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方小巧精致的面具扣在那人眸骨之上，天蟬金絲為面，璀藍晶石為架，其上綴着九顆紫鑽，映着天上銀月，炫的墨夜失色，落辰無光……而後，便進了轎中，九位谪仙扶上轎壁，足下輕點，騰空而起，劃過璀璨星漢，珠璃月霜，慢慢消失在一方墨幕之中，徒留一尾九色懸紗……

半個時辰之內，耀月都處于癡傻狀态，直到樹上竄出個猴子，拿了個吃空的果核砸了耀月的腦袋，‘吱吱’叫了兩聲，跑得遠了。

耀月摸摸頭，起身，呆愣愣的朝着那池邊行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天上，眼裏腦中，竟全是那人影像……

究竟是，何人……

再次睜眼的時刻，早已經朦朦天亮，晨起的霧氣萦繞的看不清伸指的方向。耀月站起身來，好像做了一個不切真實的幻夢，只是那人，不知今夜還會不會入得夢中？

随便摘了些野果充饑，找了處冒泉的草地施然躺下，枕着手臂，微閉眼睛，抖着腳丫子，哼着不着調的小曲兒，半迷蒙中，只覺耳畔一點響動，再欲仔細聽來，只覺得熟悉卻又動聽。

“耀月……耀月……”

“誰？”

“耀月……呵呵，耀月……”

“是誰？”

“耀月，快來……”

幻夢重重，迷霧蒙蒙，前方奔跑着一襲白影

九色瓊枝自肩處散開，沿着輕靈的腳步不斷變換色彩

青絲懸在身後，風起，舞

耀月追在那人身後，聽着淺淺銀鈴般的笑，伸手欲夠，卻總差着一步

猛地，那人停下腳步，卻不轉過頭來

耀月收不住腳，撲向前方

一雙身影，疊交着，慢慢朝後倒去

絲密貼和着的身體，微微淩亂的氣息

耀月看着身下人，淺淺笑意，一方面具

欲伸手，摘去

細長指節，卻，早都探進自己微敞的衣襟

“停，停下……”

絲絲冰涼，透着指節滑動，觸碰摩擦着，燃起了星火點點

“你……”

“喜歡麽”柔潤如水的嗓音

“啊~~~”

耀月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哪裏還有那般春意濃濃

伸手一摸

下身濕了一片

即便再頑劣，牧離耀月也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臉上頓時發起燒來，想想剛剛那個夢，夢裏的美人雖然帶着面具，可是那柔軟的身子，那醉人的體香，還有緊緊糾纏時的銷魂感覺，美妙的簡直能讓人立時融了去……想着想着，就感到下腹一陣滾燙。伸手一摸，那裏竟然又硬了起來，待自己的手輕輕一碰，戰栗的電流一下子竄上脊背，猛的哆嗦了一下，耀月擡起頭，輕輕呵出口氣。緩了緩，站了起來。

弄髒了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幸好這裏有泉水。就着緩緩流過手背的溪流，耀月把換下來的亵褲浸在水中，腰間圍了一圈草柳。脫了褲子光着屁股實在是太不好看了，雖然這裏沒人，可怎麽說他牧離耀月也是當今聖上的七皇子，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周遭圍着一圈人的伺候着，哪裏自己洗過衣服……不過既然逃了出來，那以後親自動手的時候怕是會很多，所謂魚與熊掌不能兼得，既然選擇了魚，那熊掌不要也罷。反正他也吃膩了。

出神的空當，清涼的水花泛着淡淡的乳白，從自己掌中流過，随着淺淺碧波飄向遠處……牧離耀月再一次紅了臉，咳了兩聲，吹了聲口哨又洗了起來。

等到弄得差不多，日頭也偏了西。

玫紅色的夕陽，透過層層密實的樹縫透了進來，卻早都被剪成了斑駁的碎影，絲絲粼粼的，映在到處飛舞的蝴蝶身上，鋪灑了一地晶粉……

把滴着水的亵褲往樹杈上一搭，牧離耀月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不禁得意的咧了咧嘴，完全沒有把它擰一下的常識。突然看到樹下有個螞蟻洞，嘿嘿壞笑兩聲，居高臨下的就讓螞蟻家發了大水……他突然覺得不穿褲子竟然如此的輕松自在，看看腰間的草柳還繞着幾只蝴蝶，頓時嬌羞道

