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暴露
短短兩個月的功夫,林暢就跟一衆名流打成一團,從進門臉上的假笑就沒摘下來過。
“你能別這麽心不在焉嗎?”時雲書忍不住同舒行說:“搞得好像我倆綁架你一樣。”
舒行挑眉:“很明顯?”
“不然呢?”
舒行笑笑不說話。
他只是習慣了下班回到家看到鄭淮鷺做飯忙碌的身影,人就是缺什麽惦記什麽,舒行賺夠了錢,一過三十就想着穩定。
舒行還是給這場慈善晚會捐了點兒,然後倒黴催的,擡頭就看到從門裏進來的沈承還有陸思函。
但舒行如今造詣頗高,已經能做到目光從這兩人身上滑過而處變不驚,好像他們跟四周的空氣沒任何區別。
倒是沈承,見到舒行微微一愣。
陸思函嘴角下壓,片刻後又勾起:“今天怎麽不見舒總帶鄭淮鷺來?”
沈承下意識貶低:“這是什麽場合,他也進的來?”
“舒總。”這次沈承跟陸思函主動上前打招呼。
舒行眸色平和:“好巧。”
他吐字清晰語調平緩,甚至帶着幾分無聊氣息。
陸思函先開口:“鄭先生呢?”
“在家。”舒行指了指前方的時雲書跟林暢:“兄弟場,他們不讓我帶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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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瞳孔輕輕瑟縮,愛人?
最近陸思函沒少跟沈承鬧,明裏暗裏的話說了一堆,沈承嘴上答應,實則根本控制不住,一旦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腦子完全不聽使喚,映出來的全是舒行的身影,可他念念不忘,舒行倒是潇灑地重新開始,而最讓沈承覺得後心發冷的,是這人已經可以做到跟他心平氣和。
沈承了解舒行,這是徹底淡忘的開始。
“舒總小心。”沈承腦子嗡嗡,咬牙切齒,有些話根本壓抑不住,“鄭淮鷺那樣子,可別有朝一日被蒙在鼓裏。”
“他什麽樣子?”舒行看來,目光帶着一定的穿透性:“綠人嗎?那你放心,淮鷺雖然是G吧出身,但人際圈幹幹淨淨,跟了我幾個月,沒什麽白月光心頭血,也沒往我臉上帶什麽人,不勞沈總費心。”
這話字字句句都是在紮沈承,他們的感情,是沈承出軌在先,于是沈承這口氣剛起來又癟了,他牽着陸思函離開,聽到身後的林暢來了句:“大哥,從進來你就靠着桌子,跟腰斷了一樣。”
舒行意味不明地笑笑:“差不多吧。”
林暢:“……”
“你捏疼我了。”陸思函冷聲,“既然這麽放不下,就追回來,我退出。”
“夠了!”沈承不耐煩,舒行是他放棄陸思函就能追回來的嗎?然後舒行把能給的幾乎都給了鄭淮鷺。
這邊忽的燈光一熄,就臺上一束分外惹眼,衆人不由得看去,一人自黑暗中走出,挺熟悉,是高博明。
高博明之前說在G吧見過鄭淮鷺,還有意收成情兒,但鄭淮鷺不從,舒行挺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在這裏見到有點兒意外,舒行抿着香槟,依舊靠着桌子,算盤着晚上回去讓鄭淮鷺這個罪魁禍首給按摩一番。
高博明一番致辭,他是這場慈善晚會捐款數額最高的,可謂一擲千金,由此可見海辰背後的總公司在A國是何等資金雄厚。
舒行大致算了算,舒家的産業還真不夠海辰背後的正主看,這次能拿到合作項目,可以說一部分運氣加成。
一陣熱烈的掌聲,舒行也放下酒杯捧場,然後燈光亮起。
而就是這一刻,舒行被一抹顏色吸引了注意力,他扭頭。
臺下右側通往二樓的奢侈廳,想上去還得買門票,而就在那個位置,隐約立着一道身影,肩寬腰窄,身量挺拔,斜挂的黑色幕布正好擋住他的肩膀往上,而剛剛幕布飄起的剎那,舒行确實看見了一抹霧霾藍。
這個顏色出挑且晃眼,舒行至今為止沒見到第二個男士染。
然後那人似有所感,看了過來。
他們的目光可能根本沒對上,但舒行只覺得一股貫穿靈魂的熟悉。
然後舒行心跳如鼓,雖然一直有所懷疑,但線索都是零碎且模糊的,好像你做好了長途跋涉的準備,真相忽然猝不及防地砸在面前,整個人都是懵的。
站在上面的高博明發現了舒行,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急忙下臺。
他的動作恰好撞在舒行敏銳的神經上,舒行拾步,忽然也朝那邊走去。但他隔着一堆人,不如高博明動作快,等層層撥開趕到的時候,這裏連個鬼影都沒有。
舒行作勢要往樓上走,卻被倉惶沖下來的保镖攔住了。
一場臨時編織的謊言,落在舒行眼中漏洞百出。
“您好,現在這裏不能上去。”
“我可以買票。”
保镖停頓兩秒,他帶着耳麥,好像那邊正有人說話,跟着保镖抱歉輕笑:“不好意思,剛接到通知,這條通道暫時不開放,您別難為我們。”
舒行問:“你是高博明的人?”
