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重生 (1)

周翠萍也在其中,見狀趕緊把林母攙扶着,安慰道:“大姐,你是主心骨可不能倒下,林大哥咱們趕緊想個辦法把人送醫院要緊啊。”

“對對對送醫院!”林父如夢初醒,他上前探了探林夏妮的鼻息,舒了口氣,還活着呢。

“不,不可,不能動!”林逸秋高聲喝住想要扶擔架的人,一邊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蓋在林夏妮身上。

“啊?可是你三姐她……”

“她這是摔傷,不知道有沒有骨頭錯位,而且又撞到了頭,咱們不能随便挪動!”石礦在山林裏,路途颠簸根本沒有車輛,所以肯定不是車禍所致。

林逸秋想着送她來人還不知道怎麽把人擡來的,正欲問問,卻在人群中發現兩個陌生男子東張西望正欲溜走。

林母也發現了,沖上前抱住其中一人的大腿,憤然道:“你們不能跑!給我站住!我好好的一個姑娘去了你們礦上,回來摔成這樣,今天你們不給我一個交代,誰也別想走!”

“哎喲,我真是倒了血黴了,我好心送你女兒回來,你怎麽還怪上我來了,嬸兒,你可不能不講道理啊,快松開快松開!”那人掙紮着想逃離,卻被林逸海一把摁住,動彈不得。

“呸——馬上過年了,還遇到這血光之災,可真夠晦氣的!”另一人吐了口唾沫,上去拉拽兩人。

林冬妮也不發楞了,她知道不能輕易放眼前二人走,便上前惡狠狠地把人抓住捶打:“不準你們欺負我娘!不準欺負我大哥!”

小小的身體爆發巨大的力量,任憑那人怎麽掙脫都不松手。

現場亂糟糟的一片,林逸秋不得不打起精神維持秩序:“大家都散開,我姐要呼吸不上空氣了。”

“這位大哥,我爹娘都傷心糊塗了,你別生氣,快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那人無奈地停止了掙紮:“哎呀,你們拉着我也沒用,趕緊帶人去治傷吧,這又不是我們做的,你們怪我們也沒用啊……是是她自己跳的,啊不,自己摔的,然後就,就這樣了。”

林逸秋眼皮狠狠一跳:“你說我姐自己跳的礦坑?大過年的,無緣無故她幹嘛跳?好在現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要是夏天……”林逸秋不敢想象。

他強忍怒氣繼續問:“什麽時候的事了?”

“昨昨天……”那人也被林逸秋的氣場壓得喘不過氣,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昨天?我姐就出事了,今天你們才把人送回來,我姐要是出了事,你們擔待得起這條人命嗎?”說到後面,林逸秋幾乎是用吼的了。

那人縮了縮脖子,低聲狡辯:“我們去衛生所幫她看了,醫生幫她包紮了……”

林逸秋怒極反笑:“衛生所?人命關天你們只是送衛生所?眼看瞞不下去了,才把人給我們送回來?”

“你們怎麽把人送來的?”

“拖拖拉機……”

拖拉機?那就是說從林夏妮出事到現在已經颠簸了好幾次了。

時間就是生命,不容猶豫了,林逸秋當機立斷,有條不紊地指揮道:“小河你把這兩人給我看住咯,別讓他們跑了,一會兒我接着審,小湖你去縣醫院幫我們喊骨科和外科的醫生,冬妮靈活點也跟着,你們騎我的自行車快去快回!小江,你去附近給我找一下周大夫,把他喊來……”

小河、小湖、小江都是周翠萍的兒子,能幫上忙三個人立刻開始行動起來。

人群中有人不贊同:“這周大夫不是被批鬥了……”

林逸秋說的周大夫是個老中醫,不是那種赤腳醫生,而是正正經經有家族傳承的,運動一開始,他們一家就被鬥得四分五裂,死的死逃的逃,醫書藥材儀器全被搜刮出來,盡數被焚毀,林逸秋也不确定他會不會出山,所以派了年紀最小的韓小江過去,希望他能動一下恻隐之心。

