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天真只屬于年少

還有點時間，于鳳可算用心良苦，她又把哥于有江叫到旁邊，應該也是一番好言規勸，至于說了什麽，我聽不見，也不想聽，只仰頭看着天空，看着這個城市的繁華和衰敗。

有輛出租車停下來，走下個人，他是往長途客運站走，不由自主的往這邊掃眼，我也看見他了，四目相對。

三年了我們不曾見過面。

人生總是那麽荒唐，一個村子裏見不到，卻又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個陌生而繁華的城市裏意外的邂逅。

是他，他叫曾旭，是我少女夢歲月中，那個夢中的的王子。

命運是無情殘酷的，三年前把什麽都打碎了，人也是殘忍和肮髒的，再怎麽風度翩翩也掩飾不掉內心的無恥龌蹉。

曾旭是弓水村的人，有條水道呈現“弓”形繞過村落，于是就有這個名字。

弓水村和水塘村很近的，相隔幾裏地而已。

小時候大家時常一起玩耍，等長大了，也就開始算計着，盤算着怎麽踏在別人身上往前走，攀登得更高。

見到我，曾旭整個人都呆了，緩緩走到我身邊，全身都在哆嗦，他伸手，然後急忙收回來，朝左右看看。

他的聲音有點凝噎，且不論他是不是裝出來的，反正我聽出來了，他不敢相信的問，“就你一個人？”

如果是三年前，我會跟他同歸于盡。如今不同了，塵歸塵，土歸土，什麽都重歸平靜，心态冷了，心也死了，我不會再沖動，這片城市的燈紅酒綠多美啊，我要好好享受這繁華的刺激。

“不是一人能怎麽的，你還以為，我和你還能有什麽？”

曾旭苦笑幾聲，讨厭他的樣子，裝逼而虛僞，他要幹嘛，贖罪，對不起我不需要，你幹過什麽你自己清楚。

“聽人說你當官了？”

“不是，就是個稅務局的工作，可不是什麽官。”

“那也要恭喜你，當時我們村子裏說到你，都羨慕你，還說你光耀門楣。”

他慚愧的低下頭，這番話如果是別人說出來，他會自豪。如果是我說出來，他是不會忘記的，他是踏在我的屍體上離開的那個貧窮的村子。

他欠我的，當時是他騙的我，把我騙的好慘。

他還是顫抖着，渾身不自然，他膽怯，不太敢正面看我，時不時朝周圍望望，生怕見到什麽人，也許在意自己的名聲，名聲壞了，就不好往上爬了。

“當年是我對不起你，當初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都是我爸媽安排的，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所以呢，你很委屈，很冤枉，要我安慰你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你聽我說，當時我到你家之後才知道，其實這些都是假的，還有那個結婚證，我發誓，真不知道那是假的，想都不敢想，結婚證他們也敢造假。”

“其實你不需要說這些，我很幸福，這三年我過得很好，我感謝你才對。”

“董芳你別這樣。”

“你給我閉嘴，我叫董雨淳。”

曾旭哆嗦下，他還不知道，我已經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叫董雨淳。

曾旭沒再說什麽，看着我，他手足無措的站着。

不一會兒，于有江于鳳兄妹回來了，剛好看見曾旭，他們見了，都顯得尴尬。

我卻是特別開心，真希望他們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打起來，那就有熱鬧看了。

其實他們打不起來的，為誰而打，為我？

開什麽玩笑，當年曾旭為前程把我出賣給于有江，今天，于有江為了欠和債款，把我出賣給姓黃的老板。

曾旭和于有江打完招呼，大概是避嫌，沒敢當着于有江和于鳳的面跟我說聲：再見，直接然就走了。

于鳳的表情有點怪，她是擔心，三年時間裏，他們于家不允許我出來，就是擔心這個，擔心我花心不死，還會與那個有點墨水，念過大學的小白臉曾旭舊情複燃。

這擔心真的可笑，比吃下半個蟑螂還要讓人惡心，就算是跟某個從不認識的男人玩一夜情，我也不會和曾旭再有半點情感糾葛。

那種男人就是一灘屎，又臭又惡心，說那麽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放屁。

三年時間裏，我把當年的陰謀梳理得清清楚楚，當年他分明有機會把真相告訴我，哪怕是最後那天，哪怕是拜完堂之後，他也有機會告訴我，那個要跟我入洞房的人不是他，是于有江，那樣我也有機會逃出去。

可是他什麽也不告訴我，笑眯眯的看着我，然後偷偷走開。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如果他把真相告訴我了，那村支書對他的那些承諾，也就不會如約兌現，為了他自己，他放棄我，出賣我。

于鳳乘坐的車就要開了，走時她再沒多說什麽，車開走了，她給我條短信：有江是我哥，你是我嫂子，真擔心你們會分開。

短信看完，我把手機交給于有江，讓他看。

回到旅店，于有江把門關上，然後拿出煙抽，一根一根的抽，從前他不抽煙的，因為他身體始終不好，我擔心他出事，急忙把煙奪下來。

他靠着牆，樣子很痛苦，似乎要哭了，有點奇怪，他幹嘛要這個樣子。不會是因為剛才我和曾旭聊天吧，我想不可能，自己的媳婦都可以送到別人床上，還在意我和曾旭聊那麽幾句，也不好說，男人的心思有時候挺奇怪的。

我問他，“你這是幹嘛，生意的事從長計議呗。”

他就是個垂頭喪氣，身體軟軟的，他看着我問，“你還想着他？”

這個他肯定是曾旭了，就算想着畜生，也不會想着他，人都是怎麽了，是傻，還是癡呆，這麽簡單的問題也想不明白，“三年前，是他出賣我的。”

于有江聽完了，他身子軟軟的，一下子跪在我的腳前，“今天我也出賣你了，你恨我？”

原來這才是他想說的，才是他的心結，他打不開，我呢，就肯定能打開？

曾旭出賣我，我恨他到今天。于有江出賣我，說真的，我沒什麽感覺，心裏不是那麽痛，充其量有點小波瀾。

這種區別讓我不舒服，折磨着。

我也靠在牆壁，身體有點吃不消的沉重，耳邊是于有江的聲音，“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也沒辦法，我不想回家種地，那些人還逼着我還錢，我也是被逼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愛你，我發誓，從今以後我肯定不這樣了。”

我彎腰，打算把他攙扶起來，今天我突然沒有力氣了，軟軟的，他堅持跪着不起來，來回推拽中，我也跪下了，兩個人面對面。

于有江抽泣的哭着，樣子特別狼狽，拿我們村子裏的一句話說，就是個三孫子樣。

他哭着，跪着，還給我磕頭，懇求我原來他。

這麽多年，我的心也不正常了，他這個樣子竟然讓我興奮起來，雖然不是滋味，可還是有種叫做快感的享受。

我等着，以為他的戲演完了，他就會原形畢露，軟磨硬泡讓我上黃貴的床。

他沒有，最終也沒把這話說出來。

他抽泣着把事情前因後果說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