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虞耀崇想盡快将葉素薰接回來,然後讓虞君睿往葉家提親,将虞君睿與葉素薰的親事訂下,免使姚懿真與虞君烨的親事橫生枝節。

他已不再考慮葉素薰是白癡,虞君睿弟奪兄愛了。

程夫人在幾天後回了江寧,虞家很快得到消息。虞耀崇畏懼程夫人,自己不敢去程家接人,使了劉氏去接葉素薰,程夫人連大門都不讓劉氏進。

“烨兒,你去你姨媽家,把薰兒接回來。”虞耀崇沒奈何想讓大兒子出面接人。

“不去。”虞君烨冷着臉硬繃繃道,翻身面朝裏繼續睡覺。

“烨兒,不去接薰兒也行,你得起來看書,恩科馬上要開考了,你岳父……”虞耀崇壓了怒氣,苦口婆心勸道。把姚業想讓虞君烨參加恩科,得個名次,好請皇帝賜婚主持婚禮的打算細細說給虞君烨聽。

虞君烨本來想參加恩科的,聽了虞耀崇的話偏不參加了,冷哼一聲,道:“我可不認姚業是我岳父,誰愛娶娶去。”

“你!”虞耀崇氣得臉頰肌肉直跳,心內暗暗慶幸姚懿真這些天頻頻進出虞家,卻沒來看過大兒子,若是給她聽到這話,這親事不黃也難。

程颢在程夫人剛回來時就給虞君睿送了消息過來,虞君睿聽得程夫人自己回府,程琛和葉素薰沒有一起回來,不知去了哪裏,一顆心登時落進無底洞中。

“你放心,葉素薰跟你那樣子了,心裏是有你的。再說了,我大哥長這麽大,對什麽女子都沒興趣,我們說他要做和尚的。”程颢笑着安慰虞君睿。

正因為從沒聽說過程琛喜歡哪個姑娘,虞君睿才更加擔心。輕易不動-情的人,動-情了會不要臉不要皮的緾着人,他自己就是一個例子。上輩子活到二十歲,從沒喜歡哪個女子,喜歡上葉素薰後,便恨不得将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永不分離。

程颢見虞君睿臉色沉黯,打趣道:“這些日子見你總和姚二小姐在一起,我還以為你換了心腸了呢!”

虞君睿搖頭曬笑,道:“姚懿真性情豪爽,女中丈夫,不是外傳的那個樣。”

“這麽說,你喜歡她?”程颢兩眼放光,捶了虞君睿一拳,笑道:“她可是你大嫂了,你可別老是搶你大哥的女人。”

虞君睿心內苦笑,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麽容易?前些時找葉素薰要姚懿真幫忙,這幾天不找人了,他本來要跟姚懿真明說讓她注意影響,後來看虞耀崇神色,決定順水推舟,反不急于與姚懿真撇清了。亦且在他看來,姚懿真不是那種粘粘糊糊甩不掉的人,又根本不把名聲放在眼裏,他也便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你幫我打聽下你大哥和素素在哪裏。”

Advertisement

“問過了,問不出來。”程颢撓頭,程夫人的嘴巴緊得撬都撬不開,他愛莫能助。想起此番葉素薰失蹤的真相,程颢不敢再小觑閨閣女子了,他問起劉婉玉的下落。

“不知所蹤,連自已爹娘也沒送信回去。”

“你要小心她,葉素薰沒出事的消息已傳開,她卻還不露面,只怕又會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打算。”

“我知道。”

**

跟程琛單獨在一起,葉素薰感到極不自在,偏程琛一雙溫和清澈的眼睛又總是含着淺淺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更讓她無端的心虛氣促。

程琛意态悠閑的欣賞着葉素薰的窘态,看着她緊張得兩手藏在袖子裏輕絞,看着她驚惶羞怯得臉色或白或紅,活生生的葉素薰,就像飄渺的無形無狀的清香,不濃烈,卻靡麗醉人,透過她,程琛似乎看到他家那張讓他從兒時便迷戀的畫像上的人。

“大少爺,走了這麽久都不見人家,若是繼續走,就進山了,是否就在山腳下宿營?”