“人命關天,他不行你行?你來給我姐治啊!”林逸秋煩透了,說話也毫不客氣,直接大着嗓門把人給怼回去了,也算是不留話柄了。

總算是沒人吭聲,給現場還了一片寂靜。

“大哥,咱們把三姐擡進去。”這事交給誰他都不放心,只有自家人來做才行。

看熱鬧的人如摩西開海一般散開,讓出一條路,林父開門林母驅散人群,大家各司其職。

林逸海和林逸秋把林夏妮放在客廳搭起來的椅子上。

林母泡了個湯婆子放在林夏妮腳邊給她取暖,林逸秋把火爐也挪到林夏妮身邊。他是懂一些急救知識的,但是跟專業醫生還是不能比,而且沒有拍片的情況下,林逸秋根本不敢亂動林夏妮。

“三姐,三姐。”林逸秋輕輕喚她。

可能是聽見了家人的呼喚,林夏妮手指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看見家人的一瞬間,委屈全都化成淚水流了下來,只是她太虛弱了,嘴巴張了張,終究沒說什麽。

林母強忍淚水安慰着女兒:“夏妮乖,不要哭,哭了對傷口不好……”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韓小江飛奔回來,後面還扯着一個年入古稀的老人。

“哎呦哎呦,老頭子我要被你扯散架咯,病人在哪呢?”

“在這裏!”全家異口同聲,齊齊站起身,把位置讓給大夫。

老人上前翻看了一下林夏妮的眼皮,又給她診了診脈搏,查看了一下傷口,無奈地搖了搖頭。

林母慌了,直接跪在了老人面前:“救救她吧,周大夫,多少錢都可以,我給你跪下了——”

周大夫趕緊把林母攙扶起來,對着衆人解釋:“太遲了啊,她身上的傷勢其實并不重,只是骨折和擦傷,但是失血過多加上致命傷在頭上,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她了。”

“給她輸血有用嗎?”林逸秋問。

“以她的傷勢還能撐到醫院嗎?”周大夫反問。

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

林逸秋在現代的時候,曾經短時間內失去了父親和爺爺兩個至親,他太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了。

雖然他來到這個時代才短短半年,但卻深受林家人的照顧,尤其是眼前這個像老黃牛一樣默默無聞為家庭付出的少女。

她才十八歲,難道真的就要就此凋零在花季嗎?

她還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呢!

林逸秋攥緊了拳頭,這一刻他好後悔,後悔當時沒有攔着家裏人讓她去石礦上班,後悔那天夕陽西下沒有帶她回家,後悔沒有早點讓家裏人去她回來過年……她還是個小姑娘,他怎麽忍心讓她去這樣的危險的地方上班呢?

林逸秋之前想過無數次要賺錢補償林夏妮,帶林家過好日子,也想過幫林夏妮找個好人家,想過讓她重新讀書,想過……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的速度太慢了……

林逸秋心裏亂糟糟的,思維也極度混亂,他渾渾噩噩地看着家人,嘴裏振振有詞仿佛是說給他們聽的,又仿佛是說服自己:“縣醫院的醫生還沒來呢,我們不能放棄,要聽聽醫生怎麽說。”

這話出口,林逸秋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抖得厲害。

林母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林父林逸海則垂着頭,衆人靜默,等待着最後一刻宣判的到來。

等待是漫長而又寂靜的,它像一條水蛭,啃食着所有人的心。

屋外隐約有車行駛過得聲音——

是救護車!

整個吳縣就這麽一輛救護車,他不會聽錯的!

林父精神一震:“醫生來了!”

果然林冬妮帶着兩個白大褂和護士來到了林家。

護士上前給林夏妮量血壓,一個醫生拿出聽診器,另一個醫生則檢查傷口,三人分工明确,衆人不敢開口,生怕驚擾了對方。

過了一會兒,兩個醫生檢查完畢,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滿懷歉意地對林家衆人說道:“她身上的傷不嚴重,主要是現在失血過多,血壓很低,頭上的傷很嚴重,我們懷疑頭骨有骨折,具體還得看一下片子……”

跟周大夫的判斷如出一轍。

周老爺子一副“你們看吧,我沒騙你們”的表情。

“要做開顱手術嗎?”

