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反省

“今晚,你就住在這兒吧。”齊沁恺看着東張西望的葉睿,心裏突然有些後悔。

她和眼前這位認識不深,交情也實在淺,為什麽葉睿提出要來自己家過夜,她竟然沒有拒絕。現在想來,齊沁恺覺得自己當時腦袋被驢踢了,才會把這個自己前不久就想忽略的人帶回家來。

“不是已經來過一次了,怎麽還是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葉睿并未停下她的視線:“你家很大啊!上次才待了那麽一會兒,還沒把這裏看完。”

齊沁恺坐下,漫不經心地說:“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我家摸透,是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也不是……只是覺得有些好奇。”葉睿百口莫辯,自己這樣赤/裸裸在別人家亂看,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齊沁恺無謂地笑了笑:“你随意,今天因為你的事,生意沒談成,我得去書房處理一下其他剩下的公務。”說着,她就起身向樓上走去,卻又想起了什麽,轉過身,對着葉睿說,“你可以有好奇心,但是記住,不要越界。”

這話聽着摻雜了警告的意味在裏面,可是,葉睿覺得她不需要這個警告。這個地方,她不會也沒有興趣去挖掘齊沁恺那些企業或者家族機密。她坐到上次那張自己生病趟過的沙發上,回憶起上次她生病時,齊沁恺對自己還算溫柔悉心的照顧。

她想,在她那張兇兇的臉下,還是藏着一顆柔軟的心。因為柔軟,所以,齊沁恺才會需要一個堅硬強勢的外表去保護那顆脆弱的心。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齊沁恺這樣的身份,注定她要做一些犧牲吧。葉睿開始漸漸明白與理解齊沁恺這個人,第一次見到齊沁恺時,自己對她的評價或許太不夠客觀與公正了。

想到這裏,葉睿腦中閃過一些事。她看了看四周,幾個保镖似的男人正挺直腰板站在門外,幸好屋裏沒人,她蹑手蹑腳地向樓上走去。葉睿拎着心走了一路,總算是到了她要找的地方。如果她沒記錯,應該就是這個房間。

上次她僅僅是将手放在門把手上,連開都沒有開,齊沁恺就一副要殺了她的樣子。到底裏面藏了什麽秘密?或者說,葉睿心裏猜測,裏面應該是和那個葉雨中有關才對。就是抱着這個心态,葉睿希望在這個神秘的房間裏能找到一些與葉雨中有關的東西。更準确的說,她想從中找到一些她就是葉雨中的證據。即使希望渺茫,又或者是她胡思亂想,她和葉雨中根本就是兩個人,可很多事,只有試過了才知道。

她轉動了門把手,還好,竟然沒有上鎖。如果上了鎖,她就該無功而返了。剛開門,一股濃重又嗆人的灰塵味迎面襲來。葉睿用手扇着面前的空氣,試圖能消散一些味道,她強忍住想咳嗽的沖動。齊沁恺就在樓上,只要發出一丁點聲音,精明如齊沁恺,自己一定會暴露。上次齊沁恺就嚴重警告過她,不要動這裏,要是被她發現了,她說不定會當場掐死自己。

一想到齊沁恺兇狠的樣子,葉睿心裏就打鼓。那個女人溫柔寵溺起來可以讓你覺得是公主,可一旦翻臉,魂都會被吓出來。風險越是大,後果越是嚴重,葉睿就警告自己就越是要小心,動作越是要快。

她一步步走進去,發現裏面空空如也。葉睿皺起眉,齊沁恺有病嗎?一個幾乎什麽都沒有的房間還要這樣寶貝地不讓人進。可是,很快,往裏走後,她發現其實也不是什麽都沒有。裏面的隔間有一個鑲着玻璃窗的櫃子,那櫃子看上去是存放一些獎杯或者裝飾品的。不出所料,裏面的确是存放着一個玻璃獎杯。

