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琉璃之心

“若曦，有件事情……我想有必要告訴你一下。是關于你表姐的。”

“為什麽她自己不告訴我？”

昔澈幹淨地微笑着，心底确有一絲不安。

“她最近非常忙，有好多手續要辦，無法脫身，她要到國外作交換學生2年。”

“唔……舌頭……咬到了！”

若曦正在用早餐，忽然捂住嘴，臉上出現痛苦的神情，看她難過的樣子想必咬得還真是不輕，昔澈一下子慌了神，忙拿過一旁的牛奶送到她的嘴邊，緊張地說道：

“快喝點牛奶，怎麽樣？有沒有咬出血？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若曦接過他手中的牛奶，瞪大明澈的眼睛，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捂住嘴唇悶悶地出聲：“出什麽事了嗎？”

昔澈微微地怔住，他沒有想到若曦會這麽敏感，這麽快看穿，但是，他一貫冷靜地答道：

“麻煩是有一些，但是你表姐的能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對不對？”

若曦輕輕地點頭，她的表姐美麗聰慧，是各個方面都很出色的貴族小姐。可是為什麽出國留學這種事情，她卻一點都沒有透露給自己？自己是她的親人，卻為什麽是最後知道的？就算撇開以前姐妹之間的血緣關系，按照身份地位來說，她也應該知會自己一聲。

想到這裏，若曦心理更是麻亂。最近不光是表姐，就連涵都好像有些刻意避開自己。要不就是根本見不到人，要不就是他在匆匆忙這手頭的事情。

雪兒最近老是問些有的沒的問題，總是圍着某個中心的外圍打轉，從來沒有問道過重點，搞得若曦逗弄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些什麽。而且那些問題她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還有就是周圍的同學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琢磨不透，沒有敵意，不過……總之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幾次，幾個女生和自己說話時都欲言又止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難道是自己在無意中作錯了什麽？還是……

突然，若曦的思緒被昔澈手肘的動作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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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過神來，若曦第一次毫無準備地被老師叫起來發表觀點。

糟了，剛才教授在說什麽啊？若曦茫然不知所措，臉上因為羞愧而泛起紅暈，尴尬無比。

她想這件事情上課居然走神了，還三心二意地握着筆，而筆記本卻空空如也。

教室裏很安靜，都在等着她的回答，老師也殷切地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你認為，這種做法對嗎？”

這……

她根本連問題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張寫滿字的紙條在若曦的手邊劃過。

若曦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堵，不如疏。在自然世界是普遍的真理，據說最早是大禹治水的方略。最具經典的就是戰國時期秦國的‘都江堰水利疏導工程’，這個工程遺惠二千數百年。與此相反的黃河，古往今來‘築堤圍堵’，也遺禍二千數百年。自然世界如此，思想領域其實也是如此。春秋時期‘百家争鳴’，出現學術思想空前的繁榮和周厲王壓制輿論，激起民憤，最終被人民流放如出一轍。因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堵，不如疏。”

讀完字條上的答案，若曦感激地看了一眼旁邊微笑着的昔澈。要不是他及時把答案遞到自己手上，恐怕今天她真要出洋相了。

“不過……”若曦松弛了一些自己繃緊的神經，大概猜出了教授剛才的問題，放下字條開始繼續發表自己的想法，“道理歸道理，在現實生活中并沒有那麽簡單。我認為，在現實生活中‘堵’有堵的理由，‘疏’有疏的道理，始終搖擺不定難取其一。‘疏’合乎自然，‘堵’則是對立的。但是，靠‘疏’解決問題不如‘堵’來得痛快。比如：‘十月革命’結束後，人民歡欣鼓舞，同時刑事犯罪不容樂觀，人們缺少安全感，于是采取‘嚴打’，社會秩序迅速扭轉。在思想學術領域出現所謂的‘資産階級自由化’，最後不是一堵了之了嗎？‘堵’與‘疏’不是指做什麽具體事，而是指人的思想。在具體事上‘堵’那是‘治理’國家的需要，在思想領域‘疏’‘堵’不當就會留下可怕的隐患。‘道路以目’不是什麽好事，頂多只是暫時的‘弭謗’而已。因此，采取‘疏’的辦法恐怕要比‘堵’好，說不上惠澤後人至少也不至于成為‘懸河’。”

在小聲的贊嘆聲中坐下，若曦轉頭望着昔澈，他俊美的面孔上帶着優雅的神情，睿智的眸中閃動着溫柔的光彩和比鑽石還要耀眼的光芒。

“剛才上課的時候你是怎麽了，有心事？”昔澈沒顧忌太多，單刀直入。

若曦垂眸不語，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就是……困了。”

昔澈微微一笑，沒有多問，說：“別想太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別人的事情我們也不便多問，不是嗎？”

若曦擡眼看着他，先是一陣疑惑，然後又欣慰起來，調皮的冒出一句。

“你什麽時候學的讀心術啊。那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是不是都可以不用講話了？”

昔澈笑而不答：因為你在我面前沒有僞裝，透明得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到你的心底。

“心情不好的話，我們就到外面走走吧，別老呆在圖書館裏。”

昔澈看看旁邊的若曦說道。

“我……哪有。”

不管她願不願意，昔澈拉起她就往外走。她也任由他拽着。

“謝謝你，昔澈。我……老是愛胡思亂想……”

一陣微風吹過，一片姹紫嫣紅的花影，若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無意識地扭轉頭向右邊看去。昔澈清澈透亮的眼眸看着她，陽光下，鳳凰樹的羽狀葉子在風裏晃動着，在他身上灑下星星點點的光線，看起來既神秘又透明。

