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發燒
孫家近些年也沒跟舒行起沖突,就是之前沈承狙舒行生意時當了一回狗腿子,還是那種沒什麽殺傷力的,舒行本來無意樹敵,可鄭淮鷺躺在那兒算另一回事。
馮生聽着舒行在電話裏的叮囑,都到了收購孫氏産業的地步,看來孫浩智帶着孫青青來負荊請罪都不行。
晚飯是倪蕊做的,家常小菜,跟鄭淮鷺的手藝沒法比,但入口不成問題。
鄭淮鷺一睜眼天都黑了,他腦子倏然清明,掀起被子就要下床,結果腰上像是被人二度一錘,劇痛後就是僵硬。
“急什麽?”熟悉的腳步聲接近,鄭淮鷺沒倒回床上,而是倒在了舒行懷中,他順勢将人的腰抱住,咕哝道:“舒哥。”
“疼得厲害嗎?”舒行心下懊惱,就不能聽鄭淮鷺的,應該去醫院看看。
“不疼。”問死鄭淮鷺也是這個回答,他語氣低沉,有些懊惱:“舒哥,你們晚上怎麽吃的?我沒起來。”
“困了就睡,你又不是我的保姆。”舒行在鄭淮鷺腰側青紫的位置輕輕按揉着,“寶貝,你這兩天有些過于小心翼翼了。”
鄭淮鷺輕笑:“瞞不過舒哥啊。”
“在怕什麽?”舒行湊到鄭淮鷺耳邊,輕輕啄了啄,此刻太陽西沉,夜色一個颠倒過來就将大地染黑,房間裏沒開燈,想到舒行一直待在這裏陪着自己,鄭淮鷺就心裏舒服,原本不想說的,但舒行哄人也有一手,主要是鄭淮鷺吃這套,頓了頓,開口:“想讓伯母喜歡我。”
舒行:“我媽都快喜歡死你了。”
“不僅如此……”鄭淮鷺淡淡,“我以前,心性狠厲,這些我都知道,我怕有一天一些消息到了伯母那裏,她害怕我,我就想着多做點兒,讓她看看我現在是什麽樣子,可能以前的我不在乎,而現在我挺希望得到長輩的祝福,也不想舒哥難做。”
字字句句出自肺腑,舒行一陣心疼,“我媽不是聽風就是雨的人,萬事都有我在。”
“嗯。”鄭淮鷺緊了緊臂膀。
飯桌上,鄭淮鷺又将倪蕊的手藝誇贊了一番,不是恭維,而是他真覺得好吃,跟外面的飯菜區別很大。
“還有雞湯呢,多吃點兒。”倪蕊給他夾菜。
“嗯。”鄭淮鷺照單全收。
舒行盯着他看了一陣,等倪蕊去廚房收拾碗筷,他擡手摸了摸鄭淮鷺的額頭:“有點兒發燒。”
“是嗎?”鄭淮鷺不以為然:“我還覺得熱。”
鄭淮鷺鮮少生病,永遠精力旺盛,但過了不足兩個小時,他的臉色就開始發白,整個人也蔫蔫的,但跟倪蕊說話有問必答,還陪着看了會兒電影。
等倪蕊上去睡覺,鄭淮鷺還在跟舒行說劇情,看得出他挺享受。
“嗯。”舒行牽着他上樓:“該休息了。”
“我才睡醒幾個小時。”鄭淮鷺失笑,但是等洗完澡往床上一躺,他跟被瞌睡蟲咬了一樣,腦子昏昏沉沉,眼前隔着一層霧,看舒行的身影晃來晃去。
知足了,鄭淮鷺心想,他也有歲月靜好,遇一真心的時候,可見老天還是長眼的,守着舒行就是守着他自己,擱從前他能扒了孫家人的皮,如今卻像忽然生了佛性,開始考慮“因果報應”這種事,舒行兩手幹幹淨淨,恪己端正,他總不能再将從前的淤泥帶來,鄭淮鷺這麽想着,不知何時阖上眼睛。
身上熱得慌,鄭淮鷺将被子掀開,但剛透氣兩下就被蓋回來,邊角還被人按住,他沒力氣,動不了,費勁兒睜眼,看到床頭兩道人影晃動,鄭淮鷺渾渾噩噩,想着除了舒哥還有誰?
“就是受冷發熱,養幾天就好了,鄭先生身體素質不錯,舒總不用擔心。”說話的是舒業成聘請的家庭醫生,一般只去老宅,接到舒行的電話略微驚訝,沒搞懂一個小感冒舒總為什麽如此擔憂?
“好的,謝謝您。”舒行要出門送客,但剛走兩步小拇指就讓勾住,他回頭,鄭淮鷺半睜着眼,哪怕滿臉是汗,頭發也亂糟糟的,這人的眉眼氤氲在床頭燈光下,也極盡漂亮溫柔,舒行心頭一軟,顧不得醫生在場,俯身同鄭淮鷺說:“等我三分鐘好不好?”
