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要還人情債

開學不久，軍訓也正式結束，一切都步入正軌了。安靜的午後，過耳的微風。

今天是新生分班考試成績放榜的日子，公布欄前熙熙攘攘地擠滿了學生。

離公布欄不遠的操場上，若曦正背對着公告欄獨自坐在單杠上。她微微仰着頭看着天空，嘈雜與她遠離。

天微微的藍，大片的雲朵浮動着，幹淨而純潔。耳邊掠過幾聲寥落的鳥鳴聲。

"若曦……"昔澈在她身後輕快地喚道，"你在看什麽呢？"

她轉過臉來，一張精致的臉龐，梨渦淺笑，細碎輕薄的長發微微散亂飛揚，琥珀色的瞳孔閃爍着靈氣與慧黠。

"昔澈，你來了。"

“聽涵說你可是滿分通過呢。”

"哈，這大概是拜我那一年的‘特優生’考試複習所賜吧。"她跳了下來，和昔澈一起倚着單杠站着。溫暖的陽光下，相視而笑，眼神是那麽的清澈美麗。

最近在學校,每個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的，就連原來敵視她的一些女生也不再冒犯看似柔弱的她了。這也難怪，一個看似完美到沒有任何漏洞的女生實在是有些“可怕”。總覺得自己實在一個透明的大泡泡裏，以心為圓點，以2米為半徑，與周圍的同學隔得好遠，像是在看一個擺在商店高級禮品區透明櫥窗裏的洋娃娃一樣。再這麽憋下去，她可受不了。

這不，她一進教室，哄鬧聲随即安靜下來，下一秒，一雙雙眼睛齊唰唰地望向她，氣氛，有些尴尬。

于是，若曦決定改改自己的形象。在班級自我介紹時故意說得很生活化。

“我喜歡單色系，越純越好的。我喜歡陽光，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像貓一樣趴在太陽底下看書聽音樂睡覺，最喜歡的樂器是長笛，喜歡它的音色和演奏的姿勢，最喜歡的人是我父親，最喜歡的動物是笨苯的古代牧羊犬，最喜歡……”

她一口氣介紹了好多她喜歡的事情，直到講臺下的所有人各個都露出了膛目結舌的表情，她才滿意地收了口。

“還有問題麽？”

臺下一陣沉默，直到很久以後才有人如夢初醒般試探性地輕問，生怕說一句冒犯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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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有讨厭的東西沒？”

“有，”若曦點頭，“陰雨天。”

“這也能讨厭？”

“當然！”她回地很理直氣壯，“那樣我就不能曬太陽了！”

“那您有什麽特長？”另一個聲音随之大膽地竄起。

“有！”

“什麽？”

這次的提問是全班的聲音。

“微笑！”

說完，臺下一片轟然，這個勢力的學習環境；裏終于有了幾分真誠。

這下子果然奏效，一下課，好多人都圍過來和她打招呼——其實，我也渴望當一個平凡的女生啊！

下課後，教室的休息室裏，一張小幾，幾上放着一只玻璃碟。碟子裏，一串葡萄晶瑩剔透。由于剛從冰櫃裏取出來的緣故，葡萄表皮上凝結着細細一層水珠，在陽光下泛映成黑中帶藍的深紫色。

修長的手指，撚着枝蒂将整串葡萄挑起，少年躺在長榻上，仰着腦袋，咬下最末端的一顆，吐出皮核，再吃第二顆、第三顆……做這一連串動作時，駕輕就熟，完全不需勞動到另一只手。

“霖，最近怎麽總是一個人？”

躺在那裏的少年嘴角突然勾起意思邪笑，一個挺身坐起。

“是啊，好像是呢。怪不得最近覺得怪怪的。”

說着便悠閑地走出了休息室。

霖走到若曦的教室窗前，向裏望了望。這丫頭還真把讀書當回事了，看樣子還挺認真的。他不由地笑了笑。

"同學你好，我找羽若曦。"

門外的少年，颀長的身材，瓷白的肌膚，烏黑的瞳仁帶着水汽，挺翹的鼻子下開合着鮮嫩欲滴的唇，有着完全不屬于這個年紀該有的慵懶和性感--

"殿下……"去開門的女生顯已經三魂少了七魄，眼冒着紅心一路飄回去，對着教室裏埋首于一大堆新書的若曦氣若游絲，"……外面……找您……"

若曦以為是昔澈，綻開嬌羞的笑容跑了出去，視線中款款走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标準美少年的五官，惑人的是那對笑起來彎彎的眼。

"怎麽是你……"臉上的笑意立刻消散了。

霖一掃眉梢眼角的笑意，大眼睛撲閃着蒙上了一層水霧，竟似泫然欲泣："親愛的，你怎麽能這麽無情啊？"語氣之哀憐，神情之悲戚，真真我見尤憐，石頭亦為之動容。

刷！教室裏一票女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若曦。奇怪于他對她的稱呼，同時好像是指責她對大帥哥的“始亂終棄”。