駕車的程家家人馭了一聲,勒住缰繩問道。

在野處露宿?葉素薰不自覺地捉住衣襟下擺,忐忑不安地擡眼看程琛。

“順着山腳找找,看看有山裏人家嗎?”似是看出葉素薰的不安,程琛綻開一個安撫的笑容,大聲駁回了野營的提議。

木屋柴扉在暮色中隐約可見,漸行漸近了,看清楚眼前木屋,葉素薰不自覺地眉頭輕蹙。這僅有的一戶人家,樹枝圍成的院牆斑駁破損,牆面上爬滿了枯莖敗葉,蕭瑟頹敗,沒有一絲兒人氣,

程琛顯然也有些不滿意,葉素薰覺得在外露宿更加不便,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程琛下了馬車過去借宿。

坐了許久的馬車,葉素薰也累了,她自個兒跳下馬車,小幅度地伸展了一下雙臂,

“寒舍簡陋,無空房舍,請公子別處去。”女人的聲音,木屋的主人連門都沒開,婉拒了程琛借宿的請求。

雖沒見到面,然聲音聽起來讓人感到主人待人是極溫和,她們剛才走了那麽遠,又僅得這一戶人家,葉素薰忙走過去,靠到門邊,懇切地道:“主人家,我們遠道路過,走了很遠路沒找到人家,荒地裏露宿諸多不便,懇請主人家行個方便,就是在院子裏過夜也行。”

隔着樹枝圍成的籬笆牆與柴扉,裏面一陣靜寂,就在葉素薰失望地打算離開時,女主人說話了。

“你們遠道而來,從哪來的?”

“從江寧來的。”

“江寧!”女主人的聲音突地拔高,又停了好久,方問道:“你們從江寧來,欲往何處去?”

“往介陵而去。”

“從江寧往介陵而去?”女主人重複了一句,聲音有些顫抖。

不知何故,葉素薰感覺到女主人似是很激動,又是良久的沉默,柴門拉開了一條縫隙。

主人願意給她們投宿了,葉素薰欣喜地望過去,只一眼,她吸了一口冷氣,女主人的聲音雖是有些沉暗,卻并不難聽,可那臉,雖只看到半邊,卻讓她覺得,看到的不是臉皮似的。

柴門忽一下關上,又猛然間打開,這一次,葉素薰看清了,女主人的臉像是被剝去面皮般,臉頰發紅,血絲密布,雖說不上恐怖,也有一種讓人不忍卒看的感覺。

葉素薰看着女主人的時候,女主人也在看她,葉素薰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女主人看自己的眼神,似是在看認識的人。

“你們幾個人?”女主人扶着柴門的手微微發抖,顫聲問道。

“我和我表哥,還有一位車夫。”葉素薰道,程琛本來離了兩步遠,此時也走近前來。

女主人擡頭看了程琛一眼,眼簾輕顫,把柴門整個打開,道:“進來吧。”

木屋中竟然沒有別的人,程琛微微皺眉,似乎擔心進了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袖手踱步,狀甚悠閑像欣賞景致般在院子裏慢慢轉悠。

處在荒涼的山腳下,周圍再無住家,這麽僻靜的地方的一座房子,只住了女主人一人,确有些古怪,不合常理。葉素薰偷眼看女主人,卻見女主人眼神空洞,失魂般怔呆着。

駕車的下人在解鞍喂馬,葉素薰陪笑道:“大姐,能否借竈房一用?”

女主人整個人一抖,顯見給葉素薰那一聲吓着了,葉素薰正想道歉,女主人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會生火嗎?”