鄭淮鷺面對他一向孩子氣,生了病就更是,他微蹙了蹙眉,眼中水色盈盈,瞧着很委屈:“半分鐘。”嗓子也啞了,幾乎是氣音。
舒行點頭:“嗯,半分鐘。”
醫生:“……”
醫生有眼色,到了門口就讓舒行止步,言明他自己能回去。
果然半分鐘。
舒行回來時鄭淮鷺的目光就跟着他,人瞧着也清醒了些。
“要什麽?”舒行在床邊坐下。
“水……”
舒行早就備好了,鄭淮鷺半直起身子,重量幾乎壓在舒行掌中,但穩穩的,他也不擔心掉下去,一杯溫水下肚,鄭淮鷺神智稍微清明,終于有了發熱的真實感,血液都像是煮沸了,這滋味不好受,鄭淮鷺順勢枕在舒行腿上,一個勁兒往他懷中蹭。
比這折磨人的苦楚鄭淮鷺能毫不眨眼地咽下,但面對舒行,一點兒疼痛都能放大。
“舒哥,幾點了?”
舒行輕聲:“十二點半。”
“你不睡覺怎麽把醫生叫來了?”
舒行輕撫着他的後背:“不太放心。”
舒行說不出來,他心裏明白沒什麽大問題,養兩天就好了,但第一次見鄭淮鷺這麽蔫巴巴的,不聽權威人士确定就渾身不得勁兒,這人把什麽都給他了,瞧着很快樂,但從某種程度來說,也很委屈,都覺得鄭淮鷺難伺候,但要舒行說,鄭淮鷺真的很容易知足。
“舒哥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鄭淮鷺啞聲。
“不用,我請了幾天假。”
鄭淮鷺擡頭,眼神有點兒亮:“請假做什麽?”
“你好了我再去公司。”舒行接道。
鄭淮鷺又使勁兒往舒行懷裏拱,高興得不行。
可不就是好哄嗎?
鄭淮鷺只能在床上度日,舒行不讓他亂動,感冒沒好前就在家裏養着。
鄭淮鷺起初覺得小題大做,但第二天身上還是軟,他好像從來不生病,一生病就一股腦報複回來似的,實在難受了就喊“舒哥”,好在随喊随到,指尖稍微攢點兒力氣就能摸到實體,舒行的掌心溫柔有力,讓人安心。
中途倪蕊來喂粥,鄭淮鷺警惕性高,人一走近就睜開眼睛,但瞧不真切,只覺得輪廓很溫柔,一下子将他的記憶拉回到久遠前,兒時生病,母親也是這樣照顧他,鄭淮鷺以為在做夢,還沖着夢中人笑了笑,他臉色蒼白,都不知道笑起來多讓人揪心,倪蕊見他嘴唇翕動,似乎在說什麽,稍微靠近,終于聽清了。
“媽媽……”鄭淮鷺一聲聲喚着。
倪蕊不知為何,鼻尖有點兒酸。
舒行站在她身後,接過粥。
這兩天鄭淮鷺的過往舒行多多少少跟倪蕊說了些,倪蕊簡直難以置信。
“您害怕嗎?”舒行問。
倪蕊反問:“我為什麽要害怕?你跟淮鷺結婚了,我也是他媽媽了。”
舒行輕笑:“謝謝媽。”
整整五日,鄭淮鷺才從一場綿長窒悶的酸疼中掙紮出來,他不顧舒行的阻攔,非要去洗澡,揚言再不洗燒不死先難受死了,舒行沒辦法,将浴室溫度升高,脫了衣服跟他一起進去。
鄭淮鷺想耍流氓沒耍成,被舒行按在牆上給搓背。
“舒哥?”鄭淮鷺忽然開口。
舒行正在給他打泡沫,應得随意:“嗯?”
“我覺得……”鄭淮鷺笑意盈盈:“你這兩天很心疼我哎?”
舒行手上一頓,然後将泡沫打開,青年脊背線條勻稱有致,生病也沒說垮下來,“知道就好。”
“舒哥別緊張,我喜歡你無所顧忌的樣子,我沒事。”
舒行将他歪過來的身體推回去,“知道我心疼就好,再傷到我跟你沒完。”
“嗯吶!”
腰間的淤青散的快差不多了,只剩一條淺淡的印子,從浴室出來鄭淮鷺神清氣爽,結果沒嚣張兩秒鐘就被舒行扯過去穿衣服。
“舒哥,會不會太厚了?”
“穿!”
鄭淮鷺套上就下樓,這房間他躺了五天了,看一眼都嫌煩,小花房都是倪蕊在幫他照顧。
“伯母我來。”鄭淮鷺笑嘻嘻的。
倪蕊瞪大眼睛:“哎呀,好了?”
“好了好了。”鄭淮鷺跟她來了個貼面禮。
“晚上想吃啥?伯母給你做。”
“不用,我來做。”鄭淮鷺笑道:“躺得骨頭都酥了,我活動活動。”
舒行靠在門口,神色溫和:“讓他折騰。”
晚餐龍蝦海鮮都有,鄭淮鷺一口氣弄了十幾個菜,桌上差點兒沒擺下,色香味俱全,倪蕊咽着口水:“哎呀,我要減肥的。”
“伯母這麽苗條減什麽肥?”鄭淮鷺舀了排骨湯給她:“吃飽了再說。”
倪蕊握拳,有道理!
然而剛開吃沒多久門鈴就響了,舒行去開門,不知看到了誰,半天沒動靜,這邊鄭淮鷺不放心,剛起身就見舒行側身,然後從門外進來兩個人。
舒業成跟舒南丘。
倪蕊立刻收斂笑意,不似剛才那麽放松。
舒行臉色不好看,如果只有舒南丘一個人,他根本不會同意對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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