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置業

“這裏真熱鬧。”彭小山驚嘆道。

“恩,這些走船的,生意真好啊。”末夏也說。

“走,去碼頭的小食攤上坐坐。”逸寧扯了一把末夏,這家夥又咽着口水看着人家叫賣肉包子的小商販。他也不想想這肉包子出風就冷,人家也不過是在籃子外包了一層薄被子,那肉包再怎麽熱,也不過是溫熱罷了。建的,樣子大小都統一,就不知租金如何了,小食攤所做的食物也都是供來搬貨的工人,所以做的都是些粗食,不外乎是些饅頭包子,面條罷了。

逸寧選了一家看着幹淨的小食攤坐下,店家是個手腳麻利的女人,帶着兩個年幼的孩子在忙碌着,四人各自叫了一碗面,吃着面聽着店裏來往的水手閑話,看着碼頭上的忙碌景象,逸寧恍忽有着在現代的感覺。只不過現代的碼頭更加川流不息,更加繁華罷了。

突然一陣喧嘩聲傳來,好多人都圍擠到碼頭邊上去了,“發生什麽事了?”末夏象是看是稀奇一樣的跟着人群跑了過去。

沒等到末夏回來報告,就有人急吼吼的跑到面攤來,大叫道:“張大嫂,張大嫂,不好了,張大哥落水了。”

正在忙碌的女人聽到此話,手裏的碗“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摔了滿滿一碗面。那個年紀小的孩子連忙去撿地上的面,燙的滋滋亂叫,卻也顧不得什麽,只想把地上的面全撿起來。

女人和大孩子跟着來人往碼頭上跑,這麽冷的天,落入水裏,活命的機會不大,逸寧也心焦的跟着他們跑過去,圍着的一群人見到女人和孩子,讓出一條路來,大家都眼睜睜的看着河面,沒一會兒一個壯漢撈着一個男人浮上來,大家七手八腳的拉了他們上來。

“快點,拿幹被子過來。”有人大叫道。

張大嫂猛的沖回來,回到攤子後面的小棚子裏拿出一床破舊的被子過來,又有好心人拿過一件破大袍子扔給壯漢,那壯漢也顧不得什麽,一把趴下自己的衣褲,裹上破袍子,雖是如此,人卻凍得直抖,頭發就結上了冰粒子。

“快到店裏去,弄熱水洗洗,煮點姜湯喝,再請大夫開兩副藥喝。”有人說。

張大哥也是光光的包在破被子裏,被衆人擡着回到面攤,但他卻早已沒了呼吸,女人顧不得哭,忙碌着弄熱水,弄姜湯。

“唉。這張大有原本就身體不好,這回恐怕不行了。”有人小聲唉嘆。

“還不快去叫大夫。”逸寧着急了,衆人只是圍着看,有兩個人想搭把手把那男人扶起來,卻沒有一個人去叫大夫。

“他們家哪有錢去叫大夫。”有人說。

逸寧不忍心看着,只得掏出一把大錢,讓人去叫個大夫來,一會兒,大夫來了,號了脈,卻搖了搖,直說:“燈枯油盡了。”逸寧也在知情人的閑話中,得知這張大有一向身體不好,有心悸之症,全家人就靠着這個小食攤子和他在碼頭上扛貨過活,家裏窮得很,前幾天又發病了,可家裏幾家嘴等着吃,張大有也不敢停下來歇着,就想着撐過這十天半月的,碼頭沒人了再歇業。

一碗面沒吃完,反而遇上這等慘事,大家議論紛紛,那張大有的妻子抱着男人漸冷的身子,只知道流眼淚,攤子後面的小棚子裏住着這一家子,棚子裏還有兩個更小的衣不敝體的孩子。

“你這女人,這時候還哭什麽,快點給大有換身幹淨衣服,梳洗梳洗,總得讓他幹幹淨淨的離開。”突然一個老女人大聲叫道。

張大有的妻子這才象醒過來一樣,在棚子裏翻找一套衣服來,那老女人接過來,卻又說:“再去找,這衣服留下來給孩子們穿,只要幹淨就好了。”原來老女人覺得這套衣服只有幾個補丁,還是好衣服,不能給死人穿。