醫院詫異地看了林逸秋一眼,沒想到還有人知道開顱手術的,但是……

他滿懷歉意地鞠了一躬:“真抱歉,我們醫院沒有這個條件,也沒有這個醫療水平,如果轉院……來不及了。”

林逸秋深呼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專家呢?我們要找專家。”

醫生遲疑了:“這——”

林冬妮終于忍不住了,小嘴一扁,“哇嗚”哭了出來:“沒有專家了,爹娘大哥小哥,醫院的叔叔阿姨們說,說醫院沒有專家,嗚嗚也沒有藥——專家們被下放了——他們醫院沒有人了——所以——”

沒有專家。

沒有藥。

這幾個字就像魔咒一般在林逸秋的腦海裏盤桓。

難道林夏妮命該如此嗎?

不,不會的,林夏妮是誰?她可是這本小說的女二號,如果她死了,劇情要怎麽走下去?

所以她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

可林逸秋還是害怕,他不敢賭,他怕他的出現影響了劇情,導致林夏妮慘死,那他一定會悔恨終生的。

他從出生起就是富三代,沒有什麽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平生只有兩次如此無力,皆是在醫院被宣布死亡通知的時候,這是第三次……

林逸秋還在做心裏建設,林逸海卻忍不住了,他沖上前揪住醫生的衣領低吼道:“我要你們救我妹妹,救!她!求你們了!”

誰也沒想到第一個控制不住的人會是他。

韓小湖韓小河同時上前把人抱住:“大海哥,不要沖動啊!”

“抱歉,我們真的無能無力!”醫生也紅了眼眶,他見慣了生死,知道很多病人家屬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所以也沒怪他。

林逸秋讓他們幫林夏妮重新上藥包紮,然後恭敬地把人送走,把周大夫拽到角落裏,開門見山道:“你還有法子嗎?”

“身上的傷可以慢慢治,她現在也已經不出血了,難的就是血壓太低,你有沒有什麽續命的法子?”

周崇儒詫異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子,他年歲不過十六七的樣子,長着一張俊秀稚嫩的臉,還是個少年呢,此刻卻透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深沉,除了按住自己肩膀的手微微顫抖出賣了他。從他能想到來請被批鬥的“反革命分子”,他就能看出來,這一家子也就這一個能主事的。

周崇儒反問:“為什麽這麽問?”

“我猜的,你們學中醫的,應該多多少少都會一些不為人知的奇技吧,不然中醫如何傳承千年……而且我聽周圍人說,你家祖上是前朝太醫院的,既然如此,那醫術傳承少說也有百年了,會沒有一點保命的方子?”能做的上太醫,那都是全國萬裏挑一的好苗子了,進宮伺候貴人的,更是人中龍鳳,可不得有點看家本領嘛,林逸秋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知道是哪句話取悅了周崇儒,他微微思考一下,最後還是心軟了:“有。”

林逸秋略略松了口氣:“是什麽?”

“我家有個傳承百年的保命方子,可以治療嚴重跌打損傷或內傷出血,還能治療槍傷刀傷、瘡毒腫痛,有延緩疼痛、活血化瘀之效,只是這藥傳到我手上就再也沒有用武之地了,我并不知道管不管用,而且所剩不多了……”

“多少錢?”林逸秋直接打斷對方:“只要能救我姐姐,多少錢都可以!即便是不行……也總要一試!”

“爽快!”周崇儒見慣了為了錢不顧親人安危的,他知道這年頭人人個個都窮,在錢面前放棄一個孩子的生命太常見了,反倒是林逸秋這樣豁出一切也要救人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這也是他當時沒有說出這藥的原因之一。說了,人家又沒錢買,說不定心裏怎麽怨他,這都是人心啊。

“我家還有一支幾十年的老山參,雖然年代比不上百年的,但功效卻不差,一共七百元,承蒙惠顧!”

饒是林逸秋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這個價格吓到了,但是保命丸這種東西一聽就很貴吧,還有老山參什麽的,算起來比電視機、冰箱都便宜,所以不是東西的錯,是他的錯,他窮啊。

“我去給您拿錢,您盡快回去取吧!”

“你家人能同意?”

