的時候，才發現：糟糕了，飯還沒做！

趕緊手忙腳亂的各自分工，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燒菜的燒菜，唯獨柯越一人閑得慌。因為是傷患的緣故，所以他只負責在一邊看着。

雖然對于不懂廚房之事的他來說，這真是幸運的不能再幸運，可看到大家都那麽忙，他又想幫點忙。被其餘三人堅定否決後，他只能在辛陳身邊毫無存在感的遞個菜、端個盤什麽的。

好不容易大家忙活完，菜也都上了桌，柯越嘗過後，才發覺辛陳沒騙自己，二貨燒得水煮肉片和海鮮鍋真是相當不錯。

一邊感嘆一邊憂心：自己的廚藝到底怎麽才能飛速提升呢？

“怎樣，柯越？好不好吃？”李航一期待滿滿的盯着對面的人問道。

“非常好啊，”柯越也不吝贊美，“二貨你太讓我刮目相看了，雖然比起我，你還要再努力一點點..”

辛陳沒忍住，一下笑了出來。

李航一不服氣的“切”了一聲，“下次一定要讓你來做做看。”

溫璟把菜夾到李航一碗裏，“我就覺得你做的最好吃。”

倒把李航一弄了個大臉紅。

這個中午，四人吃的相當盡興，酒足飯飽後，李航一說道，“下午咱們去瑤北公園玩吧。”他轉向柯越，“崇州現在規劃的很好呢，什麽人造園林啊，觀光景點啊到處都是。正好我帶你去看看。”

“行啊，”柯越滿口答應，“辛陳看過了，我還沒看過，這次要全部看個夠。”

“對了！再過幾天就是聖誕節诶，你們應該還在這裏吧？”李航一看着他們。

“恩，在的。”柯越和李航一做了個眼神交流，“不過那天我是不會打擾你和溫璟的。”說完，沖着溫璟挑唇一笑。

溫璟大大方方握住李航一的手，“看來你和辛陳有活動？”

辛陳愣了一下，詢問的看向柯越。柯越摟住他肩膀對溫璟說道，“你懂的。”

接着辛陳就對他發起了捏臉攻擊：柯越這家夥絕對又在打什麽小算盤。

接下來的幾天，李航一和溫璟帶着他們走遍了崇州各個值得觀賞的景點。讓柯越自嘆真是太久沒回來了，這座城市居然變了這麽多。綠蔭環繞的園林、小橋流水的石橋、居水而立的長亭，真是優雅別致、美輪美奂。

以前對崇州的記憶，總是最貼近自己生活的長長街道和喧鬧的市場。這個地方不大，但市民大多親切熱情，現在也依舊如此。這一切就像小時候愛不釋手的玩具，長大後仍舊熟悉懷念。

如今它多了幾分現代和時尚，也更加美了。

就像重回水中的一尾小魚，柯越在崇州過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他肆無忌憚的看着美景、欣賞着這裏的每個角落。

世紀廣場的平安夜倒計時日期也讓他感受到了和所有年輕人一樣的期待和開心。

當計時大鐘指向12月24日時，這天晚上，柯越知道，世紀廣場又将燈火不熄直至天明。

“陳陳，想不想出去玩？”柯越看着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某人，“今天平安夜。”

辛陳打趣他，“是看到李航一和溫璟約會去了，你也心癢癢麽？”

“對啊，雖然是洋節，但我還是想和你一起過。”柯越笑道，“可以嗎？”

辛陳讓他坐到自己身邊，側頭親了一口，低語道，“當然可以。”

他們就這樣出了門，在寒冷的冬夜。

彼此手掌的溫度是最好的暖爐，寬闊的街道，腳步聲、交談聲、笑鬧聲，彙成今夜的溫馨小調，慢慢流淌在空氣周遭。

很多年前，柯越也曾在這樣一個晚上，走向去往世紀廣場的這條路，那時好像更冷、依稀還下着雪。當時自己是怎樣的心情？緊張..激動..還是愉悅？好像都有。

他來到人海中，聽不清任何人的聲音，卻唯獨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卻唯獨看到了辛陳在煙火下的微笑。