葉素薰誠實地搖頭:“不會,學着試試。”

“先過來幫我拾掇房間。”

女主人早先說沒有房間顯然是推托之語,便是被子褥子什麽的,也盡夠的,只不過應是很長時間沒有用過,有一股黴味。

“把這些抱到院子裏展開散散氣……”女主人開始拒人于千裏之外,此時雖面上淡淡的,細節上卻很注意,看起來很關心他們。

拾掇好房間,女主人讓葉素薰到竈房幫忙。

教葉素薰擇幹菜,女主人舀了水倒進鍋裏,熟練地點火燒水。

“江寧是國都,很繁華吧?”女主人往竈膛裏加了一塊柴,很随意地問道。

葉素薰的記憶從華家村的小院開始,江寧城是什麽樣子她一點印象沒有,不過既是國都,自然是繁華的,她點了點頭。

“國都之中,住的多是皇親國戚高官顯爵,看你們衣着裝扮,不是尋常人家……”

女主人看起來不像是好奇之人,為何問得如此詳細?葉素薰微有不解,想了想實話說道:“我表哥家也算顯爵,姨丈是世襲的英國公爵位。”

“英國公的大公子?”

“正是。”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了!”

葉素薰聽得一聲幽幽的嘆息,擡頭看時,女主人的眼睛裏似乎有晶瑩的東西迎着竈膛冒出來的火光閃爍,葉素薰想仔細看,女主人垂下頭,葉素薰清晰地看到,一滴水滴落到地面上。

鍋裏的水咕咕冒泡,長久的沉默後,女主人問道:“江寧城裏,除了你姨丈家,還有很多襲爵的人家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葉素薰有些歉意地低聲道。

她想跟自己打聽誰!葉素薰肯定,只是,自己什麽記憶也沒有,沒能說出什麽。

一個女人孤身住在山邊獨屋裏,女主人身上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過往嗎?看着火光映照中女主人瘦削吓人的臉,葉素薰感到一陣心酸,一聲邀請沖口而出:“大姐,你一個人住這裏很不安全,若是沒什麽記挂的,跟我們一起走,可好?”

“跟你們一起走?”女主人喃喃道,眼神飄忽迷離。

43、晉江獨家發表

翌日上路,一行三人變成了四人,葉素薰昨晚沖口而出邀請女主人跟着自己走,說出去後倒沒有後悔。

萍水相逢,自己的邀約甚是冒昧,女主人竟然願意同行,倒教她有些意外。

事先沒跟程琛商量過,程琛也沒說什麽,只沖女主人微點了點頭,似乎同行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上了馬車後,葉素薰介紹了程琛名姓身份,又作了自我介紹,方輕聲探問:“大姐,怎麽稱呼你?”

“孟雪宜,喊我孟姨吧,我跟你們的娘差不多大的。”女主人看着車廂外一排排向後退的樹木,低聲道。

“好巧,家母姓孟,家母的一位情同姐妹的好友閨名就是雪宜。”程琛笑道。

孟雪宜聽了程琛的話微一失神,旋即笑道:“你娘也姓孟,那倒是緣份,你娘好吧?”

“好,我娘本來一路來的,後來回去了。”

“許多年以前去過江寧,不知現在江寧什麽樣子?”

……

葉素薰在一旁聚精會神聽着,一路行來她被程琛看得什麽都不敢問,對未知的一切她也很想知道。

孟雪宜問了很多,她似乎對江寧城的一切都感光趣。

程琛頗有耐心,孟雪宜問什麽他都一一回答。葉素薰聽着聽着,覺得有些奇怪,孟雪宜總把話題往程家的世交故舊,程琛的同齡青年子弟身上繞。而程琛說了很多,講了很多官宦世家及同齡朋友,孟雪宜卻越聽神色越焦躁,似是沒有聽到想聽的。

一路說話,時間過得極快,中午吃的幹糧,申時經過一個小集鎮,程琛聽說小鎮名香檀鎮時,即命馬車夫找客棧住下。

“這個鎮子的檀香扇最是有名,既然路過,我們下來走走,挑幾把回去送人。”

