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違和感

何朗說完，姜承允眯了眯眼，在筆記本上圈起了幾個重點部分，“老趙，屍檢報告出了嗎？”

趙蕭何點了點頭，翻開了眼前的文件，“宋曉陽死于高空墜落，我簡單的檢查了一下，從她死後的體态來看，她在死前曾做過抓欄杆的動作。”

“抓欄杆。”

姜承允低聲重複了一句，随即看向了蘇北，“天臺欄杆位置調查的情況？”

“經過取樣調查，在宋曉陽墜落位置的欄杆處确實查出了酸性物質殘留，的确有人在欄杆處做了手腳。”

“具體是什麽物質？”

蘇北微微搖頭，“這個實驗室那邊還需要具體分析，目前只知道是一種帶有腐蝕性的酸性物質。”

蘇北的話讓會議室裏的氛圍立刻凝重起來，姜承允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的嚴肅起來，“彭然，學校的監控查的怎麽樣了。”

“學校裏設置在外圍的監控并沒有什麽異常，教學樓樓道內的監控前幾天報修了，還沒有修好，教室裏并沒有監控。”

“連監控都壞的這麽湊巧。”姜承允冷哼一聲，眼中蓄積着點點的暗色。

馮雪偷偷看了眼姜承允，見對方臉色不佳，緩緩吐了口濁氣，“老大，我們對高三一班的學生分批次做了簡單的詢問。”

“目前詢問的十個學生都說宋曉陽平常很安靜，是他們的班長，做事很盡心盡力。”

“都說她是個老好人，一般不過分的要求，她都會盡可能的滿足大家。”

“不過分的要求，具體指什麽？”喬宇川手中的筆在筆記本上停頓了一下，擡眸看了眼馮雪。

馮雪立刻低頭翻了翻本子，找到了一頁推到了喬宇川面前，“這裏有寫，幫同學代買午飯、幫同學做值日生、幫同學搬運東西。”

喬宇川盯着那一件件的事看着，眉頭微挑，“午飯可以自己買，值日生可以自己幹，東西可以自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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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他們都能自己做，可他們為什麽就會認為自己做不了，而宋曉陽又為什麽都答應替他們做了。”

“可能是她原本就樂于助人？”馮雪眨了眨眼問道。

喬宇川看了眼馮雪，“那我們換一種說法，你問了十個學生，一班一共也就三十個學生，這個比例不算低了。”

喬宇川說着舉起了本子，手中的筆在這上面點着，“代買午飯這一項十個人裏有七個人提到了，做值日這件事十個人都提到了，幫忙搬東西這件事，十個人有八個人提到了。”

“那我們不妨來猜想一下，如果這些要求是在同一時刻同時提出來的，會是一種什麽情況。”

喬宇川的問題讓馮雪張了張嘴，半晌卻什麽都沒說出來，喬宇川将手中的本子放到了桌上，拿起了何朗之前準備的筆錄。

他用筆在其中一句話上圈了個圈，“宋曉陽的父母說，她平常很忙，幾乎沒有課餘時間，那這到底是學業讓她繁忙，還是其他事讓她這麽忙呢。”

姜承允聽完喬宇川的話，将手裏的筆放到了筆記本上，“從老趙和蘇北的調查，基本可以确定宋曉陽的墜樓存在人為因素，此事絕不是自-殺，是他殺。”

說着，姜承允看向了喬宇川，“從同學和家長的證詞裏，很難看出宋曉陽是個很有手段的人，但基本可以确定，她平常很安靜，不怎麽愛交流。”

喬宇川沉思了一陣，“違和感。”

“違和感？”

喬宇川點了點頭，“我們之前就分析過，很顯然，宋曉陽不是最合适的班長，可她卻坐上了班長的位置，當一個人人不配位的時候，很少會得到衆人的信服。”

“同學和老師說她做事盡心盡力，通過他們的描述，也确實能夠看出宋曉陽對這個班級付出了很多。”

“可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她願意的，而她願意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也許是為了得到同學的認可，守住自己班長的位置，現在的孩子，對于這樣的榮譽還是有一定的執念的。”趙蕭何插了一嘴說道。

喬宇川偏頭看了眼他，将自己手裏馮雪的本子推了過去，“可你仔細看看這是個學生的說辭，是否有一點對宋曉陽的認可。”

“在他們的言語裏，我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種理所應當，就像是這本就是她該做的，而唯一說她得到了同學認可的，也就只有一班的班主任。”

