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他死了

直到傍晚時分，所有的調查問卷才全部整理完畢，喬宇川抽出了趙小曉填寫的問卷看着。

在看到問卷最下面那句話上出現的褶皺時，喬宇川的手指從上面劃過，眼底帶上了點點光。

三天後的夜晚

姜承允和喬宇川正準備離開市局的時候，辦公室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何朗立刻接了起來，聽了幾句他的臉色變的嚴肅起來。

挂了電話，何朗立刻叫住了姜承允，“老大，安城高中發生傷人事件，行兇者手持兇器，目前受害者生死不明。”

姜承允一把扯過一旁的衣服拉着喬宇川徑直就往樓下走，警車一路疾行，連闖了幾個紅燈後駛入了安城高中，此時安城高中依舊燈火通明，裏面的學生都還沒下晚自習。

姜承允帶着人徑直來到了高三教學樓，進入教學樓沒走幾步他們就來到了位于三樓正中央的廁所外。

驅散了周圍的同學，廁所裏的場景完全展露在姜承允等人的眼前，只見孫平手裏拿着一把水果刀，有些呆愣愣的坐在那裏，身上臉上全是鮮血，趙克濤就躺在他身邊，脖子上的傷口還在不住的往外冒着鮮血。

王然神情驚恐的坐在一旁，像是吓傻了一般，眼淚鼻涕沾了一臉，眼神空洞毫無焦距。

看到有人上前，孫平像是回過神一般，他舉起刀對着衆人不斷揮舞着，“滾開，滾開。”

姜承允伸手攔住了準備上前的衆人，壓低聲音，語氣盡可能的平穩，“好，我們不上前，你把刀放下。”

孫平揮舞着刀，神情激動，像是根本聽不懂人話一般，喬宇川走到了姜承允身邊，姜承允下意識的跨了一步把他擋在身後。

喬宇川也沒有繼續往前走，只是默默地看着孫平，片刻後他将目光移向了，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趙克濤。

“孫平，你看看趙克濤，你看看他。”

孫平神情有些怔愣，他擡頭看着喬宇川，喬宇川緩緩蹲下身，語調平緩中帶着些許蠱惑，“孫平，你看趙克濤，你看看他。”

孫平緩緩的移開視線，順着喬宇川的意思，偏頭看了眼趙克濤，在觸及到對方脖頸上還在緩緩冒着血的傷口時，他瞬間就愣住了，瞳孔不自覺的收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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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允眯了眯眼，當機立斷上前一把奪過了他手裏的刀，将他按到在地上，衆人趕忙上前把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趙克濤和呆愣的不知道像是傻了的王然擡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一路疾馳，載着趙克濤往醫院趕去，一個年輕的生命正在流逝，而每一個人都在盡所能的去挽救他。

回到市局已經是晚上九點，姜承允剛進入市局還沒等站定，就接到了何朗打來的電話，“老大，趙克濤，死了。”

姜承允擡頭看了眼時間，走到了喬宇川的桌前，“趙克濤死了。”

聽到這話，喬宇川皺了皺眉，姜承允嘆了口氣，“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到宿舍去休息一下，我床鋪都是才換的。”

喬宇川微微搖了搖頭，起了身，“我想旁聽一下。”

姜承允想了想，知道喬宇川是不會聽話去休息的也就随他去了，姜承允走進了審訊室，孫平低着頭坐在他的對面，神情恍然，眼底無光。

喬宇川手裏拿着姜承允給他拿的保溫杯，站在審訊室外的單向玻璃前，孫平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他的眼底。

怯懦、膽小，明明是個說話做事都會戰戰兢兢的人，是從哪裏來的膽子，敢動手殺人呢，又或者說，是誰慫恿、刺激了他。

“姓名，性別，年齡。”姜承允沉聲問道。

孫平聽着姜承允的話，渾身抖了抖，“孫，孫平，男，十，十七。”

“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姜承允盯着他看了看。

“說吧，為什麽要持刀殺害趙克濤。”

聽到這話，孫平擡起了頭，眼底震顫着，“他，他死了？”

“是，他死了。”

姜承允眯了眯眼，“再怎麽說你也是高三的學生了，基本的生理學常識你不懂？”

“你割開了他脖子上的大動脈，又耽擱了那麽長的時間，他怎麽可能還活着。”

孫平徹底愣住了，他不住的搖着頭，“不，不會的，不會的。”

“孫平，你為什麽要殺了趙克濤。”

孫平聽到這話，突然愣住了，随即他便開始大叫起來，“我沒殺人，我沒殺人，啊，啊啊啊。”