他不急着趕路,葉素薰當然沒意見,孟雪宜也不多言。

車夫留在客棧中照看行李,程琛帶着葉素薰和孟雪宜往集市而去。

香檀鎮的道路都是青石板鋪成,三人并肩緩步,一路上但聞簌簌的扇子輕搖之聲,買與賣雙方言笑晏晏,輕語慢言,不像買害賣家,倒像是朋友。

“這個地方的買賣氣氛營造得真好。”葉素薰贊道。

孟雪宜有些不明葉素薰在說什麽,疑問的眼神看向程琛。

“素薰妹妹大約在說這裏的商人會經營。”程琛低聲解釋,程颢喜歡經商,他有時也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語言。

“三位是遠道而來的吧?這時候買扇,便宜不少,買十把的銀子,在夏日僅買得七把。”

店家這是在不動聲色地誘她們多買幾把,葉素薰心中暗笑。

孟雪宜不解地問道:“為何這時便宜?這扇子跟夏日裏的不一樣嗎?”

程琛同樣是疑問的眼神,店家有些結舌,通常他這樣說,顧客第一反應是現在買撿了便宜,而不是去考慮為何這時買便宜了。

“扇子是節令使用的東西,天冷了用不着,賣得少,而做扇之人,不能因天冷就不做了,店家也不能因天冷不經營了,為了能賣出貨,就壓利銷售了,可是這樣?”葉素薰笑道。

“正是正是。”店家連連點頭,展開一把扇子扇了又扇。

扇子搖動間香風陣陣,這裏的商人推銷習慣深入骨髓了,葉素薰唇角翹起,那店家被看穿,臉一紅,扇子搖也不是不搖也不行,僵住了。

“這扇子扇起風來,比一般檀香扇更香,扇畫是拉燙,給別處描繪的好看。”孟雪宜贊道。

普通檀香扇一把約一兩銀子,尋常人家用不起這樣精致的物品,孟雪宜居住山下木屋,為何點評起這些東西很在行老到,似乎是經常用到的。

只是一閃念,葉素薰也不在意,她被精美雅致的檀香扇吸引了。

香檀鎮的檀香扇是用當地的旃檀精雕細刻而成。扇面有人物山水,花鳥魚蟲等等,畫面意趣盎然栩栩如生,扇子玲珑纖巧,色澤秀麗,展開輕搖間,檀木幽香四溢,沁人肺腑。

程琛笑着看葉素薰和孟雪宜,讓她們各挑一把,他要買了相送。

“剛才走過來的那一家,花式更多,咱們到那邊再看看,我想買上一兩千把給我爹放在商號裏銷售。”葉素薰搖頭,表示沒看中。

一兩千把?在這個季節可是大筆的買賣,店家剛才給葉素薰似笑非笑看了那一眼,有種給葉素薰看穿的窘迫,聽得葉素薰要購進這許多把,毫不懷疑葉素薰這話的真實性,為攏住生意,馬上道:“我可以給三位下價,若是能進兩千把,每把按五百文計價。”

葉素薰虛虛實實,沒料到店家竟如此利落地下了一半價,這一家的扇子畫面和工藝也不差,剛走過的那幾家,店主沒有這家有魄力,葉素薰真有些動心,只是她自己身上是沒銀子的,不知程琛帶了多少銀子,葉素薰朝程琛看去,程琛也正在看她,兩人目光相接,程琛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這是表示沒銀子了,葉素薰掃了一眼扇子,五百文接近成本價格,店家利錢極薄了,若不是天涼,八百文一把都未必進得到貨。

大好的賺銀子機會葉素薰得放棄,心思一轉,對店家道:“我們還要前往介陵祭祖,帶着貨物不便,待回返江寧時再過來捎上。”

到手的買賣不能成,店家聽得葉素薰前面的話,有些喪氣,這一走,誰知還來不來,待聽得說回轉江寧,眼睛一亮,道:“小姐的商號在江寧?未知是哪一家?蔽鎮最近有許多人要上江寧參加恩科考試,行程在即,可以幫小姐捎過去。”

