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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潤沒想到楚正則會不請自來。
她一愣, 下意識地伸手要将桌上的畫冊翻過去。可當她的手觸到畫冊,又像被火灼燒一樣縮了回來。
納妃是皇帝的權力,她不該過問的, 方才已是不妥, 剛剛她差點兒就要逾矩了。
“陛下怎麽來了?”太皇太後也有些詫異:“哀家方才還跟太後說,要請你過來。”
“孫兒是來尋母後的。”楚正則行過禮, 站到薛玉潤的身邊, 憂心忡忡地道:“孫兒方才收到許門下令告病的折子, 才知道許門下令得了急症。”
因為和許太後親近的緣故,楚正則會尊稱許門下令一聲“許外祖”。
許太後已經知道此事,也知此事內情, 但她面上仍悚然驚道:“父親病了?”
楚正則連忙寬慰道:“母後不必擔心,兒子已命太醫去給許外祖看診。許外祖向來身體硬朗, 不礙事的。兒子只是怕風言風語傳到母後耳中時變了模樣, 怕您憂心, 是故先來安您的心。”
楚正則又道:“若是許大夫人和許二夫人有意, 朕也能立刻安排人送她們回家。”
“許門下令已到耳順之年, 晚輩是該回去侍疾。”太皇太後鄭重地道。
“母後說得是。”許太後緊抿着唇,立刻讓宮女下去傳令。
見狀, 楚正則道:“兒子這就命人去準備,您可以趁着這間隙, 跟兩位夫人交代兩句,也免得兩位夫人措手不及。”
“陛下所言甚是。”在她們臨行之前, 許太後也有話要再敲打許大夫人和許二夫人,尤其是許二夫人。
免得哭哭啼啼地回家, 再把許家攪得天翻地覆。
楚正則起身告退:“既如此, 皇祖母、母後, 朕和湯圓兒就不再叨擾了。如有吩咐,盡管跟朕說便是。”
太皇太後颔首道:“也罷,回宮在即,事情繁多。你們去吧,好好打點,以免有所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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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潤有點兒懵,但下意識地跟着楚正則行禮告退。
往外走了兩步,她恍然地在想,她怎麽記着,之前太皇太後請楚正則來,好像是另有他事呢?
果然,在她身後,許太後冷不丁地道:“等等。”
“陛下,你跟湯圓兒把這名冊和畫冊帶上吧。”許太後心裏惦記着許門下令的事,但也不肯錯失良機。
許太後倒是想将先前薛玉潤拒絕納妃地事兒添油加醋地說一遍,但畢竟是在太皇太後跟前,她不敢放肆,只道:“方才哀家還在跟太皇太後和湯圓兒商量,你眼瞧着就要年滿十六,在大婚之前,先納宮妃也合規矩。”
太皇太後掃了許太後一眼,目光又落在攜手而去的楚正則和薛玉潤身上,她慢飲了一口茶,沒有開口。
薛玉潤腳步一滞,緊抿着唇,下意識地想要去拽楚正則的袖子,但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将手藏在了袖中。
“啊,這事兒。”楚正則沒有看向桌上的名冊與畫冊,像是才想起來有這回事一般,對許太後無奈地一笑:“兒子方才光惦記着跟您說最要緊的事,差點把這件小事給忘了。”
楚正則一嘆:“這兩日,禦史們輪番上表勸誡,讓朕切勿在親政之前納妃,以免寵妾滅妻、贻害中宮、混淆嫡庶。”
薛玉潤心頭一震,擡頭看向楚正則。
難道,楚正則的意思是……
“乞巧夜之事,錯皆在朕身。是朕讓皇祖母和母後憂心了。”楚正則語帶愧疚:“是故,母後,請恕兒子不能領命。”
薛玉潤愣愣地看着他,輕輕地垂下眼簾,咬了一下自己的唇。
許太後心頭突突直跳。
許門下令之所以突發急症,是被家中小輩争執氣的。而他生氣的原因,是因為許望指責庶弟許從登害他。
可許望和許從登的沖突,正是因為許二老爺一直以來“寵妾滅妻”,妄圖“混淆嫡庶”,把許從登過繼到許二夫人的名下。
若是許二夫人沒有兒子就罷了,可偏偏許二夫人已經有了許望這個兒子。許望和許從登一向水火不容,只能維系表面的和平。
起初,許老太爺一直寄希望于許大老爺,可誰也沒想到,許大老爺妻妾成群,卻怎麽也生不出孩子。最後只能過繼遠房族親許鞍。
這些年,許老太爺一直擡高許望,打壓許從登這些庶子,強令許二老爺優待正妻嫡子。但這個時候,許望和許從登的嫌隙已生。
許太後抿了抿唇。萬一楚正則知道了許門下令急病的原因,她此時再讓他選妃,豈非顯得她故意要害他?
