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匿名電話2

樓安世看看他,“放心,你的事我不會和別人說,其實就算我說了也沒人信。”

聶措不易察覺地一怔,他确實有這個顧慮,也的确開始後悔自己失控多言,但他只是笑了笑,“如果你說出去,我自然得堅決否認,這倒是能徹底斷了我那個要命念頭。”

“你想試試這個方案?這倒是省事,但也太沒技巧了。”樓安世抱怨道。他知道這種語氣會讓聶措意識到他是在拿別人的事當解謎游戲玩,一方面這将讓聶措松口氣,至少知道他真的沒打算讓他陷入某種醜聞,另一方面也會讓聶措再次緊張起來,畢竟一個游戲人生的人完全有能力把事情弄得更糟。兩難之下,聶措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這取決于他的困境有多嚴重。樓安世倒不在乎聶措怎麽選,因為對他來說,他寧願選擇解一道有難度的題。

最終,聶措問:“那你的建議呢?”

“這還是得你自己做決定。就像你找律師,律師只會把利弊告訴你,最終還是得靠你自己做決定。”樓安世把問題推了回去,有時,你給別人選擇的自由,別人才更可能選擇你。

“但我現在并不是找律師,而是找顧問。”

樓安世笑了,但他彎起的嘴角很快便被他擡起的手擋住,“那麽你的顧問會建議你選擇你最想要的……”嗡嗡……這時,有什麽東西響了,樓安世摸了摸口袋,是他的手機在震動,他拿出了手機,來電是一個陌生號碼,他低聲對聶措道,“抱歉。”然後按下了接聽鍵,“喂?”

手機裏先是傳來了一陣雜音,然後雜音裏才混進了一個人的聲音,“這次我應該真的要死了。”

那個聲音因為雜音而破碎不清,樓安世把手機用力貼在耳朵上,“你在哪裏?”

對方沒答,也可能是根本沒聽見他的問題,只說:“再見,我的豌豆王子。”通話就這麽斷了。

樓安世皺眉,打回去,對方已關機,調出通話的錄音重新聽了一遍,默坐了十幾秒後起身,對聶措道,“抱歉,我有急事要處理。如果下周你還打算來這裏,我們或許可以再聊聊。”在聶措還在猶豫怎麽回答時,他便走開了。

離開暗光俱樂部後,樓安世先打了一個電話找他的一個朋友,“肖侃,幫我查個號碼,看看能不能查到是哪裏的。”

對方記下樓安世報給他的電話號碼說,“看數字就知道是名沙的。”名沙和盧蘭一樣,是亞東八國之一,但名沙和盧蘭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隔了好幾個國家。

樓安世說:“這我當然知道,我要更具體的。”

“等等。”片刻後,肖侃說,“號碼是名沙正北市的。”這并不代表用這個號碼的人現在也在正北市。“你如果想知道更多,得給我時間查。這誰的號碼?”

“那個每年都會死幾次的人。”連續好幾年樓安世都隔幾個月便會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同一聲音同一個內容:臨死前來和你告個別。

肖侃竊笑幾聲,“這次他終于把樓公子惹火了?”

“不,這次他說他真的要死了。”

肖侃說:“你那個神秘的愛慕者不過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而已,你如果去調查他,那正中他下懷。”

“萬一他真的要死了呢?他死了,我的人生就多了一個不解之謎,這可不有趣。”

肖侃有點被噎住了,“……他如果只是在耍你呢?”

“沒事,死人是可以被原諒的。”

“可能死在你手裏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肖侃笑說,“我可以試着把他的方位查出來,但我要申請一起去看熱鬧。”

“準了。”

肖侃又問:“你現在過我這來?”

“不,我要先去一趟雲天大學,回來後再去你那。” 樓安世坐上車,司機踩下了油門。

“行,一會見。”

結束了和肖侃的通話後,樓安世立刻又拔了另一個電話號碼,對方接起後他問:“何意,你在哪?”

“在學校,怎麽了?”何意是亞東最好的大學之一雲天大學的一個講師,他是樓安世在今年才認識的新朋友。

“有事找你,我馬上就到。”

何意問:“什麽事?我正準備回家,去我家談?”

“不,還是在你的研究室吧,我需要你幫我分析一段錄音。”

“好,我等你過來。”

“來了!”聽到敲門聲後,裏面傳來了應門聲。然後,研究室的門被打開了,門後是個幹淨整潔的年輕人,臉上的笑容溫和,“進來。”

樓安世把手機遞給他,“這段錄音。”

何意把樓安世手機裏的那段錄音導入了電腦裏,然後點了播放,才十來秒的錄音,眨眼便放完了。“這是誰?他說他要死了?要報警嗎?”但他自己又快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有空打電話給你,肯定也有空報警。”

“或許。你從這段錄音裏得到了多少信息?”

“嗯,讓我再來聽一遍。”何意調節着他的設備,把音速放慢,“他叫你豌豆王子,是你的熟人?”