“看什麽看，真色！”

正自耍的開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猛的一拍腦門，撒腿就跑。

還是那一池碧泉，氤氲着絲絲縷縷的霧氣，周旁的四根彎曲古木上，搖曳着淡紫娟紗，一樹月白瓊枝，散着花香，立在池邊。幾根斜長的枝桠，帶着些許瓊瓣，一直延伸進了池頭之上，像是想要一睹美人風華般，掉了幾顆花瓣在水中……

耀月頭戴草柳，臂纏草柳，腰上圍的還是草柳，整一個未開化的野人，露着兩個大眼睛，蹲在一處矮叢中，聚精會神的盯着池畔……

一個時辰

一個半時辰

兩個時辰

兩個半時辰

……

腳都蹲的沒了知覺，只是還未見那人來洗澡。

耀月‘哎喲’一聲，歪在一邊。使勁揉着麻到不行的小腿，心想‘怎麽還不來’，又不甘心的繼續等着，只是天都快亮了，也沒出現。

不爽了一會兒，又恍惚了一會兒

難道

真是個夢？

耀月感到下身涼飕飕的，才想起亵褲應該早都幹了，就站起來去取，哪知道褲子卻不翼而飛，這個着急啊，到處的找。沒走幾步，就看見個猴子拖着自己的亵褲套在頭上，叽叽喳喳的咧着嘴，學着人的樣子，在地上繞圈兒。

耀月差點背過氣去，趁猴子蒙着臉樂個不停，提着自己的小鳥追了過去，一下子捉住它把褲子扒下來。猴子驚得亂撓起來，等耀月松手，一下子竄到了樹上。

這之後，那潑猴竟和耀月杠上了，好容易摘的野果被它偷得幹幹淨淨不說，就連生的火，它也有本事弄濕了毛回來給弄滅了。耀月幾次抓它不着，索性将充饑的野果全數放在衣服裏，再找一根柳條系在腰上。雖然腰腹粗了一圈，可是既不會被猴子偷掉，又可以随餓随吃，一舉兩得。

白天忙着對付潑猴，晚上就自然全副武裝的守在池子旁邊等美人。只是，耀月等的美人竟是不知去向，亦不知那天是不是真真遇上了神仙。怎的就這樣不來了呢？

等了三天,難尋仙影。

心裏記挂着玉白，遂又多摘了些野果。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林子。還沒走到一半，耀月一咬牙，轉身又向回跑，心裏告訴自己，就去看一眼，要是還不在就死心回去。

這一日，月上吊梢，繁星點輝。

耀月還沒站穩，便一下子貓下腰蹲了下去。

池畔之上，竟是站着個人影，修長的身段映在月影之下，及踝的長發随風飄舞……

那人背對着耀月的方向，柔軟純白的紗衫慢慢自肩處退了下去，一點點的滑在地上，濃黑泛綠的柔絲蓋住了赤裸華美的身子，隐約能夠看見那點凝脂勝雪的脖頸，和柔滑筆直的雙腿，映着冷月，輕泛淡輝……

耀月直了眼的咬住袖子，頓覺鼻癢難耐，稍一換氣，一小滴鼻血染紅了地上小花。

月下之人，擡起腳輕輕撩了撩水花，足踝上的銀鈴‘叮叮’的發出一陣細小聲響，那聲音直直的就搔進了耀月的耳朵……癢了心，撓了魂似的，恨不能掏進胸膛中狠抓幾把！

收回腳，池上的身影一步步慢慢進了水中，墨發似瀑，散的一池均是……

耀月一動不動的瞧着那神仙般的人物，看着他撩起點點水花，往自己的身上沾去，揚起脖頸，擡頭，眸探夜上星花，側臉的弧線優美的讓耀月一陣陣的眩暈起來。只是瞧着那不真切的容顏，似乎，從未笑過……

貪心，永遠是人的天性。

耀月盡量提了提發麻的腳丫子，慢慢蠕動着向前挪，希望能夠一覽傾國姿，誰想，‘咔嚓’一聲，腳下小樹枝子斷了……

“誰。”

