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沈知意茫然擡頭,在模糊的視線中看見了男人清晰硬冷的下颚線。

他身上帶着好聞的木質香,充滿了熟悉又遙遠的安全感。

看清眼前人是誰後,沈知意立刻睜大雙眸,張着唇錯愕了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那頭,許董成臉色刷的變成青白:“顧總,你、您怎麽會在深市?!”

顧訣擡頭,剔透黑沉的眼睛睨着許董成,眼神淩厲似刃。

許董成一個哆嗦,心涼了大半。

察覺到懷裏的人在發抖,顧訣寒聲低喝:“蔣學!”

蔣學一腳踹上準備逃走的許董成的腹部,另有兩個身着黑色襯衣的男人走進來,将許董成整個人鉗制住。

顧訣用手掌遮在沈知意眼前,不讓她看這種場面。

眼前突然變得漆黑,沈知意心底一慌,睫毛輕顫了兩下,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溫熱後,她緊張的心慢慢放松下來。

待許董成被人拖出去後,顧訣立刻将懷裏的人打橫抱起來。

“別怕,他不會再靠近你了,我送你去醫院。”

他這麽一個動作晃得沈知意腦子更加暈眩,但她理智尚存,抵着他胸膛拒絕道:“不行,我同事還在裏面。”

“蔣學會處理。”

“那也不行,我……我自己打車去。”

他們早就分手了,他們不該這麽親昵的單獨相處,他更不該這樣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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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掙紮着從他懷裏下來,手掌撐着牆壁低喘着氣。

顧訣眸色微沉,克制着将她強硬抱回懷裏的沖動,耐着性子與她說:“許董成不知道給你下了什麽藥,你再這樣拖延,這條命還要不要了?”

僵持之間,門外忽然傳來呼喊,是秦思樾。

秦思樾焦急走進來,看見顧訣先是愣了一下,又見沈知意憔悴虛弱的模樣,他一驚:“知意,你怎麽了?!”

沈知意像是看見了救星,來不及多想,擡高手朝他伸過去。

“秦思樾……”

秦思樾立刻握住她手,攙扶着她的手臂,“我在,知意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我不舒服。”

她有氣無力低喃,惹人生憐。

秦思樾緊張道:“你撐住,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我送你們去。”

說完,顧訣已經先行一步走在前面,連給秦思樾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加之看到沈知意虛弱的神色,他也不敢耽誤,立刻扶着沈知意跟上顧訣的腳步。

黑色轎車飛馳。

車內,蔣學開車。

後座,秦思樾坐在中間隔開沈知意與顧訣。

沈知意将腦袋抵靠在車窗上,半夢半醒間,總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充滿了不真實,但她實在暈得厲害,沒法進行思考。

秦思樾自上車後就一直握着沈知意的手腕未曾有一刻放開過。

他不時溫聲安撫,“知意,你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顧訣的目光落在他們肌膚觸碰的那處,眼底暗色一閃而過。

沈知意從裏到外都透着對他的抵觸,卻對另一個男人信任依附。

他面無表情移開視線,聲音又冷了幾分,催促道:“再開快點。”

車停在醫院大門口,在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中,沈知意徹底暈了過去。

……

良久。

病房門被關上,醫生走出來說道:

“病人已無大礙,但考慮到她的身體比較虛弱,以防萬一,還需要再留院觀察一晚。”

秦思樾瞬時松了口氣,“謝謝醫生。”

“家屬拿着單子去辦理住院手續吧。”

秦思樾立刻接過單子:“好,我去。”

站在另一側的顧訣将微擡的手無聲落下。

過了一會兒,護士推開病房門走出來,見門口等着一個帥哥,她眼睛亮了一下,又見他一眼不眨地盯着病房裏面。

她微微一笑,叮囑道:“病人現在還沒醒,如果想進去看她,記得要小聲點哦。”

顧訣道了聲謝,推開病房門,放慢腳步走進去。

床上的人兒正閉着眼,小臉有些白,唇色很淡,眉心微蹙,放在被子上面的雙手保持着蜷縮握緊的狀态。

顧訣從前就有留意過她這個小習慣,就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嬰兒。

他坐在床沿,牽起她的手腕,動作輕緩撥開她的手指。

許是睡夢中過于害怕,她握得很用力,就連手心都留下了淺淺的指甲印。

顧訣伸出另一只手,微涼的指腹摩挲撫平她的手心。

那雙細軟的手忽然反手将他的手掌攥住,唇邊溢出無意識的發出低喃:“別走……”

顧訣瞳孔微縮。

窗外細雨已停,陽光穿透雲層慢慢照亮開來,安靜的病房內,男人低垂着眉眼,琥珀色的雙眸泛着久違的柔和亮光。

蔣學在門口看見這幕都沒敢上前打擾。

直到床上的人兒眉心舒展安穩睡去,顧訣才将她的手放進被窩,走出來,關上病房門。

他的面色一下變幻,下颌冷硬,眼神淩厲,“叫許董禮立刻來見我。”

深市天氣多變,上午還是個大雨天,下午就出了太陽。

溫度攀升,地面的雨水逐漸被烤幹,許董禮的後背大汗淋漓,就連襯衫都濕了個透。

許董禮已經被晾在此處,直愣愣的站了半個小時。

但顧訣沒讓他進去,也不許他說話。

直到他雙腿已然直打顫,顧訣才不緊不慢發話。

“将他帶進來。”

進來後,許董禮二話不說立刻賠罪。

但聽來聽去,還是只為了東銘的事情,沒提其他。

顧訣沉着臉,一擡手,讓他閉嘴。

“許董成給沈知意下藥的事,你知不知情?”

