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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是冬天, 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夏紅軍寫信回來, 邀請兩個妹妹回家參加自己的婚禮。是的，他終于要結婚了, 他年紀也不小了，夏維維轉過年就要十八了，夏紅軍也已經二十三了。

當然，在後世看來，這個年紀并不算是很大，但在這兒，二十三都該是兩個孩子的爹了。

夏維維去年就沒回家, 所以夏明明來找她的時候, 她就有些不好推脫了，明明能請下假，卻還不回去，這理由不太好找啊。思來想去, 她還是決定要回去一趟的。

先是安置一下章一行, 他自己吃飯夏維維也不太放心，索性就将今年分的白菜糧食什麽的，往羅大叔家裏送一些，然後請何紅霞做飯的時候多給章一行帶一份。然後是地窖裏的東西，以前吧，她還能帶着這些東西上路，弄個大力符和隐匿符, 東西時刻帶在身邊她才能放心。

可現在不行了，東西太多，她根本帶不過來。隐匿符的效果，是将東西給隐藏起來了，讓人看不見了，并不是将東西給變沒有了，讓人觸摸不到了。

這兩年她就跟小倉鼠一樣，這兒弄一點兒那兒弄一點兒的，那木箱子裏面裝的滿滿當當，她背着那箱子，絕對會碰到別人的。

想想人家正好端端的坐着，忽然感覺什麽東西壓在身上了。或者是正好好的走路呢，忽然像是撞在什麽東西上了，可偏偏又是真的什麽東西也沒看見，那可就是活見鬼了。

所以，她得将地窖的入口，給好好的隐藏起來。另外，得留下一個鬼看家。最後是董大爺自告奮勇的要留下來，夏維維的家鄉和董大爺沒什麽聯系，董大爺這個人死了之後又是那種比較佛系的，除了惦記自己的家人，就再沒別的要求和動靜了，所以也不太想跟着夏維維到處亂跑。

章明則是惦記章一行，所以也跟着要留下。于是，就郭大爺一個跟着夏維維上路了。

将這些事情都給處理好，夏維維才拿着夏紅軍的那封信去找大隊長請假，現在的大隊長已經換人了，不是羅隊長了，是趙隊長。以前大隊的支書，他和羅隊長并沒有什麽親戚關系。

根據夏維維這幾天的觀察，這個人呢，沒有羅隊長的強硬作風，他是溫溫和和的，比如說下地幹活兒這事兒吧，羅隊長是提前一個小時就開始敲鑼通知，并且每次都是分好任務，定好了是幾個工分，然後大家根據自己的情況領任務，完成了就給工分，完不成那就等你完成了再說。

趙隊長呢，分任務這個，他是延續了羅隊長的政策的，畢竟這個政策不養閑人，幹得多吃的多，幹得少吃的少，很是公平，相對比其他大隊大家一起幹活兒，最後工分平均分的情況來說，隊員們對目前這種任務工分還是很滿意的。

但是他不通知，他就是提前書一下時間，今天幾點該集合了，到時候你來了，那就給任務，不來就算了，不會另外通知。并且幹活不認真他也不教訓，不呵斥，就當是沒看見。

夏維維也說不出來是那個大隊長更好，但只要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她就不反對。

這會兒趙隊長見她過來，就笑眯眯的問道：“是有什麽事情嗎？”、

“這可就有點兒困難了，咱們小許村，甚至加上周圍幾個村，也就你一個大夫，你這要是走了，大過年的，萬一有個病痛什麽的，就找不到人了。”聽夏維維說完，趙隊長就有些猶豫，當然他也知道章一行是個大夫，可章一行這身份，畢竟是封建殘毒，是要被批~鬥的……

說起這批~鬥，趙隊長就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每年農閑的時候，革委會都會下達通知，今年夏天沒來，估計是要等到冬天了，到時候章一行這事兒……”

夏維維就皺眉了，她要是不在，章一行萬一被為難了可怎麽辦？可她要是留下來，大隊長……羅副主任那邊，應該能求求情的吧？

“我覺得你這會兒請假倒是挺是時候的，村子裏總不能沒個大夫。”趙隊長忽然含糊的說道，夏維維眼睛一亮，對啊，到時候就是大家求着章一行了，那□□的時候也該會留情的吧？

“大隊長一番好意，可是我師父的身份有些問題，萬一大家夥兒到時候熱血上頭，又被有心人給煽動了幾分……”夏維維還是有些猶豫，另外，她不太明白，她和趙隊長沒交情，趙隊長為什麽會忽然指點她？

