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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新辭很緊張, 非常非常緊張。

他感覺自己全部的勇氣都用在了維持自己長身玉立的模樣、和清晰認真的表白話語上，等表白完，之前他骨子裏有多少勇氣，現在骨子裏就有多少從勇氣轉換出來的緊張。

但他還是穩住了自己的身影, 穩住了自己的表情, 就這麽看着寧影。

如果對方拒絕……他也希望留在寧影記憶裏自己表白的那一幕, 從頭到尾都是美好的。

眼看着寧影就要開口, 葉新辭感覺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很想喊「你等等讓我做一下心理準備」，然而他的理智到底還是沒讓他把那麽破壞美感的話喊出來。

終于, 寧影出聲了。

“我以為你已經猜到了，猜到了我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葉新辭腦海中翻飛着千百句應對寧影答複的話，但這句臺詞他确實沒有想過，整個人都愣了一下，最終憑本能回了一句：“啊？是啊！”

寧影又沉默了一會：“你的前方會有廣闊的世界，在那廣闊的世界裏, 你會遇到很多人, 很多優秀的、美麗的、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葉新辭看着他的表情，聽着他的回答, 內心突然升起了一個想法，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讓他看着寧影，認認真真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可是他們都不是你。”

不管那些人多好，不管那些人多麽有魅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因為他們都不是寧影，不是他喜歡的寧影。

這回寧影沉默了更長的時間。

葉新辭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難過, 不是因為自己對他表白的難過, 而是他已經不再是活人的難過。

這讓葉新辭的心瞬間像被千萬根針紮了一樣, 痛得鮮血淋漓。

本不應該這樣的……以寧影原本的年紀、長相、成就……他站在誰面前，都不該有這種情緒。

“我……”

“我很擔心，你會後悔。”葉新辭一個「我」字剛剛出口，寧影突然又說了一句。

然後也不等葉新辭解釋，他又笑了起來，收起之前所有恍惚與沉默，難過與掙紮的情緒，非常純粹地笑了起來：“你就當我自私吧！小辭，剛才你問我的，我願意。”

不管未來會變成什麽模樣，不管最終有誰會後悔。

在這一刻，葉新辭喜歡他，他也喜歡葉新辭，特別想把人留下，那就這樣吧！

“我也喜歡你。哪怕我們一同踏過的不是真實的千山萬水，我也想和你一起，看遍這個世間。”

寧影的答複，比起他剛才的沉默，簡直可以算得上突如其來。

葉新辭反應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原本藏了漫天星辰的雙眼裏瞬間漫天星辰都亮了。

他沒有猶豫，沒有克制，全憑本能直接跑了過來，往寧影身上一撲。

寧影伸手把人接住，借力轉了半個圈。

就當他自私吧，他喜歡這樣，喜歡漫天星辰仿佛落在他懷裏的感覺。

葉新辭的情緒更簡單一點，他就是高興，非常非常的高興。

寧影缺乏情緒、擔心他後悔、覺得他們之間隔了一個世界都能接受他的表白，這說明什麽？說明他非常非常喜歡自己啊！

這世上有什麽事比自己深深喜歡着的人也深深地喜歡着自己更令人開心呢？

葉新辭就這麽抱着他蹭，蹭完突然稍稍松手，在寧影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又緊緊地抱住人，把臉埋在對方的肩窩裏。

只要他動作夠快！他的戀人就沒有反對的機會！

寧影沒有對他的舉動說什麽，只是和葉新辭一樣，把人抱得更緊了。

他感覺之前在他心底發芽、蓬勃生長的情緒開了花，那花一朵接一朵，填滿了他的整顆心髒。

也是在這個時候，葉新辭終于說話了，依然是很輕很認真、但沒有了之前緊張的話：“其實，上次回家的時候，我就跟他們說過了。我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他們問我那個人是不是在《桃花域》裏。”

寧影沒想到他早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整個人都是一怔。

葉新辭繼續說道：“他們問我，如果他們反對我會放棄嗎，我說不會，我只是告訴他們這件事，然後他們回了一句好。”

葉新辭說着，把埋于寧影肩窩的臉擡起，看向了頭上的明月星辰：“我其實預想過各種各樣你的反應，但我沒有想到你會是這個反應。師兄、寧影，可能你不覺得，但對我來說，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知道什麽是對我最重要的。而且你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只是一個虛拟世界嗎？你真的覺得在這裏不算活着、不配擁有幸福嗎？如果你真的這麽想，你當初為什麽會把每個人都拉進這裏？你又為什麽會努力維持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行？”

“不是每個人，”也是在沉默之後，寧影低聲回道，“當時簽的聲明書裏有讓每個人選擇，如果不能順利活到最後，願不願意在一個全新的、虛拟的世界活下去，有三百二十七人寫了否。”

聽他這麽說，葉新辭腦海中那份模糊的文件終于清晰了起來。

文件的第一頁列滿了他們這一去的所有危險與風險，如果不能接受，可以拒絕；文件的第二頁開始是保密條例以及關于作戰中服從級別的描述；最後一頁則是一個選擇，寧影說的如果沒能順利走到最後願不願意在一個新的虛拟的世界活下去的選擇。

