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晉江獨家發表

期末考前的幾天假期,白一鳴幾乎都陪着蘊酒在網吧度過,直到最後一天,兩人才想起來要複習功課。

白一鳴是有機會保送的學霸,考試對他來說一丁點壓力都沒有。至于蘊酒,學習成績在班裏屬于優等生,看樣子也不在乎考的好不好。

也許是跟家庭有關,蘊酒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白一鳴總能在他眼底捕捉到深深的傷感和無力。

有一次白一鳴沒忍住問了一嘴,蘊酒臉色驟變,非常忌諱提起有關父母的任何話題。見狀,白一鳴不再提及蘊家,及時轉移話題,他終究不是一個喜歡八卦的人,更不是一個喜歡窺探別人隐私的人。

他骨子裏倒是熱心腸,見蘊酒不開心,還暗自決定找機會跟二哥聊一聊,希望能解開蘊酒的心結。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迎來期末考。兩人從白佐堯的公寓離開,回到學校接受一學期的成績測試。

白一鳴一如既往的輕松拿到高分,作為學渣的蘇橙,羨慕的都有心思跟他換腦袋。

“咱倆魂穿吧!”

蘇橙最近穿越小說看的有點多,出了校門口,就迫不及待地拉住白一鳴的袖子,在人耳邊叽叽喳喳說了好些對方聽不懂的話。

白一鳴心不在焉地點頭附和,心思根本不在這方面,滿腦子都是另一個人。

上了車以後,蘇橙把前排的簾子一拉,徹底擋住了後排的隐私。她轉過頭看着心事重重的白一鳴,用胳膊怼了一下,“怎麽回事兒啊,成績那麽好,還擔心回家被老爸訓?”

說到這裏,蘇橙唉嘆一聲,不自覺地抓緊了背包,“我才是那個最該焦慮的人,這次排名靠後,我老媽絕對會掐我的大腿裏子。”

白一鳴把腦袋靠在車窗上,看着外面的街景,輕輕地“嗯”了一聲。

“喂,小白。”蘇橙全程被忽略,非常不滿,“跟你說話呢!”

“我聽着呢,”白一鳴幽幽嘆口氣,“你都多大了,阿姨不會上手的。”

“那可不一定!”蘇橙語氣誇張,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前幾天因為我去酒吧玩被她逮到,差點拿擀面杖敲我的頭,啧,我老媽真是女中豪傑,我爸要攔着,被她一巴掌呼到樓下去,你知道我家的樓梯有多高吧,我爸滾了好幾圈,到現在腿還瘸着呢。”

白一鳴忍不住笑起來:“你別逗我笑了行嗎?”

蘇橙俏皮眨眼,慢慢向他湊近,“看你悶悶不樂的,給你講講我家的糗事嘛,讓你開心一下。”

“我哪裏悶悶不樂了。”白一鳴為了證明自己沒事,嘴角綻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蘇橙伸出手指,點了下他的眉心,“你自己都沒發現,你最近總愛皺眉。”

手指下移,又點在他的鼻尖,“臉上都寫着呢,你有煩心事。”

白一鳴笑容微斂,躲開她的手指,別開視線看向窗外。

“因為你的聞叔叔嗎?”雖然是疑問句,但蘇橙的語氣非常肯定。

提到這個人,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牽動白一鳴的情緒,他眸中閃過一絲憂慮,輕輕開口:“我們約好了明天見面,我總有預感,他會拒絕我。”

“拜托!”蘇橙受不了地拍打他的肩膀,眼神難免有些狂熱,“你是我認識的小白嗎?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多愁善感,大膽向前沖的勁頭哪去了?都還沒見面呢,就往最壞了想,萬一你叔叔答應了呢。”

“橙子,以前是我的想法太簡單,心裏只有我和叔叔,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白一鳴回憶起上次與聞靖宇見面時的情境,他在聞靖宇的眼裏看到許多他這個年紀不曾有過的情緒,充滿壓抑和隐忍。

先不說聞靖宇對他的感覺是不是喜歡,單憑白玉成一個人往他們中間一站,就可敵過千軍萬馬。

他忽略了白玉成和聞靖宇之間的兄弟情,也忽略了父親的感受,更沒有想到到叔叔被夾在中間會難為情。

他和聞靖宇需要跨過很多橋梁才能在一起,這需要時間,需要耐心。當這些問題擺在他眼前,想明白了以後,自然也能預想到明天見面後的結果。

“他即便是拒絕我,我也要向他問一個答案。”

“他會拒絕我可能是因為我的父親,而他喜不喜歡我是另一回事。”

白一鳴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晶亮有神,裏面住着少年才會有的純粹。

蘇橙佩服他的執着,兩手按住他的肩膀,幫他打氣。

第二天,懷着忐忑的心情,白一鳴來到聞氏集團找人。

他來的時候正巧趕上公司開股東大會,楊文澤告訴他聞總正在忙,需要稍等片刻,然後把他帶到一間寬敞明亮的休息室,還叫人送來了水果和零食,要不是他及時拒絕,楊文澤恨不得把影院搬來。

這間休息室裝修格調很符合聞靖宇的審美,偏中式的素雅,簡單中又隐藏着令人嘆為觀止的奢華。

白一鳴看上了一幅字畫,修長身影立在畫前,視線落在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天道勤酬”四個大字,草書寫法他很眼熟,立刻認出是男人的筆跡,不過還是随口一問:“這是叔叔寫的字嗎?”