“皇室成員總是為別人的想法而活，若曦你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想法了。”

若曦遲疑了一下，突然發現自己好傻。剛才想了那麽多，好像的确都是在考慮別人的眼光，什麽時候自己開始在意這些了。就算以前在玖禾高中的時候，她也沒想那麽多。現在倒是變得瞻前顧後的，到底她是在乎什麽？

昔澈的這一句話如醍醐灌頂，讓她豁然開朗。

“昔澈真小氣！”

若曦撒嬌似地将臉頰靠在昔澈的胸口，莫名其妙地突出這麽一句話來，讓昔澈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不僅拜師學了讀心術，還成了心理專家呀。這麽好的老師也不介紹給我！”

昔澈寵膩地摟住懷裏的人兒，将她的身子壓向自己，像是要傳遞自己的溫暖給她。

“呀！”若曦感覺面前一個黑東西一晃，往後躲了一步，手心裏一種軟軟暖暖毛茸茸的感覺，吓了她一跳，條件反射的要甩開，卻聽昔澈一聲大叫：“別動！”

若曦一愣，想要查看一下手中的東西，卻感覺手上毛茸茸的東西在活動！低頭一看，好可愛！竟然是一只灰色茸毛，黑色紋路的大松鼠！大尾巴正在摩挲她的手指，尖尖的臉蹭了蹭這陌生觸感的手心，确認這雙手不會傷害自己後，它擡起頭，一雙黑漆漆卻閃着純純光彩的眼睛正盯着若曦的臉發呆中。

若是在宮裏，這些小家夥早被趕走了。說是什麽有細菌還是病毒之類的，絕對不能碰。

“真的好可愛。”昔澈忍不住想逗逗它。小家夥看了他一眼,灰色身影悠然落地，宛如銀翼蝴蝶，一個加速,鑽到了他的腳下。

昔澈原地站着沒動,小家夥就開始往他褲子上爬。他是不動了,可這小家夥卻HI起來了,估計褲子比樹皮好抓吧,它在昔澈身上練習起爬樹了!一會轉身,一會跳的,爬來爬去,好幾次差點沖到他上半身來.

若曦見那“見色忘義”的松鼠全然不理她這個正主，眉頭一皺，嘀咕起來：“這松鼠一定是母的！看到帥哥就忘了方向！”

她這一說，讓原本就樂在其中的昔澈忍不住大笑起來。

“還沒見過若曦吃醋的樣子，第一次居然是吃松鼠的醋啊。”

“誰吃醋了！”

沒辦法，為了給那小家夥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若曦在手心放了一小塊包裝很漂亮的巧克力，想把它吸引過來。兩個王儲居然在這裏誘惑一只松鼠！說出去估計也沒人會相信。

果然不出所料。那松鼠一看到亮閃閃的東西就躍到她手上，肆無忌憚地撕了包裝啃起來。大概是把巧克力當成松果了。

“你說它怎麽就不怕人呢!”昔澈歪着腦袋，卸下王子的面具，露出普通男孩子好奇頑皮的表情，睜着一雙幽藍色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扇動着。

“我想只要我們善待它們，就一定能好好相處的吧。”

終于,不知道是它累了,還是吃飽了。這個小家夥居然在若曦手裏開始東搖西擺，尾巴也耷拉下來，最後竟然擺成個“大”字仰卧在她手中一動不動。

“它……它怎麽了？”

昔澈也疑惑不解，用手指點點它滿是贅肉的大肚子，它硬是沒有反應。

若曦突然慌亂起來，該不會是巧克力吃壞了吧？！

“喂，你醒醒！”

她托着它的身子搖了搖，小家夥還是沒反應。

啊——難道她無心之失害死了一個小生命！

“我……好像闖禍了。”水汪汪的眼睛向昔澈求助。

“剛才的巧克力還有嗎？讓我看看。”

昔澈接過來仔細察看食品成分，照理說，這麽小的甜食不會有問題啊？而且就算糖分含量過高也不會這麽快就倒下沒動靜。

若曦愧疚地将小家夥的“屍體”放到地上，還準備在樹下挖個穴……

“別急，我想……它只是需要睡一覺。”

“你就別安慰我了，是我太貪玩才會……”

昔澈笑笑，将巧克力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是說真的。”

說着，他就推了一塊到若曦的嘴裏。

才咬了一口，若曦的眼睛就徐徐瞪大，驚訝地回看他。

“這……這是酒心巧克力！”

“是啊，我想它是醉了，傻丫頭。”

果然，不一會兒，這只醉鬼松鼠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步履蹒跚的晃到樹後去了。

“怎麽樣？心情好點沒？”看着笑容滿面地若曦，昔澈總算松了口氣，要不然看着她秀眉微擰的樣子，自己也心疼。

“我怎麽覺得剛才你比我玩得還開心啊。”

似是遮掩，似是賭氣，更多的像是開玩笑。若曦噘噘嘴，又笑着跑到昔澈懷裏。

“要是我們能一直這麽自由自在地在一起就好了。不用管別人怎麽想，也不用管那些繁瑣的宮廷禮儀，只是像平常人一樣多好。”

樹叢的另一頭，兩雙眼睛正“欣賞”這個甜美的故事短篇。

“哥，你怎麽能這麽耐得住性子啊，到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他們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好！”

“我說小妹，你這明顯就是借刀殺人麽。哦，應該叫坐收漁翁之利。”

“真是的，我看你是沒什麽勝算才這麽說的。”

“這個麽……”霖的嘴角泛起一絲得意，“追這種女孩子要的是天時地利人和！我只是不想莽莽撞撞地把事情搞砸，那樣的話更困難。”

雪兒疑惑地看着霖，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