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一更

周一這天,天空難得見了一點太陽。對于寒冷的冬季來說,已經很讓人驚喜了,不少人的心情仿佛都因此變好了些。

因為柯越手受傷的緣故，這段時間都是辛陳送他上班。一如既往的，辛陳把人先送到帝豪大廈。分別前柯越親了親他，看見對方笑眼彎彎，說着下班會來接自己。

直到車子再也看不見蹤跡，柯越深深呼吸了一下,玻璃門中映出的自己臉上猶帶着一點笑意。他整了整領子，再擡頭時,笑意已經消失了。

像每個早晨那樣，員工禮貌的問候以及明媚的微笑,一切都波瀾不驚。只有柯越知道,今天注定不會太平靜。

六十六樓，章争已經等在那裏了。看見柯越後，他朝他走近，“少董，他們到了。”

柯越把東西遞過去，“開始多久了？”

“大概十來分鐘。”章争接過那些資料，“我們直接過去麽？”

柯越點頭。

電梯裏非常安靜，只有兩人平緩的呼吸。柯越覺得自己神經繃得有些緊，有什麽好緊張的？大概是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松開掌心，才發現有薄薄的汗水。

大會議室依稀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前臺的工作人員看見柯越和章争後，趕緊起身問好，又詢問要不要去裏面通知一下。被柯越制止了，他和章争徑直走進了那扇關閉的大門。

門被推開的瞬間，清晰的聲音撞進耳膜。會議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們身上。

一圈人圍坐在一起，之前講話的那個人正是王祖安。王祖安看見柯越先是一愣，繼而臉色微變，說道，“少董。”

柯越的目光從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他始終不發一語，慢條斯理的樣子。不少人被他看得臉色都不自然起來，調轉視線、低頭咳嗽的大有人在。他們都很明白，今天這場會議，并沒有人去通知中泰這位高高在上的掌權者。如今這人突然出現，其他人多少有點知情不報的不自在感。

“聽說你們在開會？”柯越示意章争去旁邊把東西放好，“還是高層會議？”

王祖安不愧是在商界滾爬多年，馬上就從善如流的回答道，“少董弄錯了，我們只是例行會議，因為少董太忙，就沒通知。”

“所以每次都忽略我的意見，只是在為我分憂是麽，王總？”柯越雖然是笑着說出這句話，但所有人都聽出了話裏的質問。

這簡直就是直接到絲毫不加掩飾。誰去接話那真是和中泰的少董過不去啊，大家都是精明人，會議室裏頓時一片沉默。

王祖安還沒來得及說話，柯越打斷了他，“你們繼續，我今天也想參與其中。王總不介意吧？”

“是..我們很歡迎。”王祖安臉色越來越難看。

牆上的顯示屏還滾動着一些類似合約的條款，柯越看着那些滾動的黑字，狀若無意的問道，“公司最近是要和誰合作麽？”他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只是眼神很冷，“還是說這就是今天的例行會議？”

大屏幕上的東西赫然就是王祖安打算和華亞傳媒合作的項目合約。

柯越指尖輕點幾下桌面，想着這回絕對要讓王祖安徹底完蛋。他在等一個機會，等把那些證據都拿出來的機會。

參與會議的人很多已經坐不住了，但又沒辦法離開，一個個如坐針氈。

王祖安也在心裏咒罵柯越進來的太突然，他根本沒機會把這些東西關掉。雖然平時不怎麽把柯越放在眼裏，但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免有些心慌，于是編了個借口說道，“這個項目還在計劃中，我本想着确定了再告訴少董。”

柯越根本不接他的話，只是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擅自和其他公司合作，不僅瞞着我，還瞞着董事長，王總，你是什麽意思？”

“少董誤會了。”王祖安說道，“項目一旦确定，我絕對第一時間告訴您。在這一點上，我想即使是董事長也應該能理解的，我是為公司考慮。”

“是麽？那要不要我現在打個電話問問他，看他到底能不能理解？”柯越起身慢慢走到王祖安身邊，“王總，你是公司元老，你的決定我一向很少過問、很少插手。我尊重你，你是否也該給我相對的尊重？”