“是啊,”楊文澤也看了眼,語氣輕松愉悅,“聞總随筆寫的,一直放在書房,後來被公司的策劃看見了,非要挂在牆上展示。”

說到這裏,楊文澤都出好笑的表情,“聞總因為這事兒尴尬了好久,他認為把自己的字挂在公司的休息室是非常自戀的行為,所以他現在的客人都不會往這屋領,只有自己一個人喝茶的時候才會光顧。”

白一鳴目露崇拜,轉頭對上楊文澤的眼睛,笑道:“叔叔的字很好,我老爸經常誇贊他文武雙全。”

“嗐!以後也就能文了,”楊文澤不由調侃,眸底也流露出一絲可惜意味,“聞總以前玩的太瘋,他有多喜歡極限運動你也知道,年紀輕輕的胳膊和腿都動過手術,尤其是右腿,最近一段時間又開始....”

話說一半,楊文澤忽然注意到白一鳴灼熱的目光,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漏嘴,急忙改口:“沒什麽,都挺好的。”

“他怎麽了,他膝蓋不是早就痊愈了嗎?”白一鳴刨根問底,神色逐漸不安。

大概十年前,聞靖宇約朋友一起去郊區攀岩,不慎中途發生意外,從高出摔傷,造成髌骨粉碎性骨折。

那時候的白一鳴才七八歲,對具體情況不是很了解,只記得叔叔在醫院躺了好長時間,後來出院沒多久就能正常行走了。

這麽年過去了,要不是楊文澤提醒,白一鳴根本想不起來還有這回事。

楊文澤笑着道:“我的意思是,聞總老大不小了,腿還有舊傷,醫生讓他注意身體,他也不聽話,總約秦總玩拉力賽,怪讓人操心的。”

确實。

白一鳴隐隐擔憂,同時又感到憋氣。他知道聞靖宇玩的很瘋,但是對方在他面前很少顯露出愛玩的一面,受傷了也習慣性瞞着他,每次都是痊愈後他才知道。

“你們管着點他啊。”白一鳴語氣急了,帶着點小奶音,“文澤哥,你是他秘書,也是他的好朋友,要經常提醒他,不要總去做一些危險的運動。”

“管他?”楊文澤誇張地擺手,展現出強烈的求生欲,“小白少爺,您可真擡舉我,誰能管得了聞總,他想上天入地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嘛,誰敢攔啊。嗐!就是沒老婆,身邊要是有個人,能讓他放在心裏的,他也就收心了。”

白一鳴莫名臉一紅,趕忙把頭低下,盯着腳背低聲說:“對,就是要有個.......管着他。”

“那小白少爺你得勸着點,”楊文澤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已經熟練掌握拍馬屁的精髓,“聞總他最疼你了,你讓他找個伴,他肯定聽話,別人都不好使。”

“如果真像你說的,他什麽都聽我的就好了...”白一鳴嘴裏嘀咕,郁悶地吐口氣。

楊文澤沒聽清楚他嘀咕什麽,看眼腕表,才想起來正事:“小白少爺,你先坐着,有什麽需要招呼前臺,或者是給我發微信,我這邊還有個客戶等着呢,先去忙了。”

“好,”白一鳴露出乖巧笑容,“文澤哥謝謝你。”

“客氣。”

楊文澤往出走,順便幫他把門關嚴,一室靜谧。

白一鳴回過頭,繼續看牆上挂着的幾個大字,不受控制地腦補接下來會發展的劇情,甚至開始規劃今天過後的路該怎麽走。

無論聞靖宇的态度如何,他都會始終如一,他的字典裏沒有放棄,只有堅持,除非有一天他會從聞靖宇的口中聽到“不喜歡”這三個字。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股東大會終于結束了。

會議一散,聞靖宇便接到楊文澤遞來的消息,他客套地跟幾位股東告別,踏步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不疾不徐,姿态從容。

到了門口,他停下腳步,醞釀了一下情緒,才輕輕敲門。

白一鳴親自跑來開門,擡起一張笑臉,眼中浮現些許光采:“叔叔,你忙完了對嗎?”

