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正道魁首與魔尊的相愛相殺(十七)

與手下不同的是, 謝知微倒是寫得一手好字。

行雲流水,鐵畫銀鈎。

稍稍改善了紀星昀對魔修不學無術的刻板印象。

喜怒無常的魔尊大人這會又不想批改公文了, 兢兢業業的人設沒維持多久就開始原形畢露, 坐也不好好坐。

偏要用手撐住下颌,慵懶的倚在寬大的靠椅上,然後斜着眼眸看紀星昀。

紀星昀動作微頓, 想将硯臺和墨一起糊在他臉上。

他至今都不理解謝知微為什麽會想出這種懲罰方式, 堂堂魔尊大人怎麽會缺侍奉的仆人,他這樣笨手笨腳,最開始的時候端個水都能灑在謝知微的身上, 與其說是罰他一個人, 不如說是他倆一起受罪。

被紀星昀洗爛的數件衣衫就是鐵一般的證據。

還有——被他不慎打碎的無數昂貴玉器瓷器。

什麽家底,也經不住這樣摧殘。

要不是偶然之間看見謝知微眼底閃過的心痛之色,紀星昀還真以為這人毫不在意。

謝知微換了張幹淨的宣紙, 他略一沉吟,筆速飛快在紙上寫畫着什麽。

紀星昀見他好久沒出聲, 忍不住好奇的探過頭去張望……

纖瘦的少年身形靈動的躍然于紙上, 正微低着頭, 伏在桌案上認真的研墨。

短短幾筆勾勒之下人物豐滿, 足見下筆之人的繪畫功底。

紀星昀視線一凝,這人半天都沒動靜,原來是在畫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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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什麽藝術底蘊, 說不出專業的點評,只單純的覺得好看, 畫得真不錯。

紀星昀剛一湊近, 謝知微就察覺到了, 或許是冰靈根的緣故, 少年的身上有一股清淡的冷香,餘韻夾雜着些許甜膩,非常特別。

謝知微在魔域聞慣了濃豔的靡靡之香,從來沒聞過這種清甜的味道,存在感并不強烈,卻莫名讓人上瘾。

修真界道貌岸然的狐貍裏居然出了只傻裏傻氣的小兔子,兔子是真傻,跟在狼的後面還不夾起尾巴做人,鮮活靈動的要命。

耍的那些小聰明皆被他看在眼裏,但念在兔子平常乖巧可愛,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了。

紀星昀聲稱被他救過一命,可謝知微想破了腦袋也不記得什麽時候救過他,如果曾經真的救過這樣可愛的小孩,他不會沒有印象。

想來還是紀星昀記錯了,不知誰的恩情念在了他頭上。

溫軟的少年在他面前軟着嗓音說,這一世都會為尊主赴湯蹈火,忠誠不二,眼眸裏似有星辰閃爍,微波潋滟,萬千浮華在其中熠熠生輝。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真摯的誓約。

性情乖張的謝知微不會。

從深淵中爬上來的魔域尊主更不會。

謝知微将手輕輕撫在少年柔順的烏發上,狹長的眉眼暈染着濃郁的墨色,一點點變得深沉晦暗。

他道:“真乖,尊主以後會護着你。”

***

“畫得是我嗎?好像诶。”

紀星昀被這副惟妙惟俏的畫像完全吸引了注意力,他啪嗒一聲放下墨柱,忍不住湊的更近了些,半個身子幾乎都探在了謝知微懷裏。

他伸出手指想要碰一下,見到自己手上的墨水痕跡後又縮回去。

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謝知微,毫不掩飾其中的贊賞欽佩之色。

謝知微對少年全神貫注的崇拜十分受用,他右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道:“不過是随手之作,你若是喜歡,便送給你。”

紀星昀有些受寵若驚。

“謝謝尊主,我回去就把它裱在牆上。”

紀星昀眼睛微微轉動幾圈,他深吸一口氣道:“尊主文韬武略樣樣精通,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有經天緯地之才,震古爍今之略……”

此處省去彩虹屁一百零八句。

紀星昀掏空了自己的詞彙量去誇謝知微,直說的口幹舌燥,喘不上氣才停下來。

“所以……”他頓了下,試探着問:“絕世無雙的尊主大人什麽時候解開我的禁锢?”

謝知微:“……”原來在這等我吶。

他唇角微揚,在少年分外期待的目光下慢悠悠回道:“改日。”

紀星昀猶不死心:“尊主不解開禁制,我就沒辦法回秘境中取幻光鈴。”

“不急,顧睢為你調理身體的丹藥不是還未煉成嗎?他什麽時候煉成,咱們什麽時候去取。”

紀星昀:“……”

真是過分!

這人的惡趣味什麽時候可以收一收啊!

怎麽會有這樣小氣惡劣又記仇的魔域尊主。

難道看着他每天忙上忙下還什麽都忙不明白的樣子很有趣嗎?

紀星昀頭都大了。

他在這邊暗搓搓生氣,氣得像個河豚一樣。

謝知微卻動作未停,将畫作最後一筆仔細描繪好才收手。

他欣賞了一番,将這張畫作微微卷起放進畫軸裏,剛要遞給紀星昀,就瞧見了少年手指上的墨色。

他低低笑出了聲,明知故問:“手怎麽這麽髒?”

“磨墨磨的。”

這話答得生硬又冷淡,細細聽來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氣。

偌大的魔域十二城,沒人敢這樣和謝知微說話,敢得人墳頭草都已經三米高了。

也就只有紀星昀心裏知道謝知微不會對他怎麽樣,才會時不時的耍一些小性子。

被偏愛的總會有恃無恐一些。

如果是別人在謝知微面前陰陽怪氣,此刻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說不定他興致上來,還會掏出那人的神魂折磨一番,什麽時候心情好轉了,什麽時候收手。

可換作紀星昀,他不僅生不了起分不悅的情緒,甚至覺得少年氣鼓鼓的模樣有趣的很,還想再氣一氣他……

該找什麽借口呢?