那時候他們多年輕，兩個少年，幾乎什麽都不懂，就憑着一句“我們試試吧。”然後開始了一段漫漫長路。

如果時光回溯..柯越突然笑了，不要去想這種不可能存在的假設。自己要牢牢把握的，是鋪陳展開的現在。

“到了。”辛陳拉着柯越停下了腳步，“又在走神。”

“還記得這個地方麽？”柯越問他。

辛陳唇角是滿滿的笑意，他點頭，又看向雀躍的人群。

離平安夜狂歡的開始，時間軸還差最後半圈。

廣場上已經有人在倒數了。

随着秒針的轉動，大家的聲音像是要劃開深沉的黑夜，“十、九、八、七.....三！二！一！”

當古老鐘聲準點敲響的那一刻，燃放的煙花竄入高空，綻放出閃爍的霓彩。

接二連三的爆鳴聲無止無盡。

幾乎是在同時間，零星的白色緩緩飄落。

“這個..”柯越伸手接住，看着它在自己掌心化成了一個小雨點。仰頭望去，才發現，紛揚的雪花已經開始翩翩飄落。

驚喜的歡呼響徹整個世紀廣場。

“下雪了。”辛陳也很高興，他說話的時候，有霧氣輕淺消散，和片片純白融為一體。他的鼻尖有些紅，睫毛上有點點水珠，一眨眼，水珠悄無聲息的隐沒，只餘下那雙在夜色中過分明亮的眸子。

柯越心裏微動，他輕輕拉了辛陳一下，讓對方看着自己。

如同十六歲的那次表白，柯越一只手解開自己的圍巾，溫柔的、認真地繞上辛陳的脖子。他吻着對方的唇角，“平安夜快樂。”聲音低的猶如嘆息，“終于我又陪在了你身邊。”

辛陳笑了，他閉上眼睛，輕輕抱住柯越。是了，還能繼續陪伴在彼此身邊，這真是開心的一件事。

很久很久，即使他們已經遠離了那片熱鬧的源地，但照耀這座城市的煙花卻仍舊把他們籠罩。

辛陳不知道柯越要帶自己去哪裏，他也不問，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喜歡現在這樣的時刻。

交握的手，相近的氣息，讓人深深着迷。

柯越回頭朝他微笑，“很快就到，跟着我。”

他們來到的地方是一個別墅群，紅磚灰頂，三層為一幢，兩幢相連，中間是圓拱形門，一樓有個大院子，用白色籬笆精巧的圍了一圈，色調及構造很有歐式城堡的感覺。

辛陳有些疑惑，“為什麽來這裏？”

“噓。”柯越示意他不要出聲，“看見沒，這裏有巡夜的人。不要被發現哦，我們是偷偷溜進來的。”

辛陳瞪大眼睛，這家夥為什麽要夜闖民宅？闖的還不是普通民宅..他在猶豫，是否要和柯越做這件瘋狂的事。

但容不得細想，柯越已經把人拽進去了。

頭發上，肩膀上都是雪花，臉上不時也落了好幾片。

但他們的注意力都沒放在放在這裏，此刻兩人正小心的躲開拿着電筒巡視的人，一路躲一路小跑，終于來到了其中一幢房子前。

辛陳還想說些什麽，手電筒的光從拐角處折射了過來，柯越一把将人拉進了黑暗的房檐下。

等巡視的人走了，辛陳才問道，“你又想玩什麽？這犯法的。”

柯越明知故問，“為什麽犯法？”

“你亂闖小區，還打算私闖民宅。”辛陳說道，“這不是犯法麽？”

被辛陳的說法逗得笑了起來，辛陳趕緊捂住他嘴巴。

也不解釋，柯越不知從哪掏出一把鑰匙，手腕微動，樓口的鐵門居然被打開了。

辛陳這回真的震驚了，迷茫中就被柯越拉了進去。

站在102室的門口，辛陳問道，“你..這是..”

柯越并不接他的話，只是從容的把102的大門打開，手放在門把上，他側頭笑得眉眼彎彎，“陳陳，準備好了麽？”

辛陳還沒搞清這到底是個什麽狀況，也來不及回應。

厚重的門已經緩緩被拉開，柯越牽着辛陳的手把他往自己身邊帶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讓辛陳再不能言語，他久久無法動作。

只因為這一切實在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