葉素薰來時路上見到很多書生模樣的人往江寧趕,知是恩科在即,特意說出江寧兩字,正是此意,當下順水推舟道:“甚好,這般,我先付五十兩定銀,你讓人把扇子送到江寧英國公府,由我姨媽驗收付銀子。”

店家開始聽得只付五十兩定銀,要一口否決,不行兩字到了唇邊,聽葉素薰說出英國公府四個字,急忙吞了回去,高興地應下。

程琛付了五十兩銀子,葉素薰仔細看了一下,定下男式一千把女式兩千把,比原先說的增加了一千把,店家大喜過望,送貨物的費用提都不再提。

**

“這個時候沒有用扇子的,壓到明年賣,檀香扇不比別的東西,還得細心保養,你又不開商號,這扇子不該進。”回到客棧後,孟雪宜不停搖頭,又埋怨程琛:“你該反對的,若你不肯掏定銀,素薰便進不成貨了。”

“她喜歡就好。”程琛看着葉素薰溫柔地笑了笑,不以為意道。

“你這樣慣着她,會害了她也會害了你自己。”

“有人給自己慣着,總比沒有好。”程琛扭頭看向窗外落日,幽幽道。

他兩人言語來往,一個是長輩的口氣,一個是愛人的腔調,葉素薰一陣不自在,張嘴想分辯,擡頭看到程琛的神情時,不由得愣住了。

天邊晚霞正豔,絢爛的霞光投射在程琛臉上,他的五官顯得分外柔和,乍看上去仿佛柔軟的絲綢,皮膚雪白純粹,溫潤細膩宛如玉石,卻比玉石多了溫暖柔潤的光澤。

程琛忽地回頭,葉素薰閃避不及,四目相對,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彼此的影相在瞳仁裏一目了然,程琛朦胧飄忽的眼神慢慢聚焦,笑意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流轉。

“素薰妹妹……”程琛耳語般低叫,淡眸如湖水微泛波瀾,柔柔地漾着漣渏。

葉素薰有瞬間的迷失,也只是一瞬間,她的一雙眼睛極快地從迷茫變得澄明清澈。

“謝謝琛表哥的支持,銀子待回去後,我會還給你。”

“咱們別去介陵了,先回京等着。”似是沒有察覺到程琛與葉素薰之間的暗流洶湧般,孟雪宜皺眉道:“這麽多的扇子,素薰,你回去自己看着接收好些。程琛,恩科在即,朝堂裏事兒肯定多,你離開這麽久也不妥。”

回江寧葉素薰自是願意的,只是不好意思附和,畢竟程琛是回原籍祭拜,不是游山玩水。

程琛微蹙着眉頗為難,孟雪宜緊盯着他,有些咄咄逼人,兩人似乎較量上了。

孟雪宜一路上說話的口氣與行為處事,從沒把自己當成依付他人的陌生人,坦蕩自然,葉素薰有時覺得很怪,似乎孟雪宜其實是程家的親戚長輩。

踏上往江寧走的路途時,葉素薰還有些難以置信,專程要回鄉祭拜的,程琛竟然被孟雪宜三言兩語說得答應回轉。

回程路上孟雪宜不再發問,程琛似乎滿腹心事,心不在焉地靜坐,不再帶着玩味的笑意盯着葉素薰看。

少了一雙好像含着千萬種深情的眸子溫柔款款地盯着自己看,葉素薰自在了很多,她對程琛毫無顧忌紅果果的目光勾-引,還真無法視若不見。

原本是坐中間的,葉素薰跟程琛換了位子,坐到靠車窗一邊,把車簾掀起欣賞路過景色。

曉行夜宿,十天過去,江寧城隐約可見,馬車已經駛近懸空山了。

窗外一騎疾馳而過,快若閃電,英挺的眉眼在葉素薰眼裏一晃而過。

那一閃而過的英俊的容顏,這些日子總在她腦海裏盤旋不去,那張臉有時映着明亮的光,一雙璀璨的眸子欣喜萬分地看着她,深情地說素素我終于找到你了,有時又埋在陰影之中,悲哀疲憊地看着她,激憤地說素素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葉素薰雙手發抖,簾子沒有抓住,輕飄飄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lulu投雷鼓勵我!感謝你的厚愛!!!淚目!