許太後的手藏在袖中,緊攥着椅子的扶手:“陛下萬萬不要這麽說,只除了要帶足護衛,謹慎出行,旁的有什麽錯?”
“只是,禦史之言,陛下的确要顧慮一二。”許太後緩緩地吐了一口濁氣:“此事,就暫且按下不表吧。”
許太後說罷,惶然意識到太皇太後一直沒有說話,連忙恭聲問道:“母後以為如何?”
太皇太後放下杯盞,颔首道:“陛下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謹遵皇祖母、母後之令。”楚正則溫和地應聲,帶着薛玉潤離開了邀月小築。
楚正則和薛玉潤一走,許太後急着想跟許大夫人和許二夫人說話,便也想起身離開。
只是,許太後行禮告退之時,太皇太後慢條斯理地叫住了她:“太後,哀家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事兒見得多了,也悟出來了一句話。”
太皇太後的聲音平緩溫和,卻無端讓許太後汗毛豎立。
她又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幼帝登基,主少國疑。她在許家的鼓動下,妄圖争一争垂簾聽政的權力。可當宮女擡出鳳辇,打起帷幔,鳳辇裏的太皇太後,大病初愈,仍顯病容,也是這般慢條斯理地叫住了她。
許太後肅然而立,恭敬地道:“臣妾愚鈍,請母後示下。”
太皇太後拿着茶蓋,慢慢地撥着茶水,笑了笑,道:“不聾不啞,不做家翁。”
許太後有沒有“既聾且啞”尚不可知,薛玉潤覺得,自己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也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她茫然地走在楚正則身側,腦海裏一時思緒萬千,又好像空空如也。
原來,他說被禦史的奏章淹沒是一件“好事”的時候,并不只是在安慰她。
所以,當他輕描淡寫地說“這是太傅和禦史職責所在。而且,這也是一樁好事。”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現在的局面,做好了借力打力的準備了嗎?
可是……
為什麽不納妃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呢?
是因為不想受制于人?
還是……
怔愣之時,她忽地被人在腦門上輕彈了一下。薛玉潤舉起手來擋着自己的腦袋,心裏雖然不知所措,但怼他已經習慣成自然了,口中反應極快,嘟囔道:“幹嘛呀!”
“朕叫你半天了。”楚正則站在樹蔭下,無奈地看着她:“你想什麽呢?”
“什麽也沒想!”薛玉潤義正辭嚴地推了他一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還沒走幾步呢,又被楚正則拉住小臂,止住了步伐。
“不喜歡乞巧節的禮物?”楚正則眉心微蹙,問道。
薛玉潤“啊”了一聲,移開視線,小聲道:“沒有,我很喜歡。”
“那是……”楚正則抿了抿唇,眸色微冷,手上的力道下意識地更大了些,緊攥着她的手臂:“你在氣朕沒有讓你拿名冊和畫冊?”
“怎麽可能!”薛玉潤想都沒想,就跳腳道:“才沒有!”
楚正則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一怔,唇邊微微勾起,眉眼染上笑意。他低首看她,聲音喑啞地低聲問道:“湯圓兒,你……”
薛玉潤一下捂住他的嘴,急促地道:“三歲的小孩子不可以打聽大人的事!”
楚正則:“…………”
他黑着臉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挪開,想到她早晨走前在背後比的手勢,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地問道:“三歲的小孩子?”
薛玉潤的兩只手都被握住了,她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委屈巴巴地道:“好疼。”
楚正則下意識地松開手。
薛玉潤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從林蔭走到了陽光下。
驕陽似火,她猝不及防,忍不住閉了閉眼。
“湯圓兒,不要以為裝傻充愣,朕就不會找你算賬。”楚正則闊步走到她身邊,聲音冷冷,帶着一點威脅的意味:“你給朕解釋解釋,什麽是大人的事,嗯?”
可楚正則同時也伸出了手來,擋在了她的額上,替她遮住了刺眼的陽光。
薛玉潤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劍眉星目,口中說着“算賬”,可眉宇間皆是如風舒展的笑意。
他幽深的眸子望來的一瞬,薛玉潤就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轉身就想跑。
楚正則攥着她的手臂,“啧”了一聲:“不回太清殿,你打算幹什麽去?”
薛玉潤轉過身來,努力氣定神閑、理直氣壯地道:“逃、逃賬!”
楚正則差點兒被她氣笑了,他剛要嗤笑她癡心妄想,就忽地看到了她閃爍的眼神、輕咬的嘴唇和緋紅的臉頰。
他的心底倏地一悸。
楚正則松開了手。
薛玉潤匆匆地行禮告退,随便找了個長廊拐了進去。
在楚正則的視線看不見的地方,她揮退宮女宮侍,藏在桔梗花叢裏,獨倚着牆。風輕悄悄地拂過花叢,細微的沙沙聲裏,她的心跳顯得格外的鼓噪。
她壓着自己的胸口,輕輕地喘氣。
她這是……怎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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