葉睿打算打開櫃子,仔細端詳一下到底是什麽東西。可是一動,才發現,櫃子被上了鎖。葉睿洩氣地垂下手來。既然打不開,她就只能隔着玻璃櫥窗仔細地看裏面的東西。雙手十根手指像貓爪一樣貼在玻璃上,葉睿歪着腦袋瞪大了眼睛研究起裏面的東西來。因為有陽光的照射,加上又是玻璃,光線實在是有些刺眼。她花了好半天才看清上面的幾個字——德語辯論大賽最佳辯手。不用想,葉睿也知道這是葉雨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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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睿憑着這個獎杯和上面的信息去努力回想,可奈何,她在腦海中,什麽都沒有搜索到。

“咚!”一聲微微的鈍響讓葉睿着實受了驚。聽到動靜,葉睿小心翼翼地躲到牆後,幽幽地探出腦袋,眼睛烏溜溜地朝外面隔間看。只見一只肥得驚人的黑貓懶洋洋的立在地板上,碧綠的眼睛透着一股高冷又呆傻的勁兒。葉睿見窗戶開着,想剛才的鈍響大概就是這只肥黑貓從窗臺上跳下來發出的吧。

可是……

這只貓,也Tm太肥了吧?!葉睿睜圓了眼睛,這時,仿佛是心有靈犀,黑貓也向這邊望來。目光交彙,葉睿眼裏滿滿的都是驚訝,可是那貓卻是抛給了葉睿一個“你很蠢”的眼神,然後不屑地移開了目光,肥肥的身子窩在有陽光射進來的地板上,舒服地睡起了覺。

葉睿瞬間感覺自己被侮辱了。這只貓不光裝神弄鬼吓了自己,還如此态度惡劣地對待自己,簡直是過分至極。而且,它是又多懶啊,還是說營養太好,被喂成了這副肥肥的體态!

可是,莫名的,不知是貓太憨态可掬,還是對待葉睿絲毫沒顯示出生分的姿态,葉睿對它也有幾分親近感。即使貓的高冷氣質過于狂妄,葉睿還是忍不住上前抱起了它。真是很肥很重啊,可是皮毛很軟很舒服,葉睿下意識地用臉去蹭它。

就在此時,葉睿絲毫沒有注意到,門邊正站着眼神淩厲的齊沁恺。

“你很喜歡它麽?”齊沁恺陰陰地出聲。

葉睿又是一驚,因為這只賤貓,她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她不敢轉過頭,因為她知道,齊沁恺此時臉上肯定是在上演狂風暴雨的可怕前奏。齊沁恺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每走一步,高跟鞋與木地板相觸就會發出響亮的聲音。葉睿覺得自己的心就像這樣,咯噔咯噔地在響。她的背,是不是在流冷汗?齊沁恺,會怎麽懲罰她?

終于,腳步聲停住了,齊沁恺,也終于站到了她背後。她是女鬼嗎?要不葉睿怎麽感覺背後陰恻恻的?

“我問你,你很喜歡它嗎?”齊沁恺清冷的聲音回蕩在葉睿耳邊。她最讨厭的就是齊沁恺這副要懲罰不懲罰,要放過也不放過的姿态。她懂得怎樣增加一個人的恐懼感,純粹是心理上折磨她!

“喜……喜歡……”葉睿舌頭都快打結了。

齊沁恺走到她的正面,抱過肥肥的小胖子,一根手指挑起葉睿的衣袖:“手明明受了傷,你還有心情去逗貓?知不知道,這家夥發起瘋來用小爪子在你臉上手上抓幾道血痕都是可能的?手已經被燙傷了,你還想殘得更厲害嗎?”

她的話語裏明明是斥責的,但在葉睿聽來,那兇悍的表面下分明是夾雜了關心。百感交集,百感交集……這是葉睿的感受。齊沁恺,不要再這麽對我了。我怕……我怕真的要愛上你了。管我是不是葉雨中!

葉睿望貓,不說話,事實上,她也無話可說。

齊沁恺愠怒地瞪着她,見她沒反應,拳頭打在棉花上,一肚子氣悶在裏面:“出去!”