Lulu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2-10-1822:48:43

☆、44

馬車駛得平穩了,耳邊傳來高低起伏的人聲,孟雪宜喃喃道:“進城了。”

程琛唔了一聲,葉素薰從癡怔中回神,悄悄挑起紗簾一角向外瞧了瞧,但見街市繁華,人煙阜盛,迷迷糊糊似熟悉又陌生,眉頭不覺蹙起。

“到了。”程琛忽道,馬車在他話音落時停了下來。

高大的紅漆大門,門兩邊蹲着兩只大石獅子,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書寫着程府兩個大字。葉素薰默默打量着,心頭有些恍惚,自己前不久,渀佛也進過差不多樣子的一扇大門。

大門邊的側門打開了,馬車慢慢駛了進去,至一垂花門前落下。

程琛率先跳下馬車,轉身張開雙臂看着葉素薰,葉素薰大窘,往一側讓了讓,低聲道:“孟姨,你先下。”

“大少爺回來了。”服飾齊整的下人過來垂手問安。

“嗯,夫人在家嗎?”程琛轉身問話。葉素薰觑着空當,急忙往下面跳,不意足下一歪扭了腳,程琛恰好轉身,葉素薰整個倒進他懷中。

“扭了腳沒有?”程琛的右手摟人,左手覆上葉素薰的手,溫柔地問道。

葉素薰身體一僵,片刻後覺察手背上柔滑的觸感,有些不自然的掙出手退開身體,搖了搖頭:“姨媽在哪裏?帶我們去見她。”

穿過抄手游廊迎面是穿堂,紫檀架子大理石磨花插屏擺在正中,轉過插屏,後面便是上房正廳,雕梁畫棟富麗堂皇,游廊上挂着鹦鹉畫眉等鳥雀,門邊坐着幾個妝扮妍麗的頭鬟,見了他們忙笑迎上來垂首行禮。

“琛兒,薰兒,回來了。”一丫鬟挑起簾子想進去通報,程夫人已快步走了出來。

“姨媽。”葉素薰屈身行禮,程夫人一把拉起她連聲問道:“路上可好?沒哪不舒服吧……”

“沒,都好,姨媽可好?”葉素薰笑着回道。

“姨媽都好,看見你就更好了。”程夫人樂呵呵笑着,笑容忽地凝在臉上,葉素薰順着她的視線轉身,只見孟雪宜眼中含淚,嘴唇蠕動,看着程夫人欲言又止。

四周突地一片沉寂,微風輕輕吹過,樹葉嘶嘶作響,帶起細碎的似是嗚咽的聲音。

“你是?”程夫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娘,孟姨是我們路上遇到的,很投緣,孩兒就請她到我們家來。”程琛微微有些急促地解釋道。

“孟?”程夫人喃喃道。

“嗯,娘,孟姨和咱們家很有緣份呢,她與你同姓,又與華姨同名。”

“與我同姓?與你華姨同名?孟雪宜?”程夫人倒退了兩步,忽然一手掩住嘴唇,竭嘶底裏地大喊:“退下,你們都退下。”

怎麽回事?葉素薰給程夫人的失态吓住,程家那些丫鬟低呼幾聲,各人飛快地奔走了,葉素薰擡頭想問程琛,卻見程琛臉色慘白,見鬼一般瞪着孟雪宜。

“琛兒,薰兒,你們也退下。”程夫人眼睛沒有離開孟雪宜,口中尖聲厲喝。

程夫人從沒如此失态過,程琛又是這般反常,葉素薰輕扯了一下程琛袖子,低聲道:“琛表哥,我們走吧。”

