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禍從天降

沒幾天,劉家大爺果然回來了,帶着整整兩大車的東西,還帶着個身懷六甲的丫頭,劉家人都是喜氣洋洋。

這個年過得熱熱鬧鬧,一團和氣。只可惜,剛出正月,朱氏娘家就出了事,朱氏的弟弟又鬧出了事,不僅受了重傷,還牽連了朱老爺。朱老爺不得已只好辭了官,帶着一家子離京回了鄉。朱氏送走娘家人,心情極不好,又是擔擾弟弟的身體,又是擔憂他們長途跋涉身體受不了。連日來擔心的飯都吃不下,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梅香看在眼裏,除了安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朱家算是沒指望了,朱氏在劉家的地位就顯得尴尬了。原本朱老爺比劉老爺官高半品,但劉大爺混得好,朱大爺卻是纨绔子,劉家和朱家基本上算打個平手。現在朱老爺致了仕,朱家就成了普通人家,朱氏沒了後臺不說,還得擔心父母弟妹的日子難過。劉二爺又是這麽個人物,和朱氏的關系又不親熱,娘家的事指望不上就不說了,還要聽些冷言冷語。再加上陳氏娘家的兄長還升了官,越發對比的朱氏不好過。

剛拘了一陣子性子的劉二爺這回可是揚眉吐氣了,又開始花起來,朱氏雖說不管,心裏倒底不痛快,臉上也就顯出來了。劉夫人哪裏能時時看兒媳的臉色呢,原本一分不喜就變成了三分不喜。朱氏又是個敏感的人,心情就越發郁悶起來。

偏偏那懷孕的通房又難産,生了兩天兩夜,還是死了,連帶着個足月的哥兒也沒活成。劉二爺和劉夫人都對朱氏有些不滿,認為是她故意的。劉二爺更是大罵了朱氏一頓,朱氏又氣又恨,一下子暈倒了。

大夫來把了脈,滿臉為難的說:“二奶奶有了身子,經不得大喜大悲。要不好好養着,只怕這一胎坐不住。”

聽了這話,劉家人心裏多少有些安慰,也不好再說朱氏什麽,只吩咐下人好好照顧。這朱氏的好日子沒過幾天,劉家卻出大事了,劉大爺死了,連屍首都沒帶回來,只帶了骨灰回家。劉家象天塌下來了一樣,陳氏和劉夫人接到消息時就都暈倒了。劉老爺更是一夜白了頭。劉二爺臨危受命,朱氏也不得不強打着精神處理家務。

喪事煩瑣不說,還得照顧半死不活的陳氏與劉夫人,朱氏又是個沒管過事的人,很多事情摸頭不着腦,家裏亂成一團。朱氏忙得團團轉不說,還時時受氣,陳氏醒過來後只知道抱着兒子哭,郭氏一想到自己最得力的兒子就這麽去了,就心如刀絞,一心想讓大兒子的後事辦得妥帖,卻又沒心情管事,只是一個勁的指責朱氏這裏沒辦好,哪裏沒辦好。郭氏是想要給兒子的後事做得有體面而又隆重,卻不想朱氏根本沒能力不說,家裏也沒這麽大的本錢,再加上陳氏當家多年,帳上的事,朱氏都沒弄清楚,當然是顧了這裏顧不了那邊,好不容易熬到喪事完,劉家已經是元氣大傷。

朱氏想着這回總該可以休息休息了,可是郭氏憐惜陳氏年輕守寡,嫡子又小身體還不好,怕她累着,幹脆把大房的幾個庶子庶女全接到自己身邊撫養,還命朱氏好生照顧陳氏母子幾個,生怕家裏虧待了他們,所有的一切都盡顧着大房。

可憐朱氏挺着個大肚子,忙東忙西的一點好都落不着,陳氏的兒子又時不時的生病,陳氏一點兒不如意就抱着孩子在屋裏大哭,好似朱氏故意虐待她們一樣。每每郭氏總是罵朱氏一頓,說她沒盡心照顧大房。朱氏有苦難言,偏偏劉二爺別說好言好語的安慰她,還盡怪她什麽事都做不好。朱氏一想到自己累死累活的操持着一家子的事情,還沒落個好,心裏就越發郁悶。朱氏拖着這樣的身子,哪裏挨得住,小産了。