“聽羅副主任說，你和部隊那邊有點兒聯系？”趙隊長想了想，索性直接開口了，一個十七八的小姑娘，再有心計又能怎麽樣？再說這事兒，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

“我家裏有五個孩子。”趙隊長說道：“前四個都是男孩兒，最大的和你差不多年紀，十八了，我不想讓他以後都在這農村，土地裏刨食兒……”

“我也不是說讓你走走關系，将他給塞到軍隊裏，我就是想提前知道一下征兵的事情。”趙隊長解釋道，夏維維的身份他也是很清楚的，家裏幾口人，都是做什麽的，這在檔案裏面都有，國家對特務這方面抓的特別的嚴，下鄉的知青基本上都是檔案十分清晰的，絕不會給人作假的機會的。

“也好讓他提前準備一下，我們到時候自己想辦法。”趙隊長說道，夏維維就有些猶豫了，只是打聽消息的話，對她來說，應該不算是難事兒，不管是王國棟還是王豔紅，或者何蓮那邊，她都能問幾句，可她不知道的是，這洩露消息，會不會不合适。

“要是為難的話，那就當我沒說過這些話。”趙隊長笑着說道，夏維維也有些局促的跟着笑了笑，她本來想順勢點頭，說她沒這本事的，但想到章一行，就又猶豫了。

“我确實是認識部隊裏的人，但征兵的消息，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士兵能打聽的到的，我回頭幫你問問，要是他能問道，我保證不會隐瞞你，但他要是問不到，那我可就沒辦法了。”

夏維維到底是沒将話說死，但趙隊長已經是很高興了，忙起身笑道：“你有心就行了，成不成都是一份兒恩情，我領情，那就先謝謝你了，假條先留在我這兒，我回頭給你寫介紹信，你看你什麽時候回家？”

“二十二回去，在家裏過了大年初一回來。”夏維維将她和夏明明商量好的日子說出來，趙隊長點頭：“沒超過十天，是可以批準的，你回去等着吧。”

夏維維點頭，出了大隊就往診所那邊走，走到一半，腳步一拐，又去了知青點。

今年冬天大概是太冷了，明明是第一場雪，從早上下到現在，居然已經是在地上積起了一層，夏維維一腳踩過去，那一層雪就變成一片泥了。

“媛媛？王媛媛？”夏維維喊了兩聲，然後最裏面的一扇房門就打開了，王媛媛探頭出來對夏維維招手：“維維姐快進來，外面冷的慌，我們正在屋子裏燒火呢。”

玉米芯燒的火，持久度不太夠，不像是木頭，燒完了火還有碳，一盆幾乎能烤半天。玉米芯是燒完了就沒了，餘熱頂多持續半個小時。

夏維維剛進門，就被王媛媛塞了一杯熱水到手裏：“先暖暖，外面是不是冷的厲害？維維姐是找我有事兒？”

“也不算太冷，才剛開始下雪呢，後面還有大雪天呢，你們這會兒就開始燒火，到大雪天可怎麽辦？”夏維維笑着說道，屋子裏八個女知青，兩邊床上滿滿當當都是人。有圓圓臉姑娘笑道：“等天氣更冷點兒，我們就裹着被子不出門了。”

張曉芬也已經嫁人了，王豔紅也走了，白雪和程貝貝姐妹倆早就沒消息了，這知青點裏面，夏維維唯一熟悉的，也就只剩下王媛媛了。

“維維姐，聽說你是兩年前過來的，你怎麽想到了學醫呢？那你現在收不收學生啊？”

“維維姐，文藝兵招選的事情你是不是提早知道消息啊？要不然，你怎麽會費心幫豔紅姐她們編舞蹈動作？”

夏維維就忍不住皺皺眉，難不成，她在部隊認識有人的事情，就是從這兒傳出去的。要不然，王國棟的身份是保密的，剛才趙隊長說的時候，她還以為是羅副主任以前透漏過什麽，或者是被趙隊長猜出來了什麽。可要是流言的話，那自己剛才，算是不打自招嗎？

“這話是誰傳出來的？”夏維維面上不顯，笑着問道，那小姑娘沒想到自己被點了名，臉色有些漲紅，有些尴尬的往後面擠了擠：“我也不知道，就胡亂聽說的。”

“總得是有人說，你才能聽的吧？”夏維維還是笑眯眯的，卻無端端的給人一種壓力，她自己每天是修煉學習，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變化，但實際上，她經過了那麽多的事兒，大的小的，見過那麽多的人，當官的有錢的，身上的氣質，早就非同一般了。