“我會說服他們的。”

周崇儒也不想把事情做絕,畢竟人命關天的事情:“這樣吧,這錢你先欠着,我先把藥丸給你,回頭給你拿山參,一日一片含水送服即可。”

“多謝周大夫了。”林逸秋從他那裏拿了救命丸,給人鞠了一躬才進去。

周崇儒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這小子有點意思。”

林逸秋進了家,把林母扶起來:“媽,別哭了,我這有幾顆從周大夫手裏拿的藥丸,說是可以活死人醫白骨,咱們總要試試,先給三姐吃吧。”

林父倒是問:“這藥貴嗎?”

“爸,都什麽時候了!”林逸海低聲罵了一句。

“錢的事情你們就不用操心了。”林逸秋理解林父的意思,家裏太窮了,要是再背上債,那估計全家都要餓死。但是林夏妮出事,他不可能不救,橫豎是七百塊又不是七百萬,這輩子總有還得清的一天,林逸秋這時候心态還行。

“哎呀,是我魔怔了,吃吧吃吧,如果不成,那也是她的命,咱們盡力了。”畢竟連縣醫院的醫生都束手無策。

林父又道:“大海你跟我一起把你妹妹擡進去吧,總是睡在客廳也不是辦法。”

林逸秋把藥珍而重之地交給林母,便去審問那兩個送人的男子了。

這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看着倒也老實巴交的,韓小河說這期間兩人也沒有再逃跑,林逸秋道過謝便開始審訊。

據他們交代,石礦兩天前就休假了,這兩日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連林夏妮的親戚(嬸娘桂金枝)也回去了,他們并不知道林夏妮沒有回家,是等到出事以後才知道這個事情的。

至于他們兩個為什麽沒回去,他們都是無父無母也沒老婆的人,打了半輩子的光棍,一直都是在礦上過年的,除此之外就只有石礦礦長一家子和一個管事的。

“我們礦場礦長叫石金榮,管事的叫王達發。”

林逸秋在本子上記上這兩個名字,心道:這麽看來,倒也有理有據,三姐應該是找了什麽借口說服了嬸娘讓她先回去,而自己卻留下了,嬸娘不是不負責任的人,人是她帶去的,她不可能那麽容易撒手就不管了,這個理由一定有理有據,充分可靠才會說服她。

而既然嬸娘提前回去了,那她應該不知道林夏妮摔了這件事,爺爺奶奶和小叔一家應該也不知道這件事。

“是誰先發現我三姐的?”

高瘦子說:“是我,昨天淩晨我起來撒尿的時候發現的。”

“當時現場還有誰?”

“沒了,就我,我發現小姑娘摔了以後立刻上去叫她,當時她還有點知覺,就喊疼啊疼啊什麽的……”

“也就是說你沒看見是她自己跳的,還是被人推的?”

“這這這,我……确實,不過我想不通有誰要殺人啊?”

“你想不通的事情多呢,那你想得通我姐為什麽要自殺嗎?”

林逸秋言語犀利,高瘦子被震住了,只能老老實實交代:“我……哎呀,小兄弟,我是真不知道,我看見人傷了就趕緊大喊啊,想着送醫院啊,是管事的說先送衛生所看一下,我就帶我兄弟把人送過去了。”

這樣問問不出什麽,林逸秋幹脆換了個問法:“平時有人欺負我姐嗎?”

“應該是沒有吧……”

“請不要用應該可能這樣的詞彙,你知不知道一旦我們報警或者告你們礦長,法院會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作為呈堂證供。”

兩人被吓得瑟瑟發抖,他們也不知道怎麽送個傷員,就惹出這樣的禍了,早知道就讓管事的親自送了,這平白無故惹得一身騷。

林逸秋也沒辦法,這時候沒有監控,如果三姐是被人推的,那礦場和兇手要承擔全部責任,即便不是,那她自殺也得有個理由吧。

“是是是,沒有,您有所不知啊,我們那邊累得很,一天十小時的工作量,幹完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誰會欺負你姐姐?而且我是男工,她跟女工,我們是分開工作的,平時也見不着,我真不知道。”矮胖子顯然更懂得審時度勢,不經意地就對林逸秋換上了尊稱,再也不敢覺得他是個小孩就好糊弄了。

“男女分開?”這倒是條線索。

“是,我們礦場有住宿,礦長怕有人亂搞男女關系,把男女上工跟住宿都分得開開的,男工輕易不能到女工那裏去。”

“你說你們宿舍是分開的,你兄弟又是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她的,難不成他還跑那麽遠去撒尿嗎?

