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狼狽

齊沁恺開車回到齊家大宅的時候,已然是過了晚上十點。車燈的光照進齊家大宅，已經等得憂心慌慌的舒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怎麽一竿子人都站在這裏？”齊沁恺把車停到車庫,她頂着夜色,往家門口走來。

舒傑微皺着眉：“大小姐,您去幹什麽了？這麽晚才回來,我都擔心死了。”

齊沁恺難得笑了笑：“就算出事了,你帶這幫人傻站在這裏等也沒用。”

舒傑語塞。

“好了，進去吧。”齊沁恺路過他身邊,拍拍他的肩。

等齊沁恺收拾完自己,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她毫無睡意，半躺在書房的椅子上，雙眼無焦距，似在深思。

“大小姐……”舒傑見書房的燈還亮着,邊敲了敲門進來了。

“還不睡？”齊沁恺沒有回頭，淡淡地出聲。

舒傑說：“我對那封信還不放心，剛剛又親自去巡查了一遍。”

“怎麽樣？”

“暫時還沒什麽異常，信藏得很好。”舒傑回答。

齊沁恺微閉着眼睛，舒傑站在她背後，似乎隐隐看到她點了點頭。雖然覺得自己啰嗦，但舒傑還是忍不住了：“大小姐，已經很晚了，您忙了一天，該休息了。”自從上次那個“冒牌貨”自稱為葉雨中後，大小姐就一直心神恍惚，仿佛她的這兩年來好不容易才堆砌起來僞裝勇敢的防護圍牆，瞬間就被擊垮了，漸漸露出她脆弱又破碎的心來。

“不急。舒傑你坐下，陪我說說話。”齊沁恺轉過椅子，眼神憂郁地望着舒傑。

舒傑實在受不了一向堅強厲害的齊沁恺露出現在這種脆弱與憂愁的眼神，他扭過頭，不忍再看她。他拉過椅子，端坐在齊沁恺的對面。

齊沁恺不開口，舒傑倒是主動挑起話題：“大小姐，今天下午……您……您去幹嘛了？”還不讓自己跟着，難道有什麽秘密的事嗎？

“我去見尹亦了。”齊沁恺沒有隐瞞，直說了。

舒傑一時有點吃驚：“尹亦？！”齊沁恺遇到葉雨中前很恨尹亦，之後葉雨中死了之後又很厭煩她，她竟然主動去見尹亦了！！這是要複合了嗎？

“大小姐，您別嫌我多嘴。”

齊沁恺沒有說話，等着他把話說下去。

“雖然葉小姐死了，大家都知道她回不來了，我也知道你就談過兩次戀愛，真心愛過的人也就尹亦和葉雨中這兩個人，但是尹亦這個人，怎麽說呢？反正我就覺得她怪怪的，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舒傑實話實說，他對尹亦真的沒有什麽好感，以前是因為曾經她抛棄過齊沁恺，後來是他真心覺得尹亦這個人不夠光明磊落，總有種陰狠的意味，“你還年輕，愛情這種事指不定哪天又來了，沒必要再回去和尹亦複合啊。”

他的前半段話齊沁恺只是聽着，沒什麽過大的反應，可是後半段話……她先是愣住了，之後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舒傑疑惑地望着她，這是怎麽了？前一秒還是憂郁禦姐呢，後一秒怎麽就笑得合不攏嘴了？大小姐的脾氣已經古怪多變到這種程度了嗎？

“大小姐……別笑了。”舒傑頓時紅起臉來。雖然不知道齊沁恺笑什麽，可是自己說了話後被這樣笑，頓時有種被侮辱的感覺。

齊沁恺慢慢止住了笑，站起身，用手指在舒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傻小子，你在胡思亂想什麽？誰告訴你，我要和尹亦複合了？”

“嗯？”舒傑挑起一邊的眉，“那您找她是因為？”

“我呢，自然有我的打算。”齊沁恺倚在辦公桌的邊沿上，語重心長地說，“有很多事，為了去完成它，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暫時低下頭去。可是，暫時低頭，并不代表我就會屈服。一味逞強沒什麽了不起，但是能屈能伸，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舒傑點點頭，齊沁恺脾氣算不上好，甚至有時候會很暴戾，可是，他不得不承認，齊沁恺為人處事上，還有很多值得自己學習的地方。

“過幾天就要和尼爾斯簽約，該準備的，你都去準備一下。”

“大小姐，如果你忘記了的話，我可以提醒你一下。”舒傑說，“那個女人，是尼爾斯的翻譯。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麽古怪？”他始終不相信葉雨中是為了錢而自稱是死去的葉雨中。而且，她的話只要仔細一推敲，實在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

齊沁恺曲着拳放在唇邊，似乎在考慮什麽。

“你可以回房間休息了，別忘記我剛才說過的話，和尼爾斯簽約，該準備的你都去準備起來。”齊沁恺望着天花板，“至于有沒有古怪什麽的，我心裏有數。要是有什麽吩咐，我會通知你。在沒有收到我的指令前，舒傑，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裏。”