正鬧着,那貨主卻找了過來,原來張大有和壯漢扛的貨都落入水裏,貨主急得跳腳,直罵:“你們賠我的貨,那可是一百多兩銀子啊。”

聽到一百多兩銀子,圍觀的幫忙的鄉鄰都退開了,這麽多銀子,就算把張大有一家子全賣了也湊不齊,大家都是窮苦人家,能幫幾個大錢已經是極限了。

現場突然靜了下來,貨主也不是有錢人家,也許一年下來就能賺個一百多兩銀子,這一趟怕是血本無歸,大家也沒法子,貨主只得拉着壯漢,非得讓他賠。可是壯漢全身上下哪有一個錢,圍觀的人自發的掏出幾個大錢給貨主,總共下來也不過百來個大錢,貨主看着已經沒有氣的張大有和低着頭的壯漢,見再也弄不出銀子來,只得哭喪着臉把面攤裏值錢的東西都搬走了,這些東西加起來還不值一兩銀子,貨主嘴裏直罵:“這叫我怎麽辦啦,家裏也是七八張嘴等着吃飯,這麽大的損失,可怎麽辦?”

最後,貨主眼睛瞄上張家的兩個孩子,說是要賣孩子抵債,張大嫂只知道緊緊抱着孩子不放,連大夫都不管了,圍觀的人紛紛落淚,逸寧實在忍不住了,示意彭小山拿了二十兩銀子給貨主,然後說:“拿着二十兩銀子快走,人家家主都死了,你還要賣人家的孩子。”

貨主一把搶過銀子,不再說話,他也知道再也要不出銀子了,真的拉人家的孩子去罵,此刻怕也是讨不了好,有了這二十兩銀子,多少補齊了這趟貨的本錢,只是這一趟也算是白跑了。

貨主走後,圍觀的人幫拉着張大嫂把張大有擡到了郊外的義莊,辦喪事肯定是沒法子了。

因着這件事,把逸寧的心情搞壞了,回到客棧,他讓彭小山去成衣店買了幾身粗布衣服,幾斤粗糧,給張大有的幾個孩子送去。

三天後,張大有入了土,張大有的妻子也病倒了,家裏沒有一口餘糧,一個大錢。因為逸寧給她家的錢最多,并且送了衣服和糧食給他們。她找到客棧來,求着逸寧買下她母子五人,,要報答逸寧的恩情。

逸寧看着這五人,哭笑不得,他這是在外面,帶上這孤兒寡母的算什麽,但那婦人卻死求着,帶着孩子們跪在面前不肯離開。

被他們這麽一鬧,引來了一大群人圍觀逸寧,後來有人提議,讓逸寧拿點銀子安頓下這母子五人。可是逸寧又不是有錢人,而且他上哪兒去安頓這母子五人。最後又有個牙儈子說,城外三十裏的清水村有戶人家正在賣屋賣地,一間土屋并三畝薄田總共只要十兩銀子,意思是說讓逸寧花下這十兩銀子,就可安頓下這母子五人了。

牙儈子的話一落,大家紛紛贊同,好象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一樣,氣得彭小山和末夏,初夏恨不得罵人,這都算什麽事,做好事,已經花去了二十多兩銀子,這還得再花十兩銀子,當他們是什麽呢,是被宰的肥羊嗎?

最後逸寧沒法子,又見這母子五人實在太慘了,只得請了這牙儈子帶着這一家子去了城外的清水村,一看那所謂的土屋并三畝薄田,真的太差了,雖然只要十兩銀了了,可土屋破舊又小,哪裏住得下這母子五人。後來牙儈子又帶他們到村頭另一家,這是一座小院,半新石頭磚瓦房,三間正屋,另有四間草屋,當作廚房柴房,還有豬圈雞欄,屋子後面還有小半畝的菜地,屋前就是一條河,生活也很方便,但人家這間屋就要十二兩銀子。逸寧狠狠心買下來了,并且又拿了二十兩銀子買了五畝薄田,這一回他可不想當肥羊,屋子和田産都落在他自己名下,反正他還有秀才的功名,又做了好事,這些事到是很快就辦好了。