“對對對,我說呢,你姐姐是在離我們宿舍不遠的地方被我發現的!”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高瘦子還連說了幾個對字。

林夏妮不是亂搞男女關系的人,所以深夜出現在男工宿舍邊上本來就不合理,如果要自殺,她還專門跑去男工宿舍自殺幹嘛?

真相似乎快要浮出水面了。

“你們石礦有誰可以同時經常性地接觸男工女工的?”

高瘦子思考了一會兒:“大組的組長跟管事還有礦長吧。”

若是有人以權仗勢欺人,那大頭頭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林逸秋又問:“那礦長人怎麽樣?”

“礦長人蠻好的,是退伍軍人轉業,他婆娘也很好,總是幫我們縫縫補補。”

退伍軍人?這時代的軍人是一個非常光榮的職業,這意味着他家世清白,為人也清白,才能分配到礦場做礦長,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了,那就是剩下管事的——

王達發!

林逸秋在這三個字上圈了幾個圈,筆尖用力到幾乎要把紙張戳破。

不需要兩人再說什麽,他也能腦補個七七八八,什麽樣的情況一個女孩會深夜出現在男工宿舍附近,走投無路自殺也好,被人推下去的也罷,總之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萬一以後有警察調查什麽的,請記住你們今日的說辭。”林逸秋拿起筆記本晃了晃:“我都記下了,可不要讓我知道你們翻供哦~”

“是是是。”二人點頭如搗蒜,都說記住了。他們本就沒什麽文化,在石礦上賣賣苦力的,被林逸秋一番警察律師的話,吓得大氣都不敢喘。

林逸秋從袋子裏摸了五塊錢遞給兩人:“麻煩兩位大哥送我姐姐回家,不論她之後是死是活,這份恩情我們家記下來,如果這件事與你們無關的話,這五塊錢兩位拿去喝茶吧。”

“這這怎麽好意思?”兩人雖說這麽說,手卻老老實實地接過了錢,這五塊錢可抵得上好幾天工資了。

最後他們再三保證此事與自己和兄弟無關,只差對天發誓了,林逸秋才放他們走。

得了真相,林逸秋卻毫無笑顏,他不知道當時三姐掉下去時有多絕望多痛苦,也不知道他所想的是否就是事情的真相,現在只有林夏妮醒了才能驗證,而他不敢驗證……

這個春節注定不會過得太平,全家都氣氛低沉,林父林母為了照顧林夏妮眼眶都紅了,短短幾日之間便蒼老許多,林逸海也沒去崔家拜年,這下兩份水果罐頭都省下來了,卻再也沒心思吃了……

他們不敢發電報到鄉下告訴爺爺奶奶,怕他們年紀大了受不住,只能自己把這份苦吞下去,可瞞又能瞞多久,開了春該知道的都會知道的。

那日藥喂下去以後,林夏妮确實有幾瞬好轉,看得出來她求生欲很強,奈何傷實在太嚴重了,林母把老參炖了,日日給她喂參湯和米湯,人卻依舊衰敗下去,眼看竟到了彌留之際。

衆人似乎接受了這樣的現實,林母從廠裏連夜買了些粗麻布,還叫了幾個關系好的婦人幫忙疊黃紙,這是在準備後事了。

林逸秋不死心,跟林家兩兄妹輪流守着林夏妮,給她取暖喂參湯。

今天是大年初四,本來是個喜氣洋洋的日子,鄰居的鞭炮聲還在耳畔,林家卻格外寂靜。

林逸秋正在用熱毛巾給林夏妮擦手,她臉上和手上的傷都在慢慢恢複,可奇怪的是人卻在衰敗,只能精心再精心地養着。

突然,林逸秋感覺林夏妮的手指在他手心滑過,然後慢慢睜開了雙眼。

她的眼神不像前幾日那般空洞,反倒是有了些精神一般,望了望房裏的擺設,然後目光轉向林逸秋,嘴巴張了張似乎在說些什麽。

林逸秋湊上前去,只聽見幾個斷斷續續的字節“很喜歡”“房間”,他明白林夏妮是在說喜歡這個房間的設計,她去上工之前,家裏還僅僅只有一個雛形,她還沒睡過一天,就……

林逸秋鼻子一酸:“姐,你快好起來吧,家裏可不能沒有你。”

林夏妮扯了扯嘴角,她感覺生命在流逝,怎麽說呢,她這些天并不是毫無知覺,知道家裏人跟她說話給她喂藥,她也想掙紮着活下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生氣仿佛被吞噬了一樣,怎麽努力都沒有用。

今日她好不容易擺脫了夢魇,醒了過來,卻身上輕了許多,沒有了前幾日的難受甚至都可以坐起來了,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林冬妮正巧拿着參湯和米湯進來,她看見林夏妮醒了,興奮極了:“三姐,你醒啦!”