那小姑娘更是有幾分不安了，她以為自己趁着別人都在問的時候發問，夏維維是會聽不出來的，本來，她聲音也不算太高的。這當場被抓包，滋味可不太好受。

“這種沒根據的話，就是想給我安上個打探軍情的罪名是不是？”夏維維嘆口氣，皺眉：“部隊裏的事情，是好打聽的？部隊裏什麽時候招兵什麽時候挑選文藝兵，這是部隊領導做下的決定，既然是領導做下的決定，那領導不說，別人怎麽能知道？可偏偏別人知道了，那是不是說明有人在洩露消息？”

“今天洩露的是征兵的消息，明天會不會洩露別的消息，比如，部隊到哪兒去執行任務，任務的內容是什麽。”夏維維皺眉問道，屋子裏的幾個小姑娘都白了臉色，四舊之類的話題是不能說的，但同樣的，部隊或者國家機密之類的事情，也是不能說的。

特務被抓了之後，和特務接觸過的人，也是要先經過審查才行的。有些被審查之後，還能繼續出來工作，可有些被審查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的。

畢竟誰也不知道你洩露給特務的消息，是不是故意的。財帛動人心。

“你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應該也知道黑白是非了吧？什麽是謠言，什麽是诋毀，難不成還得有人來給你們解釋解釋？”夏維維起身說道，這些話，她是對眼前這些小姑娘們說的，但同時，也是對她自己說的。

看來，趙隊長的那事兒，她得另外想辦法了。

透漏消息是絕對不行的，但她可以請教一下王國棟，看這事兒還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我是認準了你的，若是外面再有傳我認識部隊裏的人，所以能提早知道挑選文藝兵的事情，我就說你诽謗，故意編排我，知道嗎？”夏維維看着那女孩兒說道，女孩兒簡直要哭了：“真的不是我說的，我就是聽別人說的……”

“那你說說，到底是聽誰說的。”夏維維挑眉，女孩兒視線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有小姑娘硬着頭皮站出來：“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們就是随意走路，經過幾個人在說閑話，就順便聽了一耳朵，當時真沒主意是誰在說……”

“好，那就是你們兩個了。”夏維維點頭，站出來說話的女孩兒也忍不住變了變臉色，夏維維卻不想聽她們多說，沖王媛媛點點頭：“本來找你聊天的，既然鬧了不愉快，我也就不繼續留在這兒了，回頭有空了你去診所找我說話就行。”

王媛媛忙跟着起身：“我送你。”她剛才開始就一臉難看，這會兒挽着夏維維的胳膊出了門，就沒再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一群不要臉的，我居然都不知道她們背地裏是這樣議論你的，要不然，我才不要和她們一起烤火，我就說她們這段時間怎麽這麽熱情，還叫我一起來烤火一起聊天！”

王媛媛不光是覺得自己沒察覺到這種苗頭有些懊惱，還有擔心夏維維會以為這事兒是她在其中挑撥的，更難堪讓夏維維在她的地盤，被問到臉上去了。

“我知道的，和你沒關系。”夏維維嘆口氣，她又不是真的傻，對王圓圓的身份，還能真的半點兒猜測都沒有嗎？從王媛媛放棄文藝兵的選拔開始，她就已經确定了□□分了。當然，一開始就只有五六分。

她可不認為自己是萬人迷，連女孩子都能無緣無故的喜歡上她，王媛媛對她的依賴，來的實在是太奇怪了點兒。

“你心裏有猜測嗎？”夏維維直接問道，王媛媛抿抿唇：“就她們之中的幾個人，我更偏向于是劉翠。她當時，本來也打算和我們一起跳舞的，但兩三天之後就放棄了，說是下地回來還要跳舞，實在是太累了，又跳不出來個什麽名堂，不就是要到縣裏表演一下什麽的，誰也沒想到，會能到省城去演出。”

就是夏維維自己也沒想到能跳到縣裏，她一開始還覺得，只要在公社裏面拿到名次就算是好了的。

“另外一個就是張芳芳，她也參加了文藝兵的挑選，沒被選上，身高和文化都是夠的，就是最後查出來微微有點兒近視眼。”王媛媛說道，原本看到了希望，忽然又沒了希望，确實是很容易黑化的。

夏維維點點頭：“你多看着一些，到時候萬一真引來了紅衛兵，還要你幫我說兩句好話呢。”

