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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潤本來興致勃發地去買鶴觞酒, 可真買到手了,她不由得看着小酒壇上明晃晃地寫着“鶴觞”二字的紅紙,犯愁地道:“陛下當真會讓我喝嗎?”
珑纏輕咳了一聲:“婢子想來, 大概是不會的。”
薛玉潤幽幽地點頭:“我也覺得。”
她也不可能現在先偷喝一口。雖然, 她覺得自己酒量很不錯,畢竟她從未喝醉過。可她畢竟還需要跟太皇太後和太後交代今日二公主的事。
盡管她知道, 肯定不可能如坊間所傳, 一杯之後, 經月不醒,頂多喝點醒酒湯,睡一覺就好了。
但薛玉潤不會冒這個險。
薛玉潤想了想, 将酒壇轉了個面。“鶴觞”二字貼着她的手掌,她神色嚴肅地道:“謀事在人, 成事在天。”
珑纏一怔, 謹慎地問道:“姑娘打算怎麽做?”
“還沒想好呢。”薛玉潤嗚咽着嘆了口氣, 道:“先去買一壇桑落酒, 喝不成鶴觞就喝桑落酒好了。”
桑落酒跟青梅酒一般, 是可以當果飲的酒。
珑纏忍着笑,應道:“喏。”
薛玉潤入宮後, 原本打算先去跟太皇太後和許太後見禮。但一入宮,就聽說普濟寺來了一位雲游至此的無妄師父。太皇太後和許太後一早就去普濟寺聽無妄師父講經, 要明日再回宮。
薛玉潤立刻來了底氣,朝珑纏勾了勾手。
珑纏從使女手中接過寫着“鶴觞”二字的酒壺。
“要桑落酒。鶴觞送到承珠殿, 等我回承珠殿再喝。”薛玉潤聲音壓得低低的,活像是即将要偷魚的小貓兒, 還透着胸有成竹:“多好的時機呀。”
太皇太後和許太後今日都不在, 她當然不用追到普濟寺去禀報。因為原本想的是要跟太皇太後、許太後和楚正則三人說話, 想來用時不短,所以薛玉潤索性跟家中打了個招呼,今日留宿宮中,明日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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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她就算喝一口就醉,也只消在承珠殿悄悄睡上一晚,就連大哥哥都挑不出刺來。反正她也只打算喝一口嘗個新鮮。
就是芝麻和西瓜有點兒可憐,今日等不到她回來摸摸毛揉揉腦袋了。
薛玉潤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但她嘗新鮮之後,回去可以多揉兩次嘛。所以呢,薛玉潤就只嘆了這麽一聲,轉瞬就将桑落酒抱在懷中,把寫着“桑落”二字的紅紙大喇喇地轉到外面,然後,氣定神閑地走向了禦書房。
不過,薛玉潤高估了自己的從容。她剛走進禦書房,一瞧見來迎她的楚正則,就下意識地想要把酒壺往身後藏。
還好她及時意識到她拎的是桑落酒而非鶴觞酒,克制了自己的動作。薛玉潤輕咳一聲,将桑落酒放到楚正則的面前:“皇帝哥哥~”
楚正則見到她來,并不是很詫異,倒是聽到這一聲“皇帝哥哥”,讓他意味深長地挑眉:“皇帝哥哥?湯圓兒,你來,難道有事相求?”
薛玉潤嚴肅地道:“瞎說,我只是為二姐姐高興,所以才想來見你。”她頓了頓,道:“陛下。”
好險,她怎麽總是會在楚正則面前露餡。
好在楚正則并沒有揪着這個稱呼追問,而是輕聲笑道:“為二姐姐高興,你該去見二姐姐,為何想來見朕?”
薛玉潤臉色微紅。
她在這一瞬,陡然回想起從曹記蜜餞鋪子出來時,迫不及待想見楚正則的心情。
但現在,人就在眼前了,她才不要急呢。
誰讓楚正則就知道揶揄她!
薛玉潤很确定,楚正則一定已經收到了粗略的禀告。畢竟,她一早就讓溫柑把婦人交到了楚正則的人手中。
薛玉潤義正辭嚴地道:“因為我聰明呀,我打小就知道不要打擾哥哥嫂嫂,現在自然也知道二姐姐有驸馬陪着,不能打擾。”
她說罷,委屈巴巴地道:“難道,陛下是不想我來麽?”
就是這委屈,配上她狡黠的眼神,沒有絲毫的說服力。
楚正則一嘆:“怎麽會?朕只是以為,你是來尋落下的東西。”
“诶?”薛玉潤一愣,她還真不記得自己落下了什麽東西:“我落了什麽呀?”