溫潤如水的嗓音，耀月癡了癡，忙的朝那邊望去，卻不見那人回頭。抓了抓腦袋，想着自己是不是聽差了，‘嗖’的一聲輕響，肩頭一沉，掉上個東西。回頭一看，竟是一條張了血盆大口的七步搖！

“啊！！！”大叫一聲，耀月連滾帶爬的轱辘出矮叢，看那毒蛇還在自己肩上，尖叫着繞着圈兒的跑……

折騰了大半天，耀月再看那蛇早都死了，只是嘴上釘了根細長的瓊花枝，連同自己的衣服穿在了一起……

肩頭頂着只死蛇跑了半天，根本沒發現他偷窺的神仙早都穿上了衣服，四周還站了好幾個擡轎的仙女。

一愣，從上僵到下，耀月動不了了

“大膽狂徒，竟敢私闖懾火禁地！”

“都，都齊啦。呵……呵呵”耀月低下頭，臉上早都紅成一片了。知道那人在看他，竟是忍不住渾身上下的往外噴熱氣。

“主人，屬下護主不力，讓您受到這般屈辱，這就取了那淫賊狗命，自刎謝罪。”

“仙，仙女姐姐過獎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耀月飛快的擡了一下頭，看到站在四位仙女中的神仙早都帶上了面具，只是那樣的身段，那樣的姿态，真真讓人飄忽起來。

“你！你這個卑鄙小人，竟是這般不知廉恥！”擡轎女婢詫異無比，天下竟然還有這等厚臉皮的家夥，真是一大奇觀！

“沒有啦，沒有啦……不要再說了啦。”耀月忙擺擺手，頭搖的像個波浪鼓似的，極不好意思的又低下頭，紅了臉。

“你！！！！”說話女婢一句也說不出來，氣的直翻白眼。

“你可知罪。”天籁般的嗓音，羽毛般的劃過耀月的耳際，一擡頭，正對上那雙隐在面具之後的眸波，心口突地一揪，險些窒息。

“知，我知罪~~~~”耀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那雙眼睛吸走了。說話的語調都抖了起來。

“那你該如何？”扶轎女婢慶幸眼前這個呆瓜終于恢複正常，複又問道。

一瞬的寂靜，而後

“娶！我娶！！”耀月大聲宣布

“取？取什麽” 女婢一愣，問道

“娶她！”耀月下定決心似的擡起頭，手指了指站在中間的那個人。

一刻間的寂靜

四婢女全都瞪大了眼睛，反應不過來的盯着月下的身影。而後，全體單膝跪地，面帶羞愧之色“屬下護主不力，請主上責罰！”

“我，我我我身家清白，并未娶妻，更無子嗣！現年二八，身強力壯，能吃苦，絕，絕不會餓着這位神仙姐姐……我，我真心的……”

“住口！你這個……這個……”

四婢女全都站起身來，眼中泛着陣陣陰冷的殺氣，慢慢朝着耀月走來。

“我，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我真心的，真心的~~~~”

“我，我家裏有房子，有良田~~~~~”

“對了對了，還，還有使喚丫頭！！！”

“我我我，我還是處男！！！”

耀月退無可退，猛的抱起頭，大喊一聲

“神仙姐姐救命！！！！！”

‘咻——砰！’

天幕之中，突然綻開一朵瑰麗無比的煙花,炫的墨夜猶如白晝

衆人均是回頭瞧去，原本還是殺氣騰騰的四位女子，互看一眼，立時收了劍，快步走回那人身邊，半蹲而下道“恭賀我主，得償所願，千秋萬載，永享仙樂……”

耀月看傻了眼，直愣愣的盯着綻在燦花之中的人影，好似下凡而來的九谪仙子，現下就要回天庭去了。完全忘記了自己還生死不明……

“走吧。”那人輕啓唇瓣，魅惑淩亂

“那他？”

“放了。”

“是。”

待扶得那人上轎，四仙姬看了眼牧離耀月，足下輕點，騰空而起。

轎中之人，掀開輕簾

看着地上身影猛拍胸脯

輕挑唇畔，一笑

剎那

天地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