他的眼底滑過陰謀得逞的笑意，卻迎上了若曦眼中驟降的冰冷。

教室裏一片寂靜。空調的冷氣陰慘慘地吹着，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霖的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看着被他那一句一句“親愛的”叫得尴尬無比的若曦有什麽反應。

“什麽事？”語氣的溫度直接冷到了零度以下，恨不得直接在長長的的睫毛下挂下冰柱。

“我算幫了你兩次，是不是應該謝謝我。”

雖然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不過一方面是看在對方的身份，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幫過忙，所以——

“那我請你吃午飯？”

“我已經吃過了。”

“那，我請你吃晚飯？”

“如果我說晚上沒空，你是不是要請我吃早飯？”霖笑起來。“吃飯多沒意思。既然要謝我，就按我的意思做怎麽樣？”

“那就算了！”若曦斬釘截鐵地脫口而出，準備離開。

“好了好了，聽你的，你還真是專制啊。”霖無奈地笑笑，真是拿她沒辦法。

在海灘邊衆多的大排檔裏，自助烤魚店可以說是若曦印象最深的一家。上次她和昔澈來這的時候就在這家吃的。雖然店面不大，裝修簡陋，生意卻非常火爆。每到晚上，店裏總是座無虛席，談笑聲随着烤魚的香味傳得很遠很遠。

将客人點的魚利索地清理好，裝上盤送上桌，老板在回廚房前，忍不住再次回頭，望向店裏最角落的那一桌客人。少女一頭長發，眼睛水汪汪的，像個可愛的洋娃娃。而那個少年，即使坐在最角落裏，他依舊耀眼得像一束陽光，輕易吸引了店裏所有人窺探注視的目光。

實際上，從他們進到店裏到現在，一直都有不少客人想跑過去搭讪，不過都被少年身邊那幾位穿着西裝的高壯男子擋了下來。

一手撐着下巴，霖望着桌對面正在忙碌着往烤魚上撒醬料的若曦，眉頭攢成了一個川字。

穿的那麽平民化，一件款式簡單的單色T恤衫，一條經過作舊滿是線頭破洞的牛仔褲，還居然穿帆布球鞋。那有人會認得出她居然是個公主啊。原本還以為這丫頭總是中規中矩的高傲玫瑰，現在看來，真是比自己的頑皮妹妹還要會玩。憑他以前的經驗，還指望今晚是浪漫的燭光晚餐什麽的。

特意把他帶到這家烤魚店來，若曦饒有興致地看他臉色大變的糗樣。之前想象一下連喝水都用法國BACCARAT水晶杯的超級花花公子，看到又亂又吵的路邊大排檔時的反應，一定很精彩。當然，她也不僅僅是想要教訓一下這個家夥，另一方面，她周圍可都是宮裏的眼睛。要是被人發現自己和別的男人“約會”，就說不清楚了。

果然不出所料，沒人發現她的離開。這種蒙混過關的事情對她來說實在是輕車熟路。

若曦神情自若地帶着他走進店裏，還興高采烈地讓老板每樣上一盤，就等着看霖錯愕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怎麽了，不喜歡吃麽？”

“厄……”霖平時的放蕩不羁都不見了蹤影，反倒拘束地朝四周鬧哄哄的平民聚餐場面瞅了瞅。再看看她處理烤魚那副游刃有餘的樣子更是大跌眼鏡。

想不通，想不通啊。這女孩果然是他爬到了月亮上也不可能理解的。思緒紛亂中，烤架上的魚已經散發出陣陣濃郁的香味。

“幹什麽這樣看着我？”若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明知故問，然後挑眉後笑了笑，說：“有時候人們會執著于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說，喝紅酒一定要用RIEDEL的酒杯，涼菜一定要盛在景德青瓷裏。他們關注着不重要的細節，反而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其實食物就是食物，無論何時何地，專心享受美食帶來的樂趣才是最重要的。來，你嘗嘗……”

美味送到嘴邊，噴香撲鼻。試探性地咬上一口，外脆裏嫩，再配上那醬料，味道真是妙不可言。不一會兒，他腦子裏就只甚下那桌上的餐點和她的笑臉了。

“沒想到，還真是挺好吃的。”

“哦？居然能适應，還真難得！”若曦拉長聲調，涼涼地調侃着。

呼啦，霖突然将走在回宿舍路上的若曦拉到面前，一手摟住她的肩膀一手輕輕擡起她的臉，“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喂！你快放手！”

風吹起他的發絲，浮動他的衣領，霖就像雕像一樣定定地看着她。

“知道麽，現在……我還真的有點羨慕昔澈了。”

若曦用眼角狠狠地瞪他一眼，掙脫了跑開，臨走還不忘說一句：“現在，我/們/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