“宋曉陽的中考成績平平，高一的成績也屬于普通班級裏的中等水平，可唯獨那次高二分級考試，她異常發揮，在高三成功進入了高三一班這個精英班，之後的成績也一直很平常。”

喬宇川說着微微搖頭，“這種情況，一般很少發生，即便一個人某一次超常發揮，也不會成績優異這麽多，還偏偏是在最重要的關頭。”

“所以，宋曉陽身上有太多的違和感。”

喬宇川的話讓姜承允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在桌面輕點了幾下，“馮雪，對學生的問話擴大範圍，把宋曉陽高一到高三待過的班級全部排查一遍，重點排查跟她關系親密的人。”

“何朗，帶人走訪一下，宋曉陽家周邊的鄰居親朋，了解一下她家的具體情況，在安排幾個弟兄監控王校長和孫澤浩。”

“蘇北，去調查一下這三年安城高中天臺防護欄和防盜網的安裝和檢修記錄。”

說着，姜承允看了眼喬宇川，“你還需要什麽信息？”

喬宇川輕眨了眨眼，“彭然，我需要近三年來，安城高中全部的考試成績單。”

“好的。”

“蘇北，去查一下安城高中的所有實驗室，查看實驗記錄和酸性物質采買和使用記錄。”

聽到這話，姜承允眯了眯眼，“你懷疑有人偷了實驗用的酸性物質？”

“這是所有途徑裏最安全的了，只要每次偷拿的數量不多，就很難被發現，而且，實驗室裏人來人往，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誰，并不簡單。”

“比起去購買留下記錄，這種渾水摸魚的行為，是最好的選擇。”

姜承允聞言微微點頭，目光掃過全場，神色淩然，今早早會的種種信息，都給他帶去了十分不好的感覺。

“大家都打起精神來，這個案件涉及到未成年的學生，大多數還是要備戰高考的高三學生，需要格外重視，大家行動時盡量避免幹擾學校的日常教學，散會。”

等到衆人散去，姜承允盯着筆記本看了又看，目光在畫圈的地方停留了一陣，“你懷疑宋曉陽的死跟考試成績有關？”

“至少，宋曉陽能夠讀一班，跟考試成績有很大的關聯，這也許是一個突破口。”喬宇川說道。

姜承允向後靠在椅子上，伸手捏了捏眉心，喬宇川靜靜地坐在一旁，他很清楚姜承允在擔心什麽。

那還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如果真的是校-園-暴-力引起的案子，那将不只是一個孩子的命就此隕落這麽簡單，那會是一群孩子的青春就此埋葬。

喬宇川起身去外面泡了一杯參茶，熱水澆下去，升起了一陣霧氣，在他的眼鏡上落下了一層薄霧，将他的眉眼掩蓋。

霧氣漸散，喬宇川緩緩的嘆了口氣，端着杯子回到了會議室，推開門就看到姜承允正在低頭寫寫畫畫，喬宇川走過去把杯子放到了他面前，“喝點水吧。”

姜承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溫暖由內而外的散出，“如果是他殺，那他是怎麽保證宋曉陽一定會上天臺，又怎麽保證她一定會到那個位置。”

“也許不是為了特定的殺害宋曉陽呢。”喬宇川問道。

姜承允眯了眯眼，“無差別殺人？”

“天臺屬于公共區域，任何人都有機會在任何時間去那裏，除非他是一次洗過使用大量酸性物質破壞欄杆，之後特意引誘宋曉陽到指定位置。”

“而這樣做，就一定會留下破綻和痕跡。”

“因為無論是一次性偷取大量藥劑，還是偷偷藏匿藥劑，都是很不安全的行為。”

喬宇川的話讓姜承允陷入了沉思，如果真是無差別殺人，那在安城高中裏到底隐藏了怎樣的人和事。

正在兩人沉思的時候，彭然從外面走了進來，“喬教授，你要的成績單。”

喬宇川伸手接了過來，“彭然，去調查一下網上所有跟安城高中有關的信息，在查查看宋曉陽的手機，看一下裏面有沒有留下什麽有用的信息。”

“好的。”

彭然離開，喬宇川就拿着一摞成績單開始分類，姜承允看了看他，“我幫你。”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一整個上午，姜承允和喬宇川就在會議室裏對坐着各自整理着信息。

安城高中

孫澤浩上完課，将書本在講桌上碰了一下，擡手推了推眼鏡，“這幾天會有警察過來對大家進行問話調查，不需要緊張，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宋曉陽是個好孩子，大家都很喜歡她，她死了，我們都很遺憾，但學習和生活還是要繼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