謝知微的眼神落在硯臺附近,紀星昀磨墨的動作并不熟練,透着初學者的青澀。

有時力氣稍大些,墨水就會濺到旁邊。

“昀昀真是越發笨手笨腳了,将自己的手弄髒就算了,還将本尊的桌子都沾上了髒兮兮的墨水。”

紀星昀微微一怔,既而無語。

聽聽這人說得還是人話嗎?

你三十七度的體溫是怎麽說出如此冰冷的話語的?都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生愧疚的嗎?

明明是謝知微非要他磨墨,到頭來還要嫌棄他沒做好……

資本家在挑刺之前還會畫大餅呢,這人打大棒時連甜棗都不給……

見少年委屈的抿了抿唇角,謝知微十分懂得見好就收:“別生氣,開個玩笑。”

“把手給我。”

謝知微拾起桌上的手帕,将紀星昀手指上的墨跡一一擦拭幹淨。

魔尊大人面如冠玉長相俊秀,溫柔下神情時就像名門世家的翩翩公子,不僅寫得一手好字,就連繪畫都有所涉獵,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難倒他。

任誰也無法猜想到這樣一位文采風流的男人會是嗜殺成性心狠手辣,在修真界能止小孩夜哭的魔域尊主。

紀星昀也覺得匪夷所思,他這些時日了解的謝知微和那個傳說中喪心病狂的魔尊大相徑庭,完全就像兩個人。

謝知微的手背不知碰到了什麽東西,發出一聲叮鈴的清脆聲響。

他将擋住視線的衣袖往上挽了挽,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瑩潤剔透的玉镯。

那镯子通體瑩白晶亮,玉質細膩上乘,在陽光下流露出溫潤的光芒,與少年白皙的手腕相比還要遜色些許。

謝知微随口問道:“怎麽帶了個這樣醜的镯子?”

紀星昀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吶吶的問:“醜嗎?”

其實不難看,平心而論這塊白色玉镯,與少年在某些方面還很是般配。

但不知怎的,謝知微看着它就覺得十分礙眼。

他道:“不好看。”

紀星昀也覺得不是很好看,當初試過好多種方法都沒辦法取下來,久而久之倒是習慣了它的存在。

他的手習慣性的輕輕一推,玉镯卡在了腕間,果然還是無法摘下來。

“吶,把畫收好。”

謝知微自然的轉移開話題,他一看那镯子情緒就上頭,想不出原因,直覺得自己又犯病了。

好端端的,他跟一個死物發什麽火?

他移開視線,把畫軸放在少年手中,囑咐道:“可別弄丢了。”

紀星昀應了一聲。

回到院子後,為了表現自己珍重的态度,他特意将畫挂在了最顯眼的地方,只要有人踏足進入,一擡頭就能看見。

為了方便紀星昀随身伺候,謝知微特意将他安排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紀星昀住在隔壁偏房。

魔尊大人的偏房可不是一般的偏房,房間大的要命,各種設施一應俱全。

紀星昀剛一回去,傀儡侍女就為他準備好了飯菜。為了保持飯菜的熱量,盤子下面分別放置了可以持續發熱的法器,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正不斷蒸騰出熱氣……

每當這時,紀星昀就會覺得作為一個凡人也很不錯,他在歸一宗雪泠峰上,可從未享受過凡間的飯食,晚上做夢都會把自己饞醒的那種。

修士在築基期之後就不需要食物來提供能力了,口腹之欲也會慢慢減弱。

但紀星昀不一樣,他沒經歷過這一過程,對食物還是有着發自內心的本能渴望。

簡而言之就是,少吃一頓都不行。

這一頓飯直吃到月上中天。

紀星昀嘴裏叼着個雞腿,和系統正在觀賞電影。

他一邊看一邊還要和系統讨論:【那個神秘人肯定是兇手,最後鏡頭都給他特寫了。】

系統:“不對!殺人兇手肯定是平常表現最普通的那個人,你想啊,平時最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忽然被揭露成兇手,這種商業電影最熱衷與搞反差。】

【你說得也有道理……】

電影正進行到精彩部分,也是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兇手一身漆黑溶于夜色之中,蹑手蹑腳的行走于公寓走廊中,聲控燈一盞盞亮起,又在他身後緩緩熄滅……

他手持匕首,撬開了房門,慢慢湊近了熟睡中的男人。

紀星昀忙用手指捂住眼睛:【人死了嗎?人死了嗎?】

系統也不敢看:【你別問我啊,我也不知道…】

“撲哧…”

像是刀具刺入□□的聲音,慘叫聲被人堵在了喉嚨裏,只發出陣陣絕望痛苦的悶哼,喘.息又粗又重……

紀星昀在指頭縫隙中悄悄睜開眼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有兩道喘.息聲……

另一道好像是從門口傳來的……

紀星昀倏然間睜大眼眸,他直直的盯着紅漆木的房門,電影裏被害人瀕臨死亡的掙紮與門口不甚明顯的聲響詭異的重合起來——

本來還算明亮的室內似乎突然變得幽寂昏暗,外面天色沉沉,月亮被烏雲遮住了身形,黑咕隆咚的十分陰森駭人。

紀星昀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吓得紀星昀渾身一僵,差點背過氣去。

【快來看,快來看,這兇手真是喪心病狂,居然又摸到隔壁去,把隔壁的一家三口都給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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