“你放心，我保證讓她們再也不敢随便說話。”王媛媛立馬拍胸脯保證，夏維維笑眯眯的點頭：“那就多謝你了，我本來是想着今天包餃子呢，剛才就是來叫你一起過去的，但沒想到能聽到那樣一番話，實在是太影響心情了，所以，我們等會兒，一定要多包點兒餃子才行。”

王媛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哈哈笑：“對，我們多吃點兒好吃的，讓她們嫉妒死！”

跟着夏維維回家，再加上夏明明，三個小姑娘，一個剁菜一個和面，一個負責燒火，就開始忙活起來了。夏維維本來之前就買了不少肉準備過冬呢，現在既然要回夏家過年，這些肉也就不用留到年底了，直接砍掉三分之一拌到餡兒裏。

剩下的三分之一，過兩天送到羅家，算是章一行的夥食費。再剩下的，就帶到夏家，畢竟是人家閨女的身體。

忙活了半下午，第一鍋出來的，給在客廳等着的章一行。第二鍋出來的，三個人就平分了，外面的雪越來越大，屋子裏就是一片歡聲笑語。

第二天一早，夏維維就出發往鎮上去了，寫信太慢，她說不定等出發去夏家了，這信都到不了王國棟手裏。電報太花錢，而且說不明白，索性還是還是電話吧。

哦，電話費其實更不便宜，但說的清楚啊。

“趙隊長想要他大兒子去當兵……”夏維維含含糊糊的将事情給了一下，她也知道電話并不是很安全的，就盡量将自己裝成一個小白花：“我也要在隊裏生活呢，不好得罪了大隊長，這事兒，你能幫上忙嗎？”

王國棟大約是第一次聽夏維維這樣的語氣，又有些想笑，又有些尴尬，一邊瞄着旁邊的領導，一邊斟酌說辭：“他想讓你怎麽幫？讓你将人直接送到部隊還是怎麽回事兒？”

“我哪兒有這本事啊，再說，我知道部隊管理嚴格，我肯定不會做讓王大哥為難的事情。”夏維維忙說道，“就是想問問征兵的條件什麽的，确保他到時候不會被刷下來。”

王國棟揣測着夏維維的意思，将大家都知道額條件給說了一遍兒：“才十八歲，那不要着急，這兩年總會有機會的，只要沒超過二十五就行了，回頭我來辦這事兒，你不用擔心。”

夏維維忙應了，她完全不知道，等挂斷了電話，王國棟那邊還要被人詢問。

“是對象？”端着茶杯的領導老神自在的，笑眯眯的看着王國棟問道，王國棟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還沒處上呢，我挺喜歡人家，不過，這小姑娘年紀小，一門心思想學醫，還沒太開竅。”

“沒開竅？那不對吧，我聽着那才那語氣像是撒嬌，再說，要是沒開竅，能找你幫忙嗎？”領導不相信，王國棟揉揉鼻子：“我當時說，将她當妹妹，讓她有事兒給我打電話的，這一年來，也就給我打過兩次電話。”

“你談對象我是不反對的，但你這眼光可不能出問題，咱們軍嫂，要的是那種堅強能獨立的，可不是這種離了男人就過不了日子的。”領導意有所指，看着王國棟說道：“另外，沒成對象呢，就先打聽部隊裏的事情的，你最好多考慮考慮，作為軍嫂，要遵守的第一條規定，就是學會保密。”

王國棟面色變了變，忙行禮：“我知道了，首長請放心。”

頓了頓，還是不太想還沒定下關系就先讓夏維維在領導這邊留下壞印象，就又補充了一句：“她不是外人，之前抓捕王敏光，就是她幫忙的。”

領導一挑眉：“這就是你說的，有點兒小本事的那個女孩兒？”

“對，她平時不這樣的，向來能幹，就是年紀小，喜歡玩鬧，偶爾會……”王國棟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領導挑了挑眉：“年紀小……”

“再說，人家還沒看上我呢，領導還是先別擔心了。”王國棟又苦笑了一下，領導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拍了拍王國棟的肩膀：“好小夥兒，你可是咱們部隊的王牌，要是你這樣都追不到媳婦兒，可就有點兒太弱了啊。這樣有本事的人才，你就應該加把勁兒，争取早日将這小姑娘給娶進門！我看好你喲，小夥子。”

“這是命令，早日定下關系，早日成親。”領導面色一嚴肅，鄭重說道，王國棟嘴角抽了抽，擡手行禮：“屬下盡量完成任務。”

真要完不成，那也沒辦法。那是個人，又不是個物品，你說想要就能搶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