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暴風雨前的寧靜
舒行徑直回到鄭淮鷺的房間,對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拍了一張,罕見地發了朋友圈。
很快就有人回複。
林暢:【卧槽,你去渡劫了?】
時雲書:【哥不行回來吧,為了愛情沒必要。】
舒行輕笑,讓林暢将小貓崽的照片發給他看。
跟兄弟們聊了有半個小時,鄭淮鷺推門進來。
舒行半靠在床頭:“打發走了?”
“嗯。”鄭淮鷺在舒行身邊坐下,神色看不出什麽。
“來。”舒行張開雙臂:“舒哥抱一下。”
鄭淮鷺笑了,眼神熠熠生輝,俯身抱住舒行,将腦袋擱在他胸口,聽着男人有力穩重的心跳。
“他們找你幫忙?”舒行輕聲詢問。
“嗯,鄭常餘想讓他小兒子進公司。”鄭淮鷺接道:“斯托克家族的産業鏈從我父親那裏就開始洗滌,分成了好幾個部分,其中最大的還是電商。”
“他們想入這裏?”
“不是,鄭常餘想讓他兒子進入第二的房地産。”
舒行頓了頓,小心開口:“因為這麽長時間不見,他們張嘴第一句話就是讓你幫忙,所以難過了嗎?”
誰知鄭淮鷺輕笑一聲,将舒行抱得更緊了,“傻舒哥,我沒那麽脆弱,這些人我從來沒當作家人看待,他們到底如何我根本不在意,只是剛才鄭常餘提到我爸,想明天跟我們一起去,我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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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常餘對舒行有點兒好奇,鄭淮鷺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不是看不出來。
而鄭淮鷺情緒低落,也只是因為明天要去墓園。
“舒哥陪着你呢。”舒行輕拍着鄭淮鷺的後背,令人新安又依賴。
鄭淮鷺阖上眼睛,覺得這輩子都沒辦法放開這個人。
一晚上舒行睡得迷迷糊糊,鄭淮鷺應該是沒睡,因為只要他一動,青年就會跟着動,好讓他姿勢舒服點兒。
六點不到舒行就驚醒,他下意識往身側摸去,正好被鄭淮鷺攥住手。
“怎麽了舒哥?”鄭淮鷺低聲:“做噩夢了?”
“沒。”舒行捏了捏眉心,坐起身,“要準備花嗎?”
“我一會兒讓他們送來。”
“別。”舒行掀開被子,拍拍鄭淮鷺:“起來,我陪你親自去買。”
鄭淮鷺沒動,他望着舒行的身影,眼底希冀依賴的光跟腥黑粘稠的占有欲交織在一起,前者是認識舒行後生成的,後者他已經學會了控制,其實鄭淮鷺很不喜歡去墓園,他無比思念父母,卻不想通過冰冷的遺照來回憶他們的模樣,割肉一般的疼,再從墓園出來,整個人都是空的。
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鄭淮鷺無所事事,他将鄭常明一家折磨得苦不堪言,卻體會不到太多的快|感,他被灰燼漫天的無邊寂寥吞沒,有過跟随父母的念頭。
活着無趣。
可如今鄭淮鷺只覺得有趣極了。
舒行洗漱好出來,見鄭淮鷺還趴在床上,忍不住開口:“快點兒。”
“好的!”鄭淮鷺笑着爬起來。
花店距離這裏不遠,昨日下雪今日出了太陽,等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雪路上,碾雪的“吱呀”聲尤為清楚,舒行這才有心情看賞四周,皆是很标準的歐式建築,其中一棟最高的樓層上還有古老的鳴鐘。
鄭淮鷺的母親很喜歡雛菊,舒行就買了一大捧雛菊,是極為燦爛的金色。
墓園在郊區,開車不堵都要四十分鐘,舒行強行将鄭淮鷺扣在了副駕,自己親自開車。
一路上舒行都在跟鄭淮鷺聊天,要麽詢問一下A國的風土人情,要麽聊聊自己從前的事情,但很明顯,鄭淮鷺對後者感興趣。
“大學時期除了方棧,追舒哥的人多嗎?”鄭淮鷺問。
舒行輕咳一聲,覺得兔崽子不懂事。
“我要說沒有你肯定不信。”舒行笑道,打了把方向盤,“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吧,打完籃球被人堵着了,是個學妹,在我宿舍樓下點了一個心形蠟燭,長得很甜美,別瞪我,實事求是,但是我從高中時期就徹底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沒辦法,只能拒絕,小姑娘當時哭得可傷心了,撕心裂肺都不為過,林暢說我辣手摧花。”
鄭淮鷺蹙眉:“不喜歡就該拒絕。”
“是是是……”舒行覺得這醋味真重,聽不得吧還非要聽。
車子越靠近墓園,鄭淮鷺就越安靜,舒行看了眼導航,至多五分鐘。