保镖沒有反駁。
舒行臉色陰沉,又往上看了一眼,橫沖直撞不顧禮儀不是他的風格,忽的,舒行轉身就走。
路上聯系時鄭淮鷺說的是“在家等你。”
“哎?舒行!”林暢朝舒行招手,卻見這人步伐飛快,好像家裏着了火。
沈承聞聲看來,卻只捕捉到一片衣角。
車子出庫,舒行開始還能冷靜,但這個點馬路上也沒什麽車,他目視前方,逐漸深踩油門,車子像箭似的沖過紅綠燈,疾馳回別墅。
平時四十分鐘的路程,舒行二十五分鐘就到了。
他擡頭的那一刻甚至做了一個心理建設,要知道一年前公司遇到財務危機,舒行也是上手就解決,孤注一擲破釜沉舟,根本不用所謂的建設。
他從車上下來,緊跟着一顆心沉入谷底。
別墅黑漆漆的,沒人在。
明明是自己住了多年的房子,舒行卻沒有進去的勇氣,他在車裏摸了好久才摸到半包煙,點燃,吐納,混亂的腦子在冷風跟尼古丁的同時作用下稍微冷靜,舒行靠在車門上,将認識鄭淮鷺至今的點點滴滴都過了一遍。
人只要稍微一理智,就能發現忽略了多少了細節,他被鄭淮鷺乖巧聽話的樣子徹底蒙蔽,常言道“智者不入愛河”,舒行雖不算智者,但常年雙商在線,這次卻被鄭淮鷺耍了個徹底,還有高博明,上次交談舒行就覺得他話裏有話,眼神不對,再看高博明幫鄭淮鷺遮遮掩掩的樣子,舒行吐出口濁氣,忽然對鄭淮鷺的身份不敢猜測起來。
之前海辰的負責人都跟他鬧翻了,怎麽一夜之間就改變主意,換了個新的對他畢恭畢敬?不管這是鄭淮鷺的意思還是鄭淮鷺讓高博明這麽做的,他背後的勢力都足夠龐大。
舒行到底難逃俗網,被滿目繁花迷了眼睛,此刻低頭一看,才發現腳底是不見底的深淵。
……
舒行回到客廳等了整整一個小時,才聽到玄關處響起開門聲。
鄭淮鷺穿着一身運動服,頭發紮在腦後,英俊又陽光,他提着兩袋燒烤,香味刺鼻,正常自然到慈善晚會的種種都是舒行的錯覺。
“舒哥,跟林總他們玩得怎麽樣?”鄭淮鷺臉上毫無端倪,似乎真的嘴饞,出門買燒烤去了:“這家特招牌,方圓百裏出了名的,我專程過去,排隊兩個小時!舒哥嘗嘗。”
舒行盯着鄭淮鷺看了數秒,笑:“好啊,你打開我嘗嘗。”
瞧着一切正常,但空氣中分明有什麽東西繃緊了。
舒行食不知味,塞嘴裏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忽的,他整個人一愣,氣息變得幽深莫測。
鄭淮鷺注意到:“舒哥?”
“過來。”舒行雙腿岔開坐在沙發上,鄭淮鷺想要穩住身形,一個膝蓋就跪在了中間,他不斷靠近舒行,看着男人臉上的迷戀,以為舒行只是想要了,正要稍稍放心,就聽舒行說:“月蒙冬的香氣,你懂我在說什麽,哪怕你換了衣服,用燒烤味遮掩,稍微一近還是能聞到,這說明什麽?說明你比我要早到慈善晚會現場,去那兒是林暢臨時決定的,高博明也是忽然出現,你們都沒想到,我竟然在。”
鄭淮鷺一動不動。
舒行一只手眷戀地從他肩膀往下,像是要留住什麽,動作卻幹淨利落。
“淮鷺,我可以允許一些欺騙,但要有一個度,當超過這個度,我沒辦法原諒。”舒行說着猛地将鄭淮鷺拉近,擡頭對上他的眸子,鋒芒銳利:“所以你有什麽要跟我坦白的嗎?”
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鄭淮鷺跟舒行對視結束,他輕輕拂開舒行的手,緩緩起身。
青年身上的氣息開始有了變化,那股讨巧乖順褪去,符合他容貌身高的悍利顯露,像是花瓣掩簇後泛出寒光的刀刃,它靜默地跟舒行待了這麽久,舒行竟然才發現其存在。
鄭淮鷺擋住了房間裏唯一的光源,他的神色藏于陰暗,像是從背後張開了一雙白骨森森的翅膀,每一根骨刺都帶着舒行無法掙脫的力道。
“舒哥……”鄭淮鷺的聲音好似嘆息,又充滿病|态,“如果可以,真不想跟你以這種方式重新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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