逐客令,那就走吧。葉睿不敢解釋,事實上,亂闖這件事,的确是她錯了。低垂着頭,葉睿最後望了小胖子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齊沁恺看向櫥櫃裏的獎杯,它還完好無損地在那裏。可是,似乎失去了意義。雨中不在了,那一個獎杯,也只是來挖自己傷疤的利器;雨中若在,哪怕失去十幾個獎杯,那也沒關系。齊沁恺似乎現在想通了,千方百計地保護一件東西,只是因為愛一個人。那個人不在,即使東西再完美,她的愛情也是破碎的。

她抱着小胖子出去,關上了門。想起葉睿,她心情就開始壞起來。簡直是一模一樣!就連愛闖禍,“沒長耳朵”的性格也是一樣。她硬生生壓抑的心湖,因為葉睿這顆小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看着懷裏的小胖子,齊沁恺撇撇嘴。她在書房辦公的時候,小胖子老是喜歡跳上來,要麽去翻她的文件,散了一地;要麽就是躺在鍵盤上,讓她什麽事都幹不了。最後忍無可忍,齊沁恺起身去收拾葉雨中留下來的小麻煩。小胖子從三樓跳到二樓,從那個敞開的窗戶裏跳了進去。齊沁恺往下一看,那件房間正是她存放雨中東西的房間。一定是自己之前出來後忘記關了。她急忙下樓,結果就看見葉睿好死不死地站在那裏。

“對不起!”葉睿等在門外,向齊沁恺道歉。

齊沁恺抱着貓高冷地走過去,小胖子不安分地爬到齊沁恺的肩頭,小腦袋擱在上面,眼睛朝着葉睿發直。齊沁恺走出幾步後,才開口:“跟我來吧。”

到了書房,齊沁恺把小胖子放到沙發上。自己坐在辦公椅上,倨傲地看着葉睿。

“對不起。”葉睿又說了一遍,雖然心裏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錯,最多是不禮貌,侵犯了人家的**。

“你知道那裏面有什麽嗎?”

“嗯?”葉睿疑惑,“就一個獎杯。”

“裏面是我和雨中的回憶。雖然就只有一個獎杯。”齊沁恺有些失神,仿佛沉浸在了回憶裏。

“為什麽只放一個獎杯呢?”既然是有關葉雨中的東西,那麽大的房間,應該多放些才是。

齊沁恺苦笑着,那笑容在葉睿看來真的是極為難受。愛情是好東西,也是壞東西,硬是把一個女人傷成了這樣。

“因為,她只留給我這麽一樣實物,還是,那只貓,是她撿回來的。”除了那份愛,齊沁恺沒有剩下關于雨中的東西了,“甚至,我和她連一張合照都沒有。”

葉睿沉默,這種時候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也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那是無用的,虛僞的。

“現在回過頭想想,我真是太失敗了。”齊沁恺兩年來想了很多,“她在的時候,似乎我展現給她的都是我最惡劣最不堪的一面。我自私,我霸道,我不擇手段地從她身上榨取我要的一切,卻從來沒想過她要什麽,不要什麽。她和我在一起時間那麽短,我對她真正好的時候實在少的可憐。那是我最遺憾的事情。”

此時的齊沁恺顯得異常脆弱,她像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在審視自己的罪行。

“可是,人也總不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別人啊。她看見了你最壞的一面,可是她不是照樣愛你?如果不知道你惡劣的一面,她又怎能放心去愛你。只有徹底了解了一個人,才能将自己完全交給對方不是嗎?”這番話葉睿是按着自己想法說的。在她看來,戀人之間不是都該這樣嗎?接受得了對方好的一面,更要能忍受與包容對方的缺點。

齊沁恺微含着淚,笑着說:“或許吧。可我不能原諒自己,那時她才23歲,女人最為光鮮美好的時光。本該好好享受青春,享受年華,因為我,她什麽都沒有了。我也沒有機會再去彌補。”她也對葉哲夫婦愧疚,他們就這麽一個女兒,卻因為自己,卷入了不該卷入的仇恨恩怨中,最後丢了性命。

葉睿攏起眉,用盡力氣去集聚勇氣:“齊沁恺,假如我就是你的葉雨中,你……現在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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