林逸秋讓她聲音放低,不要聲張。

林冬妮不明白,三姐都好了,為什麽不要告訴家裏人呢?

林逸秋沒有拿參湯,反而是拿了米湯一匙一匙地喂給林夏妮,她胃口很好,難得沒有溢出來全吃了。

林逸秋趁着放碗的功夫,迅速地抹了抹眼睛,轉身又是面帶笑容:“三姐,你感覺怎麽樣了?”

“三姐肯定是好了,她之前從不吃那麽多!”林冬妮非常肯定,樂滋滋地跟林夏妮分享這些日子的好事和辛苦。

“大哥找着媳婦了,你肯定不知道吧,就是小姑結婚那天,在後廚幫忙那個向紅姐姐……小哥有工作啦,是臨時工呢……這幾天你一直睡,可吓死是我們了,媽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林夏妮不能言語,只是點頭微笑,示意她自己在聽。

林逸秋心知她清醒的時間并不多了,最先喊來了林父和林逸海,林母容易激動,他怕對方經不住刺激又哭又鬧,或者昏過去,到時候除了要照顧林夏妮還得照顧林母。

強撐着見完家人,林夏妮就堅持不住了,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她變得格外疲憊,她開始昏昏欲睡,什麽也吃不下了。

“三姐——”林冬妮控制不住大喊了出來。

聽到喊聲,林母手裏的元寶倏然掉落,人也搖搖欲墜,卻強撐着踉踉跄跄地走進來,只喊了一句“兒啊——”,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林逸秋上前顫顫巍巍地摸了一次脈搏,已經微弱到幾乎等于沒了。

他不死心,又摸了摸頸動脈,同樣如此。

林母傷心過頭已經哭不出來了,她坐在床邊,輕撫着女兒的頭發,就像平時一樣發號施令:“你們出去吧,把周嬸娘叫進來……逸海你去燒點水,我要給夏妮擦擦身子……老頭子,你去拍個電報給松江,讓他緩緩再告訴春妮……逸秋你跑趟鄉下,報個信給你爺爺奶奶他們,還有幾個叔公和阿伯他們,讓你爸告訴你具體是哪些人……冬妮,你把那件布拉吉和壽衣一起拿來吧。”

“都去吧,別在這兒杵着了,讓我們母女再說說話。”

雖然林母給每個人布置了任務,但是林家父子三人誰也不敢走。

至少……

至少要等……

三個男人都在門外沉默着。

門內窸窸窣窣傳來一點聲響,在這個寂靜的空間裏格外被放大,林逸秋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戰鼓般擂擂作響。

“夏妮——女兒诶——”門內傳來林母撕心裂肺地叫喊聲。

心髒驟然落地,一切塵埃落定。

林逸秋并不後悔,他已經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了。

房門被打開,周嬸紅着眼睛走出來:“快進去看看,你們娘昏過去了,唉。”

“麻煩你啦,翠萍,等會兒晚點帶老韓和三個兒子來吃飯!”林父寒暄着,有條不紊地安排後續。

“年頭上不宜出殡,怎麽也得過了初七再說,先把夏妮挪出來吧,我來找人把她送回鄉下。”

林父這話聽着着實傷人,卻也是實在話。

林逸海林冬妮進去把林母攙扶了出來,林父又去聯系一些喪禮事宜,整個家裏忙成一團糟,只剩下林逸秋仿佛被遺忘一般杵在原地。

他重新進了這個小房間,這是他為林夏妮和林冬妮特地設計的房間,房間的主人沒有在清醒的情況下住過一日,卻已經離開了,他還有好多貼心的設計沒有告訴對方呢……

三姐……

我的好三姐……

你這輩子已經夠苦了,來生投胎去21世紀吧,你會幸福的。

林逸秋上前幫人攏了攏被子,好像人還在一般,只是睡着了。

突然,他僵住了。

他好像,好像聽見了呼吸聲?