王祖安沉默着。

柯越說道，“小事也就算了，現在連大事你也直接越過我。一而再的無視，是否不太禮貌？”

“少董，這件事是我不對。”王祖安強作鎮定，“我會和董事長說明的。”

“和董事長說明？誰給你這個權利？”柯越冷聲道，“我作為中泰星光的繼承人，直接負責中泰國內市場運作，是你的領導者。遇事先向我彙報，再由我選擇性的報告給董事長。”站在長桌的盡頭中央，他聲音沉穩而有力，“規矩還需要我再教你一遍麽？”

“你..”王祖安臉色變了幾變，大約是沒想到自己會處于這樣不利的局面，他恨恨的說道，“董事長會理解我的，我會和..”

“既然這樣，不知道董事長能不能理解你做的這些事？”說完，示意章争把電腦打開，連接的數據很快出現在了大屏幕上，畫面上全是王祖安和華亞傳媒的總裁薛遠私下商談甚歡的照片。

王祖安臉色瞬間慘白，他手有些發抖。沒給他反應的機會，緊接着出現的是王祖安直接負責的一些項目報表和賬本數據，上面标注出了明顯的數據出入。甚至還有一份王祖安和華亞傳媒私定的隐性合同。

會議室裏一片嘩然，大家顯然沒想到居然還有一份合同，而且那些數據顯示公司的賬目很多都對不上號。也就是說王祖安可能私自挪用了公司的公款。

“這..這個..”王祖安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怎麽會有這些東西！”話一出口，他立刻後悔了，這不等于間接承認自己的确做過這些事了？想要急急否認，柯越卻不給他機會了。

“別把我當傻瓜，王總。”柯越姿态放松的坐在皮椅上，“把自己公司的消息賣給別人，商業犯罪，這足夠讓你去坐牢了。為了中泰，我已經和董事長說明了情況，相信他馬上就會下達處理辦法了。”

大勢已定，王祖安失魂落魄的說道，“你真是卑鄙。”

“到底誰卑鄙？想要一點一點侵占中泰的人，明明是你。”柯越整整領帶，“對了，剛才發生的一切，董事長都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震驚了，章争把電腦轉向大家。

電腦上的可視窗口中，圖像閃動幾下後，漸漸清晰。柯慶韬臉上依舊冷靜淡漠，看不出什麽喜怒。但他一開口，大家就明白了，事情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剛才的事我知道了。”柯慶韬說道，“這件事我一直在關注。離得遠并不代表我是瞎子。你在中泰這麽多年，我給你的機會多到不能再多。”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在場的人卻都知道柯慶韬指的是誰，“但凡威脅到中泰利益，不管是誰，不管任何理由，我都會把他們一一消除。所以我做的決定是：王祖安，你被中泰徹底除名了。相關事宜，我想會有人來調查清楚的。”

王祖安低聲說道，“董事長..我，你聽我解釋..”

然而柯慶韬完全不再理會他，只是對其他人說道，“我也希望大家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別有任何小動作。再重複一次，只要涉及到中泰利益，我一向是零容忍。”

會議室裏寂靜無聲，靜的仿佛連呼吸都隐沒了。直到屏幕的影像徹底轉黑。柯越才出聲打破了這種平衡。

“這件事算告一段落了。”他說道，“希望各位能引以為戒。很多事情，我比你們想象中要知道的多一點。”

大家這回都很快速的反應過來了，接二連三的表态，表示一定會努力專心做好自己的工作，有什麽情況絕對第一時間彙報。

等人走出會議室後，柯越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王祖安，他動了動唇，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和章争一起離開了。

走到門口時，柯越停頓片刻，說道，“盯住王祖安，別讓他亂跑，等到調查的人把他帶走。”

章争點頭。

回到辦公室，空闊光亮的環境讓柯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在會議室裏實在太壓抑，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站在落地窗前，目光沒有焦點的望向遠方，什麽都不想，只是這樣放空一下自己的思想。

電話鈴打斷了他短暫的惬意。

是柯慶韬打來的。

接通後，理智淡定的聲音傳了過來，“這件事處理的不錯。”柯慶韬說道，“以後不用再過問我了，你自己做決定。”