聞靖宇擡腳進屋,笑着點頭:“是啊,等久了吧。”

“還好,”白一鳴善解人意道,“知道你忙,等多久都可以。”

這話他以前經常說,但是這次傳到聞靖宇耳朵裏,莫名變了味兒。

男人神色微變,很快又恢複如初,笑容愈發溫柔:“考完試了,成績怎麽樣?”

白一鳴不滿地撇嘴:“你怎麽跟我老爸一樣,上來就問成績。”

聞靖宇哈哈笑,下意識去揉他的毛腦袋,“你爸爸是我大哥,我是你叔叔,關心你的成績不是很正常?”

白一鳴臉色陡然一變,偏頭躲開了男人的親密碰觸,滿臉寫着不高興,那雙眼眸裏流露出強烈的控訴和委屈。

聞靖宇意識到自己碰了他的雷區,尴尬一笑,很自然地轉移話題:“餓了吧,叔叔帶你去吃午飯,我讓文澤定了位子。”

“叔叔。”

白一鳴忽然拽住男人的襯衣袖子,語氣明顯比剛剛低了許多,“我不餓,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要一個答案。”

聞靖宇有時候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懊惱。團子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是過于直率坦誠,不屑于拐彎抹角,從來都是正面剛,一點逃避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無聲嘆息,也知道該來的擋不住,幹脆拉着白一鳴在沙發區坐下,打算來一次長時間的心理輔導。

“團子,我知道你因為叔叔的事最近過得很不開心,你這個年紀應該盡情享受自由和青春的美好,而不是為了感情焦慮煩躁。”

聞靖宇說話時語氣柔和,打心底的對青年感到心疼,“你不開心,叔叔也會很難過。”

“那你為什麽不做些讓我開心的事呢?”白一鳴眼神略帶詢問意味,臉上的笑容也收了,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

聞靖宇斟酌一下語氣,再次開口:“一鳴,你想做什麽叔叔都答應你,唯獨....”

後面的話不用全部說完,也能充分表達男人給出的答案。

“為什麽。”出乎意料,白一鳴反應平和,只是尾音略有顫抖。

聞靖宇的眼中又出現罕見的無力感,沉吟兩秒,才道:“因為我是你的叔叔,看着你長大,不能對不起你爸爸和媽媽。”

白一鳴緩慢地眨了下眼,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才沒有讓自己失态到哭出來,但是眼尾悄悄濕潤,逼問道:“你喜不喜歡我?”

眼前的青年眼底泛着紅,瞳孔仿佛寖在海水裏一般剔透,有種不谙世事的出塵。

聞靖宇差點就伸手把人攬入懷中安慰,好在他及時壓住了這種可怕的沖動,強自鎮定,皮笑肉不笑地說句:“叔叔當然喜歡你。”

白一鳴死死盯着他:“我問的是另一種意思。”

聞靖宇心口一悶,再度陷入沉默的境地,他很想幹脆利落地斬斷情根,讓白一鳴徹底死心。可話到嘴邊,他說不出口了。

他怕自己後悔,他有種預感,如果今天拒絕了白一鳴,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關于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上來,只能選擇沉默應對。

白一鳴眼眶更濕,倏地站起身,低頭看着一言不發的男人,吸了吸鼻子,拔高聲調:“膽小鬼!”

說完,白一鳴紅着眼睛,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聞靖宇趕忙起身追過去,“一鳴,先別走。”

白一鳴哪能如他願,反而加快了腳步,纖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長廊盡頭,進入電梯前,還不忘撂下狠話:“這件事沒完!”

“一鳴!”

聞靖宇右腿膝蓋突然傳來難以言喻的鎮痛,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整個人靠在牆壁擡起右腳,很快額頭泛起一層薄汗。

“聞總!”

楊文澤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竄出來,兩步來到男人身邊,伸手想去扶。

聞靖宇躲開了,“我沒事。”

楊文澤往電梯口看了眼,驚訝又好奇:“小白少爺怎麽了,突然發這麽大火氣,真是頭一次。”

印象中的白一鳴,大聲說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可剛才那一嗓子,堪稱史詩級別。

聞靖宇皺眉擺擺手,氣息略微不穩:“青春期,有點小脾氣很正常,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我家一鳴也是有個性的人。”

“........”

楊文澤滿心槽點。

腿都給你氣瘸了,還護着呢?

想起有關腿的事,楊文澤表情變得正經:“聞總,西班牙那邊聯系好了,醫生想約你見一面,溝通一下手術時間。”

聞靖宇摸着膝蓋,臉色深沉,似是在猶豫。

楊文澤想到白一鳴的叮囑,不由壯着膽子勸說:“聞總,越拖越嚴重,抓緊時間定下來,雖說有點小風險,但總比拖着強。”

一瞬間,手術後的無數結果掠過聞靖宇心頭,想得最多的還是白一鳴。

他看了眼自己的右腿,皺眉思索片刻,妥協道:“你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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