她困惑地看向楚正則,不期然望進一雙含笑的眼睛。
這一瞬,薛玉潤福至心靈,瞬間明白楚正則的言外之意。
她臉色漲紅,将手藏在身後,嗔道:“你瞎說,才沒有!”
薛峻茂出生的那一日,楚正則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了“相思”。
楚正則低低地笑道:“朕還什麽都沒說呢。”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薛玉潤拎着酒壺,蹬蹬地坐到楚正則常用膳的桌子前。
楚正則不緊不慢地跟着她,坐在她對面:“是嗎?”
“嗯。”頂着臉上的薄紅,薛玉潤點了點頭,道:“陛下是想說,我落下了‘芙蓉肉’吧。”
楚正則:“……”
他揉上了自己的晴明穴。
薛玉潤托着腮,手指若有所思地敲了敲自己的下巴,道:“陛下不說,我差點就忘了。芙蓉肉這道禦茶膳房特制的新肉膳,我還沒吃到呢。”
薛玉潤和楚正則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非常清楚,薛玉潤很明白楚正則真正想說的是什麽。但與此同時,楚正則也從薛玉潤得意的小眼神裏,瞧出了明晃晃的一句話——
哼,才不要輸給你。
楚正則又好氣又好笑,但聽到薛玉潤肚子輕輕的一聲咕哝,萬般情緒都化作一聲:“傳膳。”
他說罷,微微蹙眉,看着薛玉潤道:“下次,記得按時用膳。”
“喔。”薛玉潤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乖乖地應聲:“早上事發突然,我就給忘了。”
唉,她從前還千叮咛萬囑咐,讓楚正則按時用膳。今天自己卻沒有以身作則,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要擔心。天塌下來,有朕替你頂着。”楚正則聽到“事發突然”這幾個字,回到桌案前,拿起一封密奏,交給薛玉潤:“這是繡衣衛粗略審問的結果。”
薛玉潤連忙翻開,看完之後,擰眉驚道:“那婦人已有身孕!?”
“孫家此次,被人算計得厲害。”楚正則點了點頭:“這婦人稱,自己是被孫大夫人的故舊安排入府的。至于這位所謂的‘故舊’,繡衣衛正在查。”
“我原先還只以為,他們打量着,若是事成,二姐姐咽不下這口氣,就能讓孫家失去驸馬之位和吏部員外郎之位。”薛玉潤一聽,就明白了過來:“現在才知道,他們連二姐姐可能忍着把孩子養大都想到了。”
楚正則冷眸颔首:“等孩子長大,身世就是把柄,又是一枚好棋子。哪怕這孩子長不大,但此事之後,孫家必然會信宜子之說。有一就有二,往後他們再做手腳,也更加容易。”
薛玉潤倒吸了一口冷氣:“草灰蛇線,伏筆千裏。當真是好算計。”
這樣龌龊的算計,簡單卻非常奏效。如果孫翩沒有一察覺到不對就跳窗跳湖,哪怕二公主只是撞見衣裳拉扯,還沒能真正成事,都會在她的心上刻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生疑則生怨,生怨則生恨。
薛玉潤慶幸地松口氣,道:“還好,還好。”
還好二姐姐一片真心未錯付。
幕後之人,算計了一切,卻未能算到孫翩心若磐石,未能算到孫妍違命報信。
盡管這陰謀令人膽寒,但薛玉潤從不沉湎于後怕,而是高高興興地敲開桑落酒的封泥,道:“所以,陛下,我覺得當浮一大白!”
楚正則眸中冷意盡消,他一笑,道:“怎麽痛快怎麽來?”
“那當然!”薛玉潤斷然哼道:“雖然我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但想必,這群魑魅魍魉得知此事失手之後,一定會氣急敗壞、惱羞成怒,指不定會在家中摔杯子摔碗。”
薛玉潤壓低了聲音,很是期待地道:“沒準還會摔碎幾件世所罕見的瓷器。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讓二姐姐和驸馬的感情更好。哎呀呀,想想就很高興~”
少女明眸皓齒,悄聲說“壞話”的模樣,像極了小狐貍明目張膽地亮出利爪,
楚正則莞爾,也随她壓低了聲音:“那你怎麽不帶鶴觞來?”
“咳咳咳咳咳”薛玉潤猛地咳嗽了起來。
“你是覺得,把‘桑落’這兩個字明晃晃地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就猜不到你要帶鶴觞?”楚正則好整以暇地問道:“還是覺得,朕會讓你把鶴觞藏進承珠殿?”