舒傑頓覺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也是，齊沁恺在這裏，自己還擔什麽心。

舒傑走後，齊沁恺還是沒有要去休息的意思。她一手撐着額，一手的食指有意無意地敲打着桌面。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初次見到“那個葉雨中”的情景，緊接着翻滾而來的是與她相處的片段。

她在辦公室裏與自己争辯，她在家裏生病無力又脆弱的樣子，她流着淚向自己坦白自己是葉雨中時的梨花帶雨的嬌弱樣，自己斥責她“揭穿”她的“謊言”時她難以置信又受傷的黯然樣……光是想起這些，齊沁恺就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亂，煩躁地想摔椅子。

躲在沙發上睡覺的小胖子從齊沁恺那件溫暖的衣服裏探出頭，似乎是被吵醒了。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略帶不滿地看着齊沁恺。齊沁恺也注意到了它，嘆了嘆氣，走向沙發，把小胖子從自己的衣服裏抱出來，護在懷裏。

“又糟蹋我的衣服！”齊沁恺無奈又滿含寵溺地說，“你呀，和把撿你回來的那個家夥一樣讓人沒辦法。可是……”齊沁恺蹙起眉，“除了寵着你們，我還有其他辦法嗎？”小胖子顯然是不會去回答她的問題，縮回脖子，汲着齊沁恺懷裏的暖意，又閉上了眼睛。

齊沁恺抱着貓在沙發上想了好一會兒，她半垂着眼皮，長長的睫毛微遮着水靈幽深的黑眸。她想，先下手為強這句話，也許有時候是對的，前提是自己猜的沒錯的話……心中下了決定後，她擡起眼眸，疲憊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看了看時間，已是淩晨三點多了。盡管如此她還是撥了舒傑的電話。

舒傑正睡得香，睡夢之中的鈴聲真是讨人厭，即使如此，他還是接了起來。

“舒傑，你幫我辦一件事……”

“你怎麽來了？”尹亦看着突然出現在家裏的皮埃爾，驚訝之中更帶了幾分厭惡。

皮埃爾笑着：“見到我不開心？”他上前，雙手禁锢着尹亦的腰。

尹亦微微皺了皺眉，随後又隐去眉間的不悅，強笑着：“沒有，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皮埃爾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自顧自點頭：“也對，見到我哪有你見到齊沁恺開心呢？舊情人嘛，總是感情更深。”

尹亦不會聽不出他話裏的諷刺的酸意和被壓制的怒意，她也知道惹怒了皮埃爾沒有好下場：“不要胡說，現在和我在一起的是你。”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皮埃爾的大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尹亦，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齊沁恺在樓下等了你好久。”

“我沒有見她……”尹亦艱難地說。

皮埃爾冷笑：“可是你也在窗前站了好久，想去見她又不敢去見她的心情不好受吧？”

尹亦痛苦地想要落淚，但皮埃爾的話吓得她硬生生地收回了眼淚。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和她做一些不該做的事，你還有你哥都不會有好下場。還有，你以為你還是原來的你嗎？齊沁恺那樣的人，會接受一個被男人碰過的舊情人嗎？別忘了，她愛的是誰？是葉雨中，葉雨中沒有死，只要她不死，她們就有機會在一起。你算什麽？”皮埃爾譏笑着，“你什麽都不是。”

他的話刺激着尹亦最敏感的神經，她覺得自己的心被皮埃爾握在掌中，然後，狠狠地被撕成碎片。

“所以，認清你的現狀，不要再多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皮埃爾說完後就松開了尹亦。尹亦含着淚，跌倒在地。

皮埃爾就站在那裏看着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直到他的手機響起，接了電話後，憐憫地看了尹亦一眼，甩門而去。

尹亦捂着臉，淚水不斷落下，臉上還殘留着皮埃爾的指印。她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皮埃爾是個危險的人，自己根本鬥不過他，而且，她哥哥的生死也在皮埃爾手上，她根本沒有選擇。

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她的淚落得更加洶湧。

齊沁恺提着一個紙質的袋子，站在尹亦家的門前，按了按門鈴。

聽到門鈴聲，尹亦一震，以為是皮埃爾又回來了。下意識地躲到了角落，捂住耳朵，仿佛這樣門鈴就不會響了。後來，她才想起，皮埃爾有鑰匙，根本不需要敲門。她擦了擦眼淚，走到門前，透過貓眼看來人。

一見是齊沁恺，她先是一驚，而後是喜悅，但又想起剛才皮埃爾的話，欣喜立即被沖淡了。她還在猶豫要不要開門，門外的齊沁恺以為人不在，想了想準備轉身離開。

看見齊沁恺轉身而去，尹亦顧不得皮埃爾的警告，對齊沁恺的渴望之情遠遠大于恐懼，急忙開了門。

齊沁恺剛轉身就聽見了開門聲，又回過了頭：“尹亦……”見尹亦一副狼狽的樣子，她微怔，“你……你怎麽了？”

尹亦也才意識到自己這副滿臉淚水、披頭散發的邋遢樣，她低下頭：“沁恺，先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