樓安世說:“不知道。我的熟人沒這有這麽叫我的。”

何意繼續聽錄音,他把背景聲音調大,聽了兩遍後,他說,“聽到沒?風聲,風沙聲,是風暴。”何意把錄音倒退了一小段,重播。

這次樓安世聽着也覺得那呼呼的聲音似乎是風聲,中央夾雜着抽打的聲音,像是風中夾着大量沙子,“人也在名沙。”盧蘭靠海,氣候濕潤宜人,而名沙在內陸,有一半國土都是沙漠,經常有沙漠風暴不定期地侵襲當地人的居住地。

“有百分之八十七的概率是。”何意在電腦上點了點,算出了一個概率。

“知道是名沙哪裏嗎?”

“我看看。”何意調出氣象圖,“今天名沙的多葉地區遭受了大風暴,現在仍在持續中。”

“範圍太大,能縮小一些嗎?”

何意又放了幾遍錄音,然後搖頭,“沒有更多信息,不過聽起來像是他被困在了某個危險的地方,聽他的聲音似乎已經受了傷。你想去救他?”

“為什麽這麽問?”

何意說:“會叫你豌豆王子的人肯定和你很熟?而且他在遇到危機時選擇了打電話給你,即使你和他之間隔着好幾個國家。”

“這事說來話長,有空再和你細說,我現在要去肖侃那裏。”

“我能一起去嗎?”人人都有好奇心。

“行。”

“那在路上你應該有空說說豌豆王子的故事?”

肖侃住的地方很偏,但雲天大學的主校區也建在一個相當偏離市中心的地方,恰巧它們又在同一個方向,所以實際上從雲天大學到肖侃家只需要十分鐘。不過這個時間還是足夠樓安世說說陌生人的故事。

“首先,你要知道這是這個人第一次叫我豌豆王子,據我所知,這并不是我的外號之一。我第一次接到這個人的電話是在五年前,當時他說他可能要死了,來和我說聲再見。之後,差不多每隔三到六個月我便會接到一次他的電話,每次的內容都差不多:他想通知我他的死訊。我猜他做的工作很危險,但他一直沒死成,直到今天,他說他應該真的要死了。”

樓安世是某人的“緊急聯系人”這事并不是一個秘密,但上一次陌生人打電話來是在五個月之前,那時何意都還沒來盧蘭,所以他不知道這事。

十分鐘後,樓安世和肖侃出現在肖侃家圍牆外,他讓司機在外面等着,然後和何意一起下了車,并按下了鐵門邊的門鈴,“他不喜歡有車開進他家,我讨厭他這個怪癖。”

“如果你親自開車,我會放你的車進來的。他是誰?”肖侃的聲音從門鈴中傳了出來。

“這是何意。”樓安世說,“你查到什麽了嗎?”

“沒這麽快。”

“嗯。那你到底開不開門?”

門咔地一聲自動彈開了。樓安世領着何意走進去,何意發現門後是一片廣袤的未經打理的空地,遠處是一棟大房子。

樓安世笑說:“覺不覺得這裏像個監獄?高高的圍牆,上面還拉着電網。”

“我剛想說像個城堡。”

“你這麽覺得?”肖侃的聲音。

何意被吓一跳,張望了一下四周,尋找着發聲源,“嗯,這裏很大,房子也很漂亮。”

走到房子前,從房子裏走出來了一個頭發蓬亂,胡子也刮得不怎麽幹淨的年輕男人,他穿着皺巴巴的格子襯衫、牛仔褲,腳上是雙人字拖,何意覺得他看起來像個被鎖在實驗室裏過了一周的研究生。

樓安世先開口,“真難得,這好像是你第一次下樓來迎接我。”他對旁邊的何意道,“這是肖侃。”

何意笑說:“你好。我叫何意,也是小樓的朋友。”他伸出了手。

肖侃看了他兩秒,然後抓住了他的手,“你叫他小樓?”

何意說:“他比我小。你們一般怎麽叫他?”

“我們叫他世子。”肖侃抓着何意的手不放,而且笑得很暧昧。

“這個有意思……”何意尴尬地想抽回手,但沒成功。

樓安世打斷了他們,“我知道你們一見鐘情,但現在能先進屋嗎?”他自己率先走進了大門。

何意臉紅了,“我們沒有……”

“我只是開玩笑。”樓安世頭也沒回地說,“肖侃,做個正常人,放開他的手,不要試圖用這種幼稚的手段吓走每一個不讨厭你的人。”

肖侃惱火地放開了何意,“我沒有。而且是你先不經我的同意就帶人來我家。”

何意不太了解狀況,“那我先回車上?”

樓安世說:“沒必要,你別理他就行。”

“什麽叫別理我?這是我家,我才是這裏的主人。”肖侃陰郁着臉。

樓安世沒理他。何意猶豫不決地跟在他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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