不可置信般的,他又用手試探了一下,手下的脈搏強勁有力,絲毫不像是病重之人該有的。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為了防止誤判,他淋着大雨跑到了周崇儒家裏,把人又給“請”了過來。

周崇儒聽說了死而複生一事,楞是不相信,只道是可能假死又恢複了脈搏,但是林逸秋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這麽簡單。

他這麽大動靜自然瞞不過林家人,很快衆人就被他召集了,為了不讓林母感覺空歡喜一場,林逸秋只說了讓大夫确認一下是不是真正的死亡。

周崇儒上手檢查了幾番,也深覺不可思議,就算是假死又恢複,這脈也不會恢複得那麽好吧,這都不像是個病人,可脈搏總做不得假吧,他行醫五十幾載,還是第一回 碰見這樣的怪事。

他把情況如實告訴了林家人,林母當即給他跪下了,口稱他是活菩薩,賽華佗,又說是林家祖先保佑,是天神開眼,人都樂傻了。

林父從不信這些,這次也不得不信了,歡歡喜喜地要給樓裏的鄰居報平安。

林逸秋知道這件事很詭異,但是三姐又活了這是好事兒啊。

林母的精氣神一下子來了,她把先前疊的元寶全部藏了起來,又幫林夏妮把壽衣換下來,換成幹淨的衣服,興致沖沖地去煮雞湯了。

這一周為了林夏妮的事情,全家都疲憊到了極點,這下人沒事了,除了說閻王爺不收人,也沒什麽好說的。

周崇儒撫了撫胡子,樂呵呵地對林逸秋說:“這藥總算是有點效果的,不枉你花了七百塊錢吶。”

林逸秋自然還記得這筆債務,他坦然一笑,跟人命比起來,七百塊錢又算什麽。

大喜大悲過後,人總是特別容易疲勞,林逸秋也不例外,把周崇儒送走以後,他癱倒在床上,這一刻忘掉了所有的煩惱,幽幽進入夢鄉。

可能是白天的事情太過于驚奇,林逸秋夢裏也睡不安穩,一番糾纏反倒是醒了。

他的房間就在客廳,是半包圍的結構,家裏光線昏暗,但是外面月光卻很明亮,朦胧間他看見客廳中央站着一個黑發白衣的女子。

白衣女子!!!

“艹!誰啊!”

“老四?”女子出聲,然後轉過身怔怔地望着他。

“三三姐?”林逸秋驚愕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不是林夏妮又能是誰啊。

下午周大夫才說人好了,晚上就能站起來了?

“吓死我了,三姐你怎麽起來了?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林夏妮搖搖頭,她似乎還在夢裏,嘟囔着:“我有點頭疼,想去上個廁所。”

說罷就要往外走,卻又不小心撞倒了椅子。

“哎喲,我沒告訴你,咱們家做了一個洗浴房,以後不用出去上廁所了,在家裏解決就行了。”林逸秋把人攙扶到門口,便不進去了。

“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喊冬妮來扶你。”

林夏妮說:“不用了,那丫頭睡死了,甭喊她了!”

林夏妮的遣詞造句有些奇怪,但是林逸秋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滿心想着這恢複得也太快了吧!

他半夢半醒地回到房內,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全然不知林夏妮此刻正在鏡子前,震驚地望着鏡子裏的女人。

這是她嗎?

為什麽她會變得這麽年輕?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以前,林夏妮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摸了摸身邊人沒摸着,嘴裏嘟囔了一句:“老李,你起來了嗎?”

話音剛落,她就醒了,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身上的被子和床褥,這床墊也太硬了,被褥也有一股黴味。

林夏妮有些生氣,她交代過兒媳婦要手洗床單,被褥到了冬天都要曬,可如今她蓋的卻是發黴的被子,就知道對方又偷懶了,想到兒子只知道護老婆,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心裏想了幾百種折騰兒媳婦的辦法,她準備起床了。

摸了一會兒卻沒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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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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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