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我求心上人。
這五個字, 像由輕到重的鼓點,一聲聲砸在薛玉潤的心上。
她怔愣地站在原地,擡眸看着楚正則的眼睛。
此時無燈也無火, 旭日昭昭, 并不昏昏憧憧。亦無飄飄晃人心神的帷幔,沒有醉人的酒。只有搖搖的白茅, 在沙沙地輕笑。
他的眸中, 的的确确只印着她一人, 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舌尖抵着牙關,嘗到如蜜的甜。甘甜湧至心尖,便在眉眼唇邊都沾染上笑意。
她踮了踮腳尖, 背着手,将紅綢花藏至身後, 慧黠地笑道:“可是我分明記得, 有些人說, 他沒有心上人。”
“我說過嗎?”楚正則反問道。
薛玉潤一噎, 思量一番, 楚正則好像真的從來沒正面說過。
她哼了一聲,道:“沒有否認即是承認,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
“所以,我才說, 有一件事,我說錯了。”楚正則從善如流地道。
“嗯哼?”薛玉潤揚聲問道, 暗示的意味很明顯。
“我從前遮住你的眼睛,說, 我只是不想瞧見你犯蠢。”楚正則聲調緩緩地道。
薛玉潤飛快地接道:“但其實是不想我看到你犯蠢?”
楚正則一噎, 哭笑不得地道:“你怎麽這個時候, 還要來嗆我?”
“哼,我們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我還不知道你嗎?你剛剛用那種語調、方式開頭,不就是想引君入甕?”薛玉潤老神在在地道:“我們誰也別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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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是天生一對的冤家。
跟哥哥和嫂嫂,跟二公主和二驸馬,跟檀郎和蕭娘,都不一樣。
“那麽,看在我們青梅竹馬的份上,我的小青梅,能不能先收下這份禮?”楚正則輕咳一聲:“湯圓兒,這死麕有點兒沉。”
氣都不喘,信你才有鬼!
薛玉潤哼哼兩聲,但紅霞攀上臉頰,暈開一抹嬌羞。
楚正則的心跳漏過一拍,他喉嚨發緊,聲音喑啞幾分,低求道:“湯圓兒,好不好?”
風聲輕悄,似是竊竊私語,大約覺得這一幕很是古怪。
怎能不古怪呢?
分明是自幼定親的未婚夫妻,分明是位高權重的帝王皇後,此時,卻剝開了這一層一層披上的外殼,顯露出兩顆僅屬于少年和少女,情窦初開的真心。
“也、也不是不行。”薛玉潤拽着自己的袖子,軟乎乎地道。
聲音裏含羞帶怯的喜意,驚得她自己都想捂起耳朵。
楚正則的心就像被搖晃的白茅輕輕地拂過,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
他放下白茅包裹的野麕,欺身上前。
“但是!但是!”薛玉潤慌慌張張地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口。
楚正則挑眉看她:“嗯?”
薛玉潤心慌意亂,可嘴上一點兒都不饒人:“你得再讓禦茶膳房每日研究一道新的肉膳,讓禦獸苑再給我挑兩只貍花貓,保證不再搶我的零嘴、不再管我吃小酥肉、不再讓我繡荷包,并且一直給我買竹裏館最新的話本子,讓梨園找最俊俏的小生和最美貌的花旦來排演……”
她一口氣說完,就看到她面前的小竹馬,漸漸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笑意蕩然無存,額上青筋暴起,很像是磨刀霍霍的前奏。
薛玉潤莞爾一笑,找回了篤定的氣勢。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悄悄地勾着他的衣襟,将他拽得離自己更近一些,小狐貍尾巴一搖一擺:“如此,我才可以考慮一下。”
楚正則面無表情地否決:“你想得美。”
“哼!”薛玉潤用力一推,轉身就想走。
一雙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淩空抱起,薛玉潤一聲驚呼,就被楚正則抱坐到了一旁的石頭上。
“我要踢你了!”薛玉潤忿忿不平地威脅道。
“踢可以。”楚正則從容不迫地道:“走不行。”
“憑什麽?”薛玉潤哼哼唧唧地道:“我們還沒成親呢。”
她揚起頭,朗聲喚道:“哥哥,我在這兒!”
楚正則:“……”
他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松開了手。
但當他轉身,卻發現身後只有稀疏的林木,遠處護衛的馬匹若隐若現,哪來的“哥哥”。他也是一時糊塗,林外護衛齊全,她哥哥怎麽會來。
而此時,薛玉潤早就利落地滑下石頭,蹬蹬地跑到追風跟前,翻身上馬,然後朝楚正則做了個鬼臉:“你看,誰說我不能走?”
“走啦追風~”薛玉潤的聲音歡喜雀躍,像一只偷吃到了小魚的貓兒,還高高興興地把自己手上的紅綢花系到了馬脖子上。
楚正則一時被氣笑了,朗聲吹了個口哨。
日行千裏的神駒追風,慢悠悠地拐了個彎,任憑馬上的小娘子如何氣急敗壞,也馬不停蹄地回到主人的身邊。
楚正則拉着缰繩,好整以暇地看着馬背上的薛玉潤:“現在,知道我為何要親自養追風了嗎?”
“你耍賴!”薛玉潤氣道。
楚正則上馬坐到她身後,低笑道:“你還不知道我嗎?”
“我後悔了,我可以踢你嗎?”薛玉潤認真而嚴肅地問道。
楚正則哈哈一笑:“馬上不行。”
薛玉潤差點兒就要問在哪兒行了,但硬生生地忍住了。一種打通任督二脈之後,陡然生出的敏銳直覺制止了她。
楚正則策馬,在她耳邊笑問:“怎麽不問在哪兒行呢?”