除此之外，葉新辭也想起了一件事，為什麽他在商場見到《桃花域》的宣傳會感覺熟悉的一件事。

當時他們已經走了很久，身邊不再剩幾個人，寧影看着他們，笑着跟他們講那個世界會是什麽樣子。

“即使有三百二十七人寫了否，還是有一千六百七十三人寫了是，而你一直在為這一千六百七十三人努力，所以還是一樣的。”

“不是，”寧影突然否定了他的話，“沒有一千六百七十三人寫是，只有一千六百七十二。因為這份文件我并沒有簽。”

和其他人不同，寧影從來沒有給自己選擇的機會。

別說一千六百多人，就算只有一個人選是，他的答案也是明确的。

“當時軍部、科學院，所有人都說我瘋了，影子軍團只是一個不一定能成功的設想，《桃花域》還在研發階段，能否容納精神體也未知，誰都不能保證設想成真。我冷靜地反駁了他們，我說影子軍團必須成功，《桃花域》也必須成功，前者失敗的話偏向我們的勝利天平會瞬間扭轉，星雲聯盟必将死傷無數；後者失敗的話我們對不起所有參與測試、通過測試、簽署聲明書的平民。

“因為那本來就不是平民應該承擔的東西。”

葉新辭聽着聽着，也想起了故事的開頭。

最開始的測試是面向星雲聯盟全部成年公民發起的，當然測試的時候誰都不知道這個測試有什麽用，直到測試結束，通過測試的人才被軍部找上門，問了參戰意向。

有很多人回絕了，但更多的人答應了下來，葉新辭就是其中之一，那個時候他才剛剛成年。

“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役軍人裏通過測試、滿足精神體提取條件、具備對抗域外敵人能力的人實在太少，不得已我們只能擴大參與面，補充這一特殊軍團的人數。現在想來，當時軍部和科學院的人看着我，應該跟看着域外入侵的那些可怕精神體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他們最終還是同意了，因為沒有其他辦法。也幸好最後兩個計劃都成功了，不然我萬死都無法謝罪。”

“可這并不需要你謝罪，”葉新辭特別認真地反駁了他，“所有人都知道這一趟要面對什麽，所有人也都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不信你問問陸亭、問問白存，他們是慶幸你提出的概念，最終在游戲裏看着無數玩家折騰來折騰去每天雞飛狗跳，還是不參與這個計劃，看着無數星球、看着身邊的親人化成飛灰。

“寧影，這是所有人一起做的決定，不是你一個人做的。”

寧影笑了一下，沒有回「對」，也沒有回「不對」：“那你呢？最後的結果，也是所有人一起做的決定，你能從鋪天蓋地的愧疚中解脫嗎？”

葉新辭松開了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這個人：“師兄，我是在安慰你，你這麽欺負人就不好了。”

寧影徹底笑出了聲，揉了揉他的臉：“我沒有欺負你，我是在說認真的。無論怎樣的痛苦、愧疚，已經過去的事都沒辦法再更改。哪怕前面是刀刃是荊棘，為了未來，我們只能踩過去，也必須踩過去。”

葉新辭看着他，知道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他心想這個人殘留的屬于人類的責任感與理智那麽濃，為什麽不能多分一點到感情上？當然，寧影在那麽少感情的情況下還能喜歡自己，他真的很開心就是了。

“好，我知道，我盡量……不過你放心，我表白剛成功呢，即使回憶起來的完整過去再痛苦，我也會挺過去的。”

葉新辭說着，思緒終于從現實中收了回來，放到了游戲裏：“對了師兄，七大仙門的考核要開始了，你是七大仙門的人嗎？我要參加考核嗎？”

說到這個，寧影突然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葉新辭看着他，原本輕松的笑容逐漸凝固。

等等？難道還有什麽事是比寧影是七大仙門的人更可怕的嗎？

寧影看了看天：“小辭，你喊我什麽？”

“師兄啊！”

“這說明什麽？”

“說明我們是一個仙門的人？”

“嗯，所以……”

葉新辭看他所以了半天沒所以出來，就知道這事寧影不知道怎麽說，他只能自己開始分析。

聽寧影的意思，他們師兄弟的關系不是随便說的，而是非常正經的關系，這表明寧影擁有讓一個人不經考核直接進仙門的權力。

從流雲劍派看，一個仙門有資格直接讓人進入仙門的應該是有獨立峰頭的長老，但是長老都是收徒，不是代師收徒。

這就有點矛盾了，按理來說，有師父的人沒有收徒資格，有收徒資格的人沒有師父，寧影能這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仙門說一不二，雖然沒有師父，但他說要收師弟就是要收師弟。

“所以師兄你是七大仙門的掌門？”葉新辭試探着問道。

寧影輕咳了一聲：“先去看看七大仙門考核的熱鬧吧！至于我到底是什麽人，我們到底是哪個仙門……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小辭表白成功了嗎？成功了！

小詞今天被坑了嗎？被坑了！

小詞：今天也是思考人生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