拉着程琛轉過穿堂的插屏,葉素薰頓了一下。

“雪宜……”背後傳來程夫人悲怆的喊叫。

“秋璇……”孟雪宜低啞的嗓音。

她們是舊識,葉素薰有些呆滞,程琛一個趔趄,葉素薰被撞了一下,差點跌倒。

“琛表哥,孟姨是誰啊?”直覺的,葉素薰覺得孟雪姨與程家的淵源極深。

“我娘的一個故人。”程琛微笑着,清淺的眸子裏卻氤氲着蒙蒙的霧氣,“素薰妹妹,咱們走吧,別影響她們敘舊。”

踏進葉素薰之前住的沐雪園,程琛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葉素薰見他神情頹敗,一時也不好開口趕人,兩人默站着,許久,程琛指着牆上的畫像,低聲問道:“她美不美?”

“很美。”葉素薰由衷贊道。這畫像跟她娘親很像,眉眼沒有半絲差別,可細看,畫中之人比她娘親多了份自信從容淡然矜貴,端的讓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心折。

程琛坐到椅子上,把頭仰靠到椅背上,緩緩閉上眼睛,喃喃地道:“你為什麽要出現呢?”

他的聲音很細,葉素薰聽得糊塗,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程琛沒有回答,只胸膛急劇地起伏着,鼻翼微動,胸腔裏有沉悶的聲音傳了出來。

他在哭嗎?葉素薰呆住,程琛忽然一躍而起,葉素薰尚未回神,已被他死死地摟進懷中。

“琛表哥,你放開我……”葉素薰吓得拼命掙紮,失态的程琛讓她害怕,恐懼在心頭擴散,如駭浪要将她淹沒。

“給我抱一會……”程琛很輕地喊:“給我抱一會,就抱一會!”

他很痛苦,為什麽?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就如那日懸空山中那名喊君睿的男子那般深重。葉素薰失神地擡手,輕輕撫拍着程琛的背部。

看着眼前相依相擁的兩人,虞君睿真希望,自己沒有突然感應到擦身而過的馬車裏的人是葉素薰,沒有回轉江寧,沒有偷偷地跳進程家來尋找葉素薰。如果他不來,就不會看到這讓他刺心的一幕。

程琛在喃喃低語:“素薰妹妹,抱緊我,請你抱緊我!”

葉素薰在輕拍着他的肩背,細聲地安慰:“琛表哥,有什麽不開心就說出來!”

自己更不開心,自己日夜牽挂着她,她怎麽就那麽狠絕,一點也不顧念舊情,只一轉眼間,就與別的男人相依相偎?

虞君睿想大聲責問,可是他問不出來,他愛她寵她,可是,他上輩子也對不起她。他想大聲嚎哭,可他哭不出,他怎麽能哭?他是男人,什麽時候都要如山梁一般屹立不倒。

罷了!不是說過素素不喜歡自己便放手麽?激憤退去,虞君睿年青俊美的臉平靜而安詳。

“素素,願你過得好。”他在心中輕輕道,轉身朝門外走去。

天際,霞彩绮麗妩媚,變化多端,前世的回憶閃電一般在虞君睿眼前掠過,他跟葉素薰多少次沐浴在霞光裏狂熱地做ai……

那些被蕩人心魂的激-情……那讓人沖-動發狂中的纏綿……

那含苞待放的羞澀,那冶豔誘人的媚惑要屬于另一個人了,那白玉般的肌膚以後是另一個人撫摸,那細柳條一樣的纖腰不再為自己傾折……

不!虞君睿俊美的臉變得冰冷,身體在瞬間僵硬。

一聲悶響,葉素薰只覺一股大力把自己一扯,接着轟地一聲,程琛倒到地上,自己被按進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葉素薰剛想大叫喊人,忽又住了口,沒有看到臉,可是,熟悉的灼熱的氣息,抱着自己的,是懸空山裏的那個人。

他的鐵臂箍得太緊了,葉素薰有些喘不過氣來,掙了掙低聲道:“你放開我。”

“不放。”摟着溫軟的身體,虞君睿心口一陣又一陣抽痛,這具身體剛才程琛抱過,不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們還做過什麽。

“素素,你和程琛做過我和你做過的事嗎?”