薛玉潤捂起了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楚正則低低一笑,不再逗她,揚鞭對護衛一指白茅從中備受冷落的野麕,帶着她出了林子。
才到林子邊緣,薛玉潤就瞧見了大松一口氣的薛澄文。
薛玉潤輕咳一聲,立刻坐直了些:“三哥哥。”
薛澄文比薛彥歌小半歲,他們兩家親密,所以薛玉潤也按家中的排行,稱他“三哥哥”。
薛澄文恭恭敬敬地向楚正則行禮,道:“多謝陛下護送舍妹歸來。”他說着,試圖無視皇上動作中明顯的保護意味,去扶薛玉潤下馬。
登高宴的事,今日多半就會傳到祖父和大哥哥耳中。
他要是還敢讓楚正則這麽大搖大擺地一路把薛玉潤送回家,于禮法上倒是沒什麽,畢竟是自幼定親的未婚夫妻,又不是快要成親需要避開見面的時候。
但于家法上,今晚上大哥哥就能把他頭擰下來。薛彥歌要是聽說了,回頭還得再給他擰一遍。期間,也不知道爺爺會讓他抄點什麽書。估摸着爹娘罵他的書信也不會薄。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薛玉潤忙道。
薛澄文不善騎射,她可不敢冒險。
楚正則沒說話,只利落地下馬,反過來就護着薛玉潤下馬。
薛玉潤一下馬就想往薛澄文身邊走,被楚正則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手腕。
薛玉潤只好道:“多謝陛下,祖父叮囑我,讓我登高宴結束後跟三哥哥一起回家,就不勞陛下相送了。”
楚正則瞥她一眼,轉而對薛澄文道:“薛三公子,想必現在正是歸家之時?”
楚正則想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必然暴露。既已暴露,就不便久留。所以走出林子,他就要立時回宮。
薛玉潤瞪大了眼睛:“可我還沒跟顧姐姐切磋秦筝呢!”
薛澄文頂着薛玉潤委屈巴巴的目光,艱難地道:“陛下所言甚是。”
他好難。
薛彥歌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楚正則滿意地颔首。
薛玉潤倒也不怪薛澄文,胳膊畢竟擰不過大腿,只是氣得反手就拍了一下楚正則握着她手腕的手。
楚正則低眉斂目地一笑,手微微下滑,從手腕滑落到她的掌心,然後輕輕地包住。
薛玉潤輕輕地咬了一下嘴唇,別過臉去,唇角抿着笑,沒有說話。
來時,衆人還簇擁在他們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哄鬧打趣,只當他們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但也終究是和他們一樣的少年和少女。
但離開之時,衆人都畢恭畢敬地站在遠處,不敢擡頭不敢私語,齊聲恭送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萬歲喧天聲中,楚正則先護着薛玉潤坐上馬車。
皇上既然要走,中山郡王世子、長樂縣主和三公主也不便久留,跟着皇上一齊回宮。
當馬車開始骨碌碌地向前行駛,薛澄文總算松了一口氣,虛抹了一把額上的汗,謹慎地問道:“湯圓兒,你跟陛下……是在林子裏狩獵嗎?”
“嗯。”薛玉潤煞有介事地點頭,道:“陛下獵到了一頭小獐子,回去正好烤來吃。”
薛澄文心裏一咯噔。
小獐子,那可不就是死麕嗎?
白茅裹好的死麕??《野有死麕》??
他幹笑了兩聲:“挺好,挺好。”
薛玉潤本來是有點兒害羞的,但聽到薛澄文這兩聲幹笑,她心裏一樂,想了想,決定還是做一個乖巧的妹妹,不逗他了。
薛澄文果然大松一口氣,一下馬車,轉頭就壓低了聲音對侍從道:“趕緊把裹獐子的白茅剪了!”
是夜,薛家人都吃上了一頓炙烤新鮮獐子肉。
吃肉的時候,薛玉潤和薛澄文都安靜得像兩個小啞巴,惹得薛彥揚看了他們好幾眼,但礙于祖父和懷有身孕的錢宜淑,到底沒說什麽,只是在吃完飯後,就把薛澄文叫走了。
薛玉潤一聲沒敢吭,一用完膳就去挽祖父的手,生怕薛彥揚想起她來:“祖父,我陪您消食。”
薛老丞相慈愛地笑着颔首:“湯圓兒啊,今日盡興嗎?”
“爺爺,您可惜沒見着我跟他們比下棋。”薛玉潤點了點頭,盡管知道他肯定已經對登高宴上發生的事了如指掌,但還是高高興興地描述今日的情形,最後信誓旦旦地總結道:“中山郡王世子不行。”
她這總結相當孩子氣,也就是在爺爺面前撒撒嬌。
“不錯,不錯,你做得很好。陛下老成而不失少年氣概,正合趙山長那些大儒的心思。”薛老丞相笑着點頭:“甚好,也免得總有人想拿他跟陛下相提并論。”
薛玉潤震驚地道:“怎麽還有人敢拿他跟陛下比?”
她都覺得自己乍一看中山郡王世子和楚正則相似,實在是對楚正則莫大的侮辱。
薛老丞相笑看她一眼:“你小的時候,不也好奇過嗎?”
從前主少國疑,年幼的帝王無一時、無一刻不活在衆人的審視當中。這些審視裏,從前未必不曾帶着輕視。拿他跟先帝比,拿他跟同輩的皇族子弟比,甚至拿他跟世家貴胄聲名鵲起的同齡人比。
薛玉潤一噎,斷然否認道:“怎麽會呢?我完全不記得了。”
她否認完,又轉到薛老丞相的背後,殷勤地給他捏肩捶背:“爺爺,就算我好奇,也一定是覺得陛下更厲害的那種好奇吧?”
薛老丞相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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