墓園很大,安靜又寂寥,在門口撞上了幾位拜別親人返回的,眼眶都微微發紅,但鄭淮鷺一直很安靜,直到站在墓碑前,他的神色也沒什麽波動。
但舒行感覺到了,那股深入骨髓,蒼涼又折磨的哀痛。
舒行将花放在墓碑前,溫聲道:“伯父,伯母,我帶淮鷺來看你們了,我叫舒行,是淮鷺的男朋友。”他字字清晰,将鄭淮鷺心頭的寒冰融化一些。
鄭淮鷺的父母十分登對,尤其是他的母親,可以說鄭淮鷺的長相有六成随了母親,女人如果活着,一定是令人過目不忘的溫柔美人。
鄭淮鷺不該成為如今這樣,若他生活美滿,出現在舒行面前的,一定是言行得體,心向光明的斯托克家族繼承人。
舒行握住鄭淮鷺的手,果不其然,一片冰涼。
“沒說的嗎?”舒行問。
鄭淮鷺搖頭:“沒有。”
人都死了,說什麽都是閑的,年年來看,只是不想他們被人遺忘。
照片上的男女似乎在笑着凝視着舒行,舒行沉聲:“伯父伯母放心 ,我會照顧好淮鷺。”他的聲音消散于風中,像是被吹至很遠的地方。
寒風驟起,鄭淮鷺站着,舒行就陪他一起站着,兩人這麽個姿勢維持了有一個多小時,鄭淮鷺忽然說道:“回去了,舒哥。”
“不再待一陣嗎?”舒行問。
“不了。”鄭淮鷺看過來,眼底有零星的笑意:“舒哥說的,爸媽都聽見了。”
二人從墓園出來,天空紛紛揚揚落下雪花,舒行還是不讓鄭淮鷺開車,這人今天的情緒十分低落。
“我看到冰箱裏有魚,等回去舒哥給你做魚吃。”
鄭淮鷺果然打起兩分精神,正欲說什麽,眼角餘光閃來一抹黑影,緊跟着就見舒行臉色驟變,猛打了一把方向盤!
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眼前的一切開始劇烈旋轉,車一頭紮進旁邊的樹林,錯開撞上來的小轎車,在車身一個俯沖的時候,舒行迅速解開安全帶,撲到副駕抱住了鄭淮鷺。
“舒行!!!”耳邊是鄭淮鷺憤怒的吼聲。
舒行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鄭淮鷺用力也沒掙脫開他。
砰——
車身猛烈颠簸,終于停了下來,而緊跟着一道劇烈的爆炸聲自身後響起,那輛小轎車沖破護欄,砸在另一側的山腰上,火光伴随着滾滾黑煙,缭繞上空。
鄭淮鷺腦袋空白了一瞬,然後顫抖着手輕輕拍了拍舒行的後背:“舒哥?舒哥……舒行!”
“咳咳……”舒行嗓音發啞,像是一口氣才上來,這輛車的空間就這麽大,剛才那一撞,他擋在鄭淮鷺面前幾乎扛住了大半的沖擊力,感覺五髒六腑都像挪了個位置,他腦子有些懵,耳鳴不斷,然後車門被蠻力扯開,腰身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住。
鄭淮鷺将舒行抱出了車,他抱得很緊,然後倉惶掏出手機打電話。
寒風吹來,舒行又輕咳兩聲,有些明白目前的情況:“淮鷺,離這輛車遠點兒……”
“好,好的舒哥。”鄭淮鷺幾乎沒受傷,但他再度抱起舒行的時候還是踉跄了一下,他看到舒行右膝的位置被劃開一道巴掌長的口子,有血滲出來。
“別慌。”舒行喘着氣,疼痛感官恢複,但他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壓低嗓音:“舒哥只能靠你了,你都這樣了,讓我怎麽辦?”
一句話将鄭淮鷺的心魂抓住又釘回了身體內。
他整個人奇異地冷靜下來。
風雪肆虐,但鄭淮鷺身上熱浪滾滾,舒行整個貼在他身上,倒也不覺得很冷,車子已經撞廢,距離這裏二十多米,舒行睫毛輕顫,聽鄭淮鷺喊人打救護車。
“不報警嗎?”舒行問。
鄭淮鷺沒說話,只是将他狠狠按進懷裏。
“我看你小叔沒那個膽子。”舒行輕聲:“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鄭常明了……咳咳……”
“好了舒哥。”鄭淮鷺的嗓子比舒行都要啞:“別說話了。”
舒行覺得自己可能有些輕微的腦震蕩,暈暈乎乎,朦胧中他聽到鄭淮鷺哭腔難掩地問:“舒哥,你怎麽就擋在我前面了?”
哭包。
舒行在心裏笑話了一句,聲音低低的:“我說不會讓你孤單,會保護好你……你全當我在開玩笑嗎?”
似乎有鳴笛聲靠近,舒行稍微睜開眼,看到匆忙晃動的人影。
之後種種像是走馬燈一般從身側飛速駛過,舒行想醒來,但實在艱難,腿上忽然傳來鑽心一般的疼,他忍不住輕哼一聲,随即聽到鄭淮鷺壓抑而怒氣騰騰地說:“你們就不能輕點兒嗎?!”
高博明是上午到的,不等吃頓飯,就出了這檔子事,他心知舒行對鄭淮鷺的意義,再看鄭淮鷺守着舒行一言不發的樣子,高博明深吸一口氣,知道完了,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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