至于張家母子五人,他給簽了十年的活契,讓他們給自己當十年的奴仆。五畝田的産出,一半拿出來供張家母子五人的生活,其餘的就賣掉,把銀子存在錢莊,他到時派人來取。其實他這也只是說說,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再來這個地方。而且他人也不在這裏,這母子五人要是貪掉他的産出,他也不知道。

這麽一來,可就誤了逸寧的行程,他原本是準備搭船南下的,現在下了雪,上了凍,哪裏也去不成了。好在新買的小院還算寬敞,他幹脆帶着彭小山三人住了下來,可是這一下子要養活這麽多人口,家裏又什麽都沒有,逸寧只得又掏銀子置辦了一些必要的家用品,張大嫂倒是個精打細算的人,一聽逸寧要去買被子,連忙說:“少爺,花那個錢作啥子,買點粗布和棉花,我自己做幾床被子。”

“那行,再多買點粗布,給孩子們也做幾身衣服。”逸寧說着,他看這張家五口人,身上都只有一身破舊的薄衣,凍得直抖,還是不忍心,又多掏了半兩銀子,讓彭小山帶了初夏末去集市上買東西。

經過幾天的相處,張家的幾個孩子,簡直把逸寧當活菩薩了,恨不得一天都跟着逸寧,逸寧看着這可憐的四個孩子,也不狠心趕他們離開。幹脆拿了筆紙,教他們認字,順便給四個孩子起了大名,張大山,張小山,張大燕,張小燕。最大的張大山九歲,老二張小山七歲,老三張大燕五歲,最小的張小燕才三歲。孩子們聰明肯學,天天跟着逸寧認字,一天日子倒也過得很快。

只是大冬天的,全靠逸寧身上帶的一點銀子,要養活這麽大一家子人,還要留下他一路的盤緾,手頭上也很緊張。彭小山就提議去打獵,趁着大雪還沒有封山,帶着初夏末夏去了一趟山裏,弄了一些獵物,自己吃一些,好的拿去集市上換銀子,連着上了兩趟山,總共換回五兩銀子,山上再也去不了了。他又買了一張魚網,去打魚。這大雪天的,水面都結了冰,打破冰面,丢下點粗食,一網下去,還真收獲了不少大魚。

賣掉大半的大魚,自己留下一點兒吃,村子的人也跟着去打魚。這麽一村子的人全出動了,都跟着彭小山學,逸寧讓彭小山教大家,幾天下來,那河裏再也打不到大魚了,逸寧幾個也懶得與村民們掙搶,畢竟他們離開後,張大嫂一家子還得在這裏生活。打來的魚總共賣了三兩銀子,這魚太便宜了,比不得山上的獵物,後來打來的魚逸寧幹脆讓留下來自己一屋子人吃,大大小小總共九口人,一天吃的也多。

這收獲的七兩銀子,也大部分換成了糧食,白菜蘿下都買了一滿窖,好在是在村子裏買的,花費小,有的村民還能送點,柴草卻是自己上山打的一多半,又找村民們買了一點兒。但大家都吃粗糧,逸寧卻吃不下,得在城裏去買白米白面,七兩銀子也買不了多少。逸寧又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單獨開小竈,只得在白米白面裏摻了一半的粗糧,大家一齊吃。就算是這樣,七兩銀子,買了些日用品,整了整小院子,特別是五匹馬,還得單獨給它們弄了馬棚,還得買大量的草料,所以七兩銀子,花得幹幹淨淨,閑下來時,逸寧算了算帳,手頭上只剩下了三十多兩銀子。

“小山哥,我們只有三十多兩銀子了。”逸寧唉嘆着說。

“不會吧,少爺,這麽點銀子,我們可怎麽過?”末夏大驚道。

“一邊去,你以後也不想要吃好東西了,這可得省着用,等開春了,再去打獵,找活兒幹,我們三個去賺點銀子,路上用。”彭小山說。

初夏和末夏都不敢再吭聲,恨不得現在就去打獵,可是逸寧卻不許他們這個時候上山,怕出事,連忙說:“三十兩就三十兩吧,反正這段時間都呆在屋裏,咱們不再花銀子,省着點吃用。等開春了,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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