郭氏看着已經成形的男胎落下來,又痛又氣,指着朱氏房裏侍候的丫頭婆子大罵:“怎麽照顧二奶奶的,好好的哥兒都保不住。”語裏語外指責朱氏自己沒照顧好身子,一點兒也不顧及朱氏的心情與身子。

朱氏看着自己好好的小兒子就這麽生生的落下,那心就象刀割一樣,現在還被婆婆如此責罵,氣得發抖,只覺得身下一股熱流湧出,暈了過去。看着鮮紅的血很快就染紅了床鋪,有經驗的人都吓白了臉,知道朱氏這是産後血崩。大夫施了針,又開了方子,折騰了半天,朱氏差一點兒就一命嗚呼,血好不容易止住了。但朱氏的身子,卻大受損傷,大夫直言:“二奶奶身子受損,以後生育上艱難了,好好養着,或許還有點希望。”

郭氏和劉二爺知道這個結果後,心裏對朱氏的不滿又加了幾份。劉家大爺已經去世,大房裏庶子嫡子共兩人,嫡子又是個病秧子。只能指望二房又添丁,這朱氏不僅沒保住已經成形的男胎,反而以後都不能再生了,郭氏簡直認為朱氏這是故意想讓劉家子嗣單薄。

劉二爺自從大哥死後,突然間象是開竅了一樣,收起了那副花花心思,天天關在書房裏苦讀。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樣,讓郭氏和劉老爺又驚又喜。劉老爺親自安排了人侍候小兒子讀書,家裏的庶事,他根本就不知道,再加上他一向與朱氏不對盤,也不會去關心朱氏,朱氏小産後,他再也沒見過朱氏。

丈夫不愛,婆婆不喜,又沒有娘家做依靠,朱氏的身子哪裏能調養得過來。劉家本來經過劉大爺的喪事後,家底就掏了一大半,又加上少了大爺的一份收入,陳氏母子兩個人還醫藥不斷,家裏根本就沒有銀錢了。郭氏看着帳薄上的虧空,心裏一陣發涼,這往後的日子怎麽過?郭氏想來想去,就覺得都是朱氏故意弄了這麽大的虧空。

郭氏沖自己的心腹婆子郭媽媽說:“朱氏這是怎麽弄的,好好的家讓她當成這樣,該不會是把銀錢都貼補到她娘家去了吧。”

郭媽媽笑着說:“夫人,瞧您說的,二奶奶的哪還有什麽娘家?這銀錢多半是進了二奶奶的私房。”這兩主仆還真是一個心,都認為朱氏貪墨了劉府的家産。

要說朱氏也真是倒黴,又趕上她需要大量的好藥來調養身子,梅香天天都要來找郭氏要銀子去抓藥,但郭氏哪裏肯掏這個錢,輕描淡寫的打發梅香,還說:“府裏今日不同往日,就單老爺一個人的俸祿,養着一家子老小,嚼用都顧不過來了,哪裏還拿得出銀子來買這些子上好的藥材。”

梅香真恨不得沖上去打這老婆子,強忍着火氣哀求道:“夫人,我們二奶奶可是等着這些藥材救命呢。”

“喲,瞧梅香姑娘說的,府裏生計艱難,這還不是因為二奶奶當了一陣家嗎?誰知二奶奶是怎麽當家的,那些銀錢也不知上哪裏去了?”郭媽媽陰陽怪氣的說。

梅香氣得發抖,卻也不敢和郭氏直接幹上,陰沉沉的盯了郭媽媽幾眼,氣呼呼的走了,她知道郭氏是不肯拿錢出來的。沒法子,她只得變賣朱氏的嫁妝去請醫問藥。這還不算完,廚房裏連朱氏一房人的吃食都刻扣上了,天天端來的不是青菜就是豆腐,梅香去理論了幾回,反而被人狠狠的羞辱了一頓。她終于明白,劉家怕是容不下朱氏了,可是朱氏半死不活的,梅香一個丫頭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唯有不停的在朱氏面前提起逸寧。希望兒子能讓朱氏生出一股求生的本能。