“你說的什麽?”葉素薰擡眼看虞君睿,清澈漆黑的眼眸泛着茫然。

她渀佛不認識自己一般,虞君睿又悲又憤,過了好一會兒,低聲問道:“素素,雖然這輩子咱們沒做過,可是,你真的能忘掉咱們的那些甜蜜回憶,與別的男人歡-愛嗎?還是,你已經跟程琛好過,做過咱們做過的那些事?

他說什麽這一次葉素薰聽明白了,他是懷疑自己與程琛不清不白了,一瞬間,葉素薰氣血上湧,想也不想,猛地沖虞君睿胸膛咬了下去。

“素素……”虞君睿喃喃,低叫一聲不閃不避。

血腥味在口中漫延,葉素薰覺得自己心口很痛,痛得她忍不住拼命推緊箍着自己的這個人的肩膀,渀佛脫離開了這人自己就不會再心痛。

“素素,別離開我。”虞君睿更緊地抱住葉素薰,生怕一松手,懷裏的人就消失了,從此再見不着了。

“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葉素薰叫道。

“不認識我?”

一陣天旋地轉,葉素薰背部劇痛,整個人被甩到地上。

“你要做什麽?”懸空山的一幕浮現,葉素薰忍不住往後退爬。

“我要做什麽?做咱們以前常做的事,做讓你能記起你認識我的事。”虞君睿陰冷地盯着葉素薰,他受夠了。

他的面容扭曲猙獰,悲憤激狂,葉素薰吓得大叫:“琛表哥……”

這聲琛表哥更加刺激了虞君睿,“素素,為了程琛,你要抛棄咱們的過往?”

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好像咬牙切齒咀嚼了好幾遍才吐出來。

“素素,咱們兩世加起來近七年,七年的時光,敵不過你和程琛一個月的相處嗎?”

他的手勁很大,鋼爪一樣鉗着葉素薰的肩膀,葉素薰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在她自己沒有意識的時候,一聲君睿哥哥已經脫口而出。

“君睿哥哥,好疼,你放開我。”

☆、45

45晉江獨家發表

這聲君睿哥哥喊出來,葉素薰呆滞不能思考了。

虞君睿沒有放手,陰冷的眼光卻在瞬間變了冬日暖陽,“素素,你沒有忘了咱們的過去,對不對?”

“我……”葉素薰不知怎麽說,她不是忘記與他的過去,她根本什麽記憶都沒有。

“素素,我想死你了。”低啞的一聲傾訴,虞君睿整個壓到葉素薰身上,熱烘烘急切的氣息撲面而來。葉素薰雙唇微張,想要說什麽,卻說不出來,虞君睿滾燙柔軟的雙唇将她吻住。

“唔……”久久地黏着吮吸着,虞君睿一手勾着葉素薰脖頸,一邊吻一邊捏,一手在她身體各處揉搓,恨不得把她揉碎了,整個地吞吃,便不用擔心會失去了。

葉素薰的喘息粗急起來,虞君睿溫柔地稍微松開她的嘴唇,把手伸到峰頂勾劃,葉素薰暈暈眩眩中,小手有了自己的意識般,伸去摸虞君睿在親吻中硬起來的部分,她的手指沿着那鼓鼓的一包描畫,後來用力握住捏揉,眼睛閉得緊緊的,睫毛顫動着,臉上滿是紅暈,很陶醉迷亂。

“素素……素素……”虞君睿着魔般不停地低叫,嘴唇貼着葉素薰的耳朵,用勾人的低沉醇厚的聲音道:“素素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