站在外面的喬宇川看着眼前這一幕，眉頭擰起，就在這個時候，馮雪從外面走了進來，“喬教授，孫平的家長來了，在外面哭鬧呢，趙法醫和蘇北勸了半天也沒什麽用。”

喬宇川看了眼審訊室裏的孫平，跟着馮雪走了出去，剛來到支隊辦公室，就聽到了裏面的哭嚎。

走進去，就看到蘇北和趙蕭何有些無措的看着坐在支隊辦公室地上的夫妻倆，喬宇川随手把手裏的保溫杯遞給了馮雪。

喬宇川幾步走到了兩人面前，“你們是孫平的父母吧。”

李秀河見其他人對喬宇川似乎客氣，立刻伸手抓住了喬宇川的手腕，喬宇川低頭看了眼李秀河那長滿老繭裂口的手，這樣的一雙手無聲的替他的主人宣告着日子的艱辛和不易。

“為了把孫平送進安城高中，吃了不少苦吧。”

聽到這話，李秀河仰頭看了眼喬宇川，立刻跌坐在地上哭泣，一旁的孫國才忍不住嘆着氣，喬宇川偏頭示意了一下，蘇北便上前将兩人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李秀河見喬宇川坐到了她身邊，擡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想了想又松開了手，喬宇川靜靜的看着她，“沒關系。”

李秀河還是沒忍住的抓着喬宇川的胳膊，“警官，我兒子真的殺人了嗎？他真的，殺人了嗎？”

喬宇川想了想，“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孫平确實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但具體的也還需要調查。”

李秀河聽到這話，立刻放聲哭了起來，孫國才坐在一旁不住的拍着腿，“哎，哎。”

李秀河松開抓着喬宇川的手，不斷地拍打着孫國才，“都是你，都是你，你平常除了打罵孩子，你還會做什麽。”

“我打罵他不也是為他好，我們辛辛苦苦掙錢送他去最好的高中念書，他倒好，成績不好也就罷了，還動不動就不讀書了，不想上學了。”

“他都高三了，馬上就要高考了，能随便轉學，說不上就不上了嗎！？”

孫國才說着，擡手擦了把臉，“我把他養這麽大，他現在這樣，不是要我的命嗎。”

“孫平，有說過不想上學嗎？”喬宇川問道。

李秀河胡亂的擦了擦臉，“是啊，你說這孩子好不容易考上精英班，我們全家都很高興，可上了沒多久，這孩子就突然回家說不上了。”

“哎，他爸為了這件事還把他打了一頓，之後，他也就在沒說過，不上了，每天也都是按時上學放學，幾乎不用我們操心的。”

“就前幾天，這孩子回來，又說了一次不想上學了，我和他爸跟着上火，他爸一心急就罵了他。”

聽着李秀河的話，喬宇川微微垂眸，“他平常也不怎麽愛說話，沒什麽興趣愛好嗎？”

李秀河點了點頭，“是啊，這孩子除了上學，再就是回來幫忙，幾乎沒怎麽出去玩兒過。”

“警官，我兒子平常很老實的，他，他不會殺人的，他不會的。”李秀河哭訴着，她怎麽也無法相信，平常聽話的兒子會幹出這樣的事。

“這件事警方一定會調查清楚的。”

“孫澤浩，有到家裏進行過家訪嗎？”看到李秀河和孫國才情緒穩定了一些，喬宇川開口問道。

老兩口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喬宇川微微垂眸，“那他都說了什麽，你們還記得嗎？”

李秀河想了想，抿了抿唇，“他說我兒子成績提升很慢，再這樣下去就會被淘汰。”

“還說，我兒子孫平要是肯多努努力，成績不會就這麽樣的。”

李秀河說到這裏忍不住哭了起來，“後來，他爸就開始逼他學習，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他身上，他成績确實好了啊，考到班級第十五名了。”

“警官，在精英班考第十五名，那是可以上名校的好成績啊，我和他爸爸都高興極了，覺得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可是，在那之後他的成績又出現了下滑，我和他爸着急上火了好幾天。”

說着，李秀河便捂着頭哽咽着，“我要知道會有今天，我還逼他做什麽，讓他安安穩穩上個學就好了，我期盼那麽多，做什麽啊。”

老兩口在市局支隊辦公室從天黑等到了天明，絮絮叨叨的跟喬宇川說了一夜的話，天蒙蒙亮，老兩口才互相攙扶着離開。

喬宇川站在窗口看着兩人的背影，孫平也好，宋曉陽也罷，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家境普通，父母沒有經濟實力來把自己的孩子送進精英班。

而他們兩個人也都沒有足夠的能力考進精英班，平常也都是安靜的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沒有什麽興趣愛好，也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一但出問題，很容易變得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