柯越嗯了一聲，“知道了。”

“我大概月底會和你媽媽一起回去。”

頓了頓，柯越又嗯了一聲。

他們的關系這樣不冷不熱已經很長時間了，好像從來就沒什麽共同話題，更不存在父子間的親切對談，只有規律的一問一答。

柯越不知道說什麽好，柯慶韬也是話不多的人，這通電話根本沒維持多久，就被雙方挂斷了。

嘆了一口氣，柯越拿手背搭在額頭上，為什麽覺得好像更累了？

幾天後，王祖安的處理結果出來了。中泰将以他洩露商業機密、挪用公款、脅迫公司歌手從事職業之外的活動等一系列事件進行起訴，一旦成立，牢獄之災不可避免。

另一邊，簡檸的第一場戲終于要開拍了，除了中泰的一些工作人員，姚希回也會跟着去拍攝地點。她把辛陳一起帶上了，畢竟這個得力助手總是很讨自己喜歡，有個順眼的人在身邊，心情也會好上很多。可惜柯越的心情和她正好相反，想到辛陳要離開這麽久，他滿心都是深深地不爽感。

“要是拍攝順利，說不定都用不到半個月。”辛陳安慰他，“你好好照顧自己，拆線的時候..”他皺眉，柯越的手過兩天就拆線，可自己都不能陪他去。

“放心放心，有人陪我去的。”柯越從後面摟着辛陳，“婺縣很冷，你多帶點衣服。”

“恩，該帶的都帶了。”辛陳轉頭看他，“這段時間感覺你特別累，沒出什麽事吧？”

“沒事啊，能有什麽事？”柯越沒和辛陳提公司發生的事，姚希回也不可能會跟辛陳主動說起，所以辛陳并不知情。

“有事要和我說，別又瞞着我。”

柯越笑他，“好，絕對第一時間告訴你。”

又幫着辛陳收拾了一下行李，聊了聊天，洗完澡後，柯越抱着辛陳慢慢睡着了。辛陳說得沒錯，這些天他總是有一種很累的感覺，不只是在王祖安這件事上，可能因為柯慶韬即将回國，所以自己壓力也大了起來。絕對不能再讓八年前的事重演了。

冬天天色亮的比較晚，辛陳起來的時候本來不想驚醒柯越，但柯越特地上了鬧鐘，所以還是掙紮着爬了起來。把人送到樓下，辛陳怎麽都不準他再走遠了。姚希回正好過來接人，看見柯越後還打趣道，“怎麽？要不要一起來？看你難舍難分。”

柯越非常鄙視她，“幫我好好照顧辛陳啊。”

辛陳笑了，“別鬧，你趕緊上樓去睡覺，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婺縣的天氣依舊濕冷濕冷的，辛陳對這種天氣早有心理準備，倒是姚希回一下車就打了個哆嗦，“比你說的還冷。”

“所以啊，一定要多穿點。”辛陳來這之前還讓姚希回務必多帶點厚衣服，這回就能派上用場了。

他們是開車來的，到的比較早。

一直到下午四點左右，華亞傳媒一行人才姍姍來遲。

除了簡檸之外，戲裏的另外兩個主角，一男一女都是華亞傳媒的人。

辛陳認出來飾演男一號的演員就是最近很紅的巫紹均。他以前一直在演偶像劇，後來機緣巧合靠一部電影紅遍了國內外。巫紹均排場很大，一個人就有四個助理。

他長的很是陰柔漂亮，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頗有幾分勾引的意味。但此刻這個漂亮的人正一臉冷若冰霜，眉頭緊皺。當看見入住的賓館後，不滿終于爆發，“這什麽鬼地方？又冷又破。”

身邊的助理趕緊給他遞衣服，遞暖袋。巫紹均很不耐煩的接過。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女生相較起來反倒脾氣好很多，她也沒抱怨也沒罵人，除了皺皺眉，倒是安靜的很。

挺眼熟的，辛陳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見過她，終于，他恍然想起，這個女生曾經在嘉成影視待過一段時間，不知什麽原因最後解約去了華亞傳媒，當時自己也剛來嘉成不久。她叫什麽來着..對了，梁由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