許董禮本以為顧訣是察覺到了舉報信是他所為,這才将他叫過來,沒想到竟連他混賬弟弟剛犯的事也知道了。

許董禮戰戰兢兢道:“顧總,這件事我真不清楚啊,我真不知道他會這麽大膽,畢竟東銘還要跟岑總繼續合作的,我沒想過他會對沈小姐下手啊!!”

許董禮這話倒是真,他雖然知道自己弟弟沒少幹混賬事,但事關生意上面的他多少還能拎得清些。

誰知道他會鬼迷心竅到這個份上。

要是随便別的女人也就算了,可看顧訣這興師問罪的架勢,他弟怕是惹了萬萬不能惹的人物了!!

許董禮的确是一門心思想拉他弟弟下馬,可如果代價是得罪顧訣,得罪顧氏集團,那勢必會得不償失!!

許董禮心底發憷,腦海中第一個念頭就是将自己和東銘摘出來:“顧總,這件事跟東銘沒有任何關系,完全是我弟他犯的混賬事,不管您要怎麽處置,我們許家都認。”

顧訣淡淡睨他,眸光閃過一抹寒厲,“你該慶幸這一點,如果你知情,東銘,包括整個許家,新賬舊賬我會一起算!”

“是是是。”許董禮連連點頭,額頭的汗不停滴落到臉上,心思卻忍不住活泛起來。

那個沈知意到底是什麽來頭,竟讓顧總為她出頭到這個份上。

病房裏。

沈知意睜開眼,小腦袋當機了一下,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先前發生了什麽事。

護士進來查房,見她坐起身四顧茫然的模樣。

護士笑着說:“你是在找你男朋友嗎?他剛剛還在這裏,應該是出去了,你別急。”

沈知意聞言眼皮一抖,胃忽然痙攣了一下。

護士看她不對勁,連忙上前查看,“你怎麽了?”

沈知意搖搖頭,神色逐漸緩和了過來,她長舒一口氣,道:“不是。”

護士:“嗯?”

沈知意:“他不是我男朋友。”

護士:“……”

不是就不是嘛,至于激動到胃痛嗎?

要是有誰說那麽一個大帥哥是她男朋友,她保準立刻應下,就是不是也說是。

護士讪笑了兩聲,“我看那個帥哥對你挺上心的,醫生都說你沒事了,他還一個人一直站在病房門外等着。”

沈知意唇瓣抿了一下,垂着眼,沒說話。

……

料理完許董禮,顧訣再回到病房門口,聽到裏面傳來幾道說話聲。

他停住腳步。

只見一個女孩子趴在沈知意的床邊,“知意姐嗚嗚嗚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你。”

吳妮妮哭的眼睛都腫了,“我真沒想到許董成在公衆場合他都敢這麽變态,是我疏忽了,我該跟着你一起去洗手間的。”

沈知意笑笑,伸手揉她腦袋:“這事不怪你,別放在心上。”

許董成特地挑選了自家旗下的會所,便是早有預謀。

吳妮妮抽噎了兩聲,心裏還是十分自責。

秦思樾同樣也是滿臉愧疚,他溫聲道:“知意,胃還舒服嗎?要不要喝水?”

“好多了,不過我暫時還不能喝水。”

“好,那等你可以進食了,你告訴我你想吃什麽,我都去買,不管多遠的我都給你買回來。”

沈知意微微一笑:“謝謝。”

吳妮妮不由打趣道:“秦工對知意姐就是體貼。”

秦思樾笑着撓撓頭,看沈知意的眼神變得更加熱烈。

“對了知意姐,是誰救的你呀?”

“是……”

沈知意猶豫了一瞬。

話未說完,病房門忽然被推開,三雙眼睛不約而同看了過去。

沈知意眸色一怔。

秦思樾望着來人,眼裏閃過屬于男人之前的敵意,他恢複正色,走上前道:“多謝顧總救了知意。”

知意,他喊她可真親昵。

顧訣漆黑銳利的眼眸直接越過他,與他身後的沈知意無聲四目相對。

吳妮妮滿臉好奇問道:“知意姐,這位是?”

沈知意立刻錯開與顧訣的對視,飛快眨了兩下眼,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位是顧氏集團的顧總,是他救的我。”

已經有兩年,他的名字沒從她嘴裏說出來過。

她曾日夜放在心上的姓與名,現在說出來,只覺得嘴唇麻麻的,充滿了陌生。

吳妮妮立刻站起來,朝顧訣鞠躬感激道:“謝謝顧總救了知意姐。”

顧訣面色淡淡,“不必客氣,我救沈小姐不過是舉手之勞,東銘畢竟隸屬顧氏集團,我也有監管不當之責。”

沈知意眼神閃了閃:“顧總言重了,這件事只是許董成一個人的錯,與您無關。”

都用上您這個尊稱了。

顧訣輕扯唇,“警察一會兒會來錄筆錄,沈小姐身體沒問題?”

沈知意:“我沒問題。”

顧訣最後看了她一眼,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那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沈知意颔首:“顧總慢走。”

彼此疏離,客氣。

顧訣走後,病房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吳妮妮察言觀色,見沈知意和秦思樾的神色似乎都不太對勁。

她納悶,“知意姐,你跟那位顧總以前認識嗎?關系熟嗎?”

沈知意沉默了一瞬,輕扇眼皮,語氣輕飄飄的,卻很堅定。

“不認識,也不熟。”她說。

門外的蔣學聽到這話,感覺周遭空氣都冷了幾分,他擡眼。

顧訣握着門把手的手背慢慢顯現青筋,冷峻的面色完全不似方才在病房裏面的鎮定,已然冷沉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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