“二奶奶,保重身體,就算是為了寧哥兒,您也要多少吃幾口啊。”梅香看着一直半暈半睡,象個活死人一樣的朱氏,在一邊苦勸着。

朱氏一動不動,哪裏還有一點兒活氣,梅香沒辦法,只得在逸寧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逸寧受疼,哇哇大哭起來。他不過是個三歲多的孩子,對于母親重病這種事情,還沒有多大的感受。

“娘,娘。”逸寧邊哭邊叫。朱氏的眼皮總算是動了幾下,恢複了些活氣。衆人松了一口氣,朱氏看在兒子的面上,總算是喝下了半碗清湯。連着養了大半個月,朱氏總算能起床了,但是身體到處是壞了,象個風都吹得走的美人,除了照顧逸寧,再也不管任何事了。郭氏早就看不順眼她,趁着她重病又坐月子時收回了管家權,朱氏這裏要不是有梅香,只怕請醫問藥都有困難。

郭氏管家,一應盡顧着大房。二房裏也一切以二爺為主。朱氏的陪嫁原也不算豐富,在管家時又不得不拿嫁妝補貼了不少,這沒出兩個月,就覺得銀錢緊張起來。

梅香看着小丫頭端上來的飯菜,裏面只有青菜豆腐,外加一碗全是雞頭雞腳的雞湯,這雞湯明顯的是大房先挑了好的去,臉上滿是怒容,朱氏反而勸她:“這樣已經不錯了,你也不用天天去廚房吵。”吃得再好,她這個身子也是養不回來了。所以她也不打算再掏私房錢去讨好廚房,每天就吃着廚房端來的份例,她倒是相信郭氏再怎麽也不會天天讓她吃白菜蘿蔔,總得有點葷腥,這雞湯雖然是大房挑剩下的,但也是雞湯啊。她剩下的那點子嫁妝,是準備留給逸寧的。逸寧好說是劉家的孫子裏排第一的嫡孫,但現在郭氏不喜歡她,也不管逸寧,并且郭氏心裏只有大房的孫子,以後逸寧的日子只怕也難過。得留下點錢防身呢。

梅香早就見識了這家人的薄情,不過是因為朱氏娘家沒了指望,就這麽搓磨朱氏。要不是有個逸寧,還不知道朱氏在劉家呆不呆得下去呢。

晚上息了燈,梅香陪着朱氏睡覺,朱氏說:“你明天出去外面看看,得想法子給逸寧置點賺錢的營生,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逸寧眼看着大了,婆婆眼裏只有大房。我們只有自己想法子。”

“二奶奶,您那些嫁妝早就剩不了多少了。京裏什麽都貴,我前兒聽人說,京外東西要便宜很多,不如我去問問看能不能在京外給寧哥兒置點産。京裏根本就置不起了。”梅香心裏沉沉的。她打小就侍候朱氏,朱氏的性子吃軟不吃硬,又加上從小嬌慣,一向對銀錢不在意,現在竟然也有了這種打算,可見是對劉家死了心。

主仆二人商量了半夜,第二天梅香出了門,去尋了朱氏的陪嫁莊子上的管事朱大,兩人又商量了半天,最後朱大決定出一趟遠門,幫朱氏辦這件事。朱氏現在在劉家的日子不好過,朱大他們這種陪房心腹最清楚不過了。只是,朱氏在京郊的莊子就這麽大一點兒,平時的産出也只不過是可供朱氏零花罷了,真正又能起得了多少作用。原本的一個鋪子,每年還能賺些錢,卻又在劉大爺的喪事中脫手去補了窟窿。朱大也為朱氏不值,早知道這樣,幹嘛拿自己的嫁妝去被貼,一點好處都沒有。

一個半月後,朱大回來了,和他一同去的朱二一家子留在了原涼縣,他們在哪邊置下了百畝山林田,山林裏便宜。朱二一家子留下來打點。這朱二原本是鋪子裏頭的管事,朱氏賣了鋪子,只得把朱二一家子派到莊子上去。好在他和朱大學了些本領,又有朱大留下來的一些得力人手,原涼縣的山林莊子倒也撐得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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