薛玉潤嗚咽一聲:“我能不能不跟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楚正則嗤笑道:“晚了。”
薛玉潤怒目圓瞪,只換來楚正則唇邊的淡笑。
她小腦袋瓜轉得飛快,轉眼就能得意地笑道:“晚了也沒關系,我忽然想到,皇帝哥哥是不是還欠我一件事兒?”
“看別人的畫不成,多吃小酥肉和零嘴不成,貍花貓野性太大也不成。”薛玉潤慢悠悠地回憶着楚正則的話:“可沒說不能喝鶴觞酒呢~”
楚正則:“……”他收斂了唇邊的笑,換成了不是要說“想都別想”就是要說“你想得美”之前的冷臉。
薛玉潤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我知道則哥哥最是一言九鼎的君子。我尋常都那麽乖,就是今日我太高興了,所以才真的、真的很想嘗一嘗。”薛玉潤雙手合十,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楚正則
“則哥哥,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來回奔波有多辛苦。”薛玉潤睜着濕漉漉的眼睛,力求将辛苦體現在眼神和言辭裏:“則哥哥,我就喝一小口,好不好?”
“就這麽一點點。”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條縫隙,又換回合十的手勢,小小聲地問道:“則哥哥,好不好呀?”
這般乖巧可憐,屈指可數。
是故——
楚正則深深地嘆了口氣:“朕能不能不跟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薛玉潤一樂,立刻收回了可憐的神色,胸有成竹地拂袖道:“晚啦~!”
揭開鶴觞密封的油紙,光是嗅到烈酒的醇香,薛玉潤都覺得自己仿佛要半醉了。她倒不是好飲酒,就是對所有吃的喝的,都很好奇。
熙春樓別的酒,她大多能在大哥哥緊密的注視下淺嘗辄止。只是鶴觞酒烈,所以沒人肯讓她喝。今日,她的确是非常高興,這才一時興起,決定嘗一嘗赫赫有名的鶴觞。
薛玉潤小心翼翼地拿起竹酒舀,就被楚正則截走:“朕怕你恨不能倒滿溢。”
薛玉潤哼聲道:“胡說,我才不會。”
楚正則沒答話,只用竹酒舀淺淺地給她倒了一個杯底:“先用膳,後飲酒。”
薛玉潤應着聲,見他打算收手,忙道:“則哥哥!”
楚正則手一抖,漏下了半杯。
薛玉潤立刻伸手,護住了自己的冰裂紋碧盞,然後馬不停蹄地喚宮侍來拭淨桌上不小心漏出來的酒。
宮侍擦拭之時,她不動聲色地将冰裂紋碧盞悄悄地往自己身邊挪。
“……別挪了,朕讓你喝。”楚正則揉着自己的當陽穴,磨牙霍霍:“朕倒要看看,你若是醉了,待如何。”
薛玉潤輕咳一聲,很是篤定地道:“有皇帝哥哥在呢。”
有他在,她什麽都不怕。
而且,她酒量那麽好,才不會醉呢!
薛玉潤這次,連芙蓉肉都沒顧上細品,只惦記着墊了墊肚子之後,便小心地端起冰裂紋碧盞,喝盡杯中酒。
酒濃厚甘醇,直沖口鼻,辣得薛玉潤嗆了幾聲。
楚正則适時地遞來一杯清水,不緊不慢地問道:“好喝嗎?”
薛玉潤将清水一飲而盡,誠實地搖頭:“不好喝。”
她當真喝不慣這麽烈的酒。
“皇帝哥哥,我們還是以茶代酒吧。”薛玉潤見好就收,給楚正則斟了一杯茶:“慶祝二姐姐得覓良人!”
楚正則是喝過鶴觞的,和她碰杯,将茶飲盡之後,他便站了起來,走到了薛玉潤身邊。
薛玉潤困惑地看着他:“陛下,你走過來幹什麽呀?”
她說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沒聽到楚正則回答。薛玉潤哼聲擡頭,想去質問他。可最終,卻伸出手,點點左邊又點點右邊,茫然地問道:“好奇怪喔……怎麽有兩個陛下?”
她身子一歪,栽到了楚正則伸出來護着她腦袋的手上。
楚正則幽幽地嘆了口氣,伸出手,将她攔腰抱起,打算讓她在禦書房偏殿的睡榻上小憩一會兒。
畢竟,今日太皇太後和太後都不在。
也算……一個好時機吧?
薛玉潤有點兒懵,她下意識地攬着楚正則的脖子,驚道:“皇帝哥哥快、快跑,你的柱子變樣了!”
楚正則本來抱着她如履平地,被她這麽一掙紮,差點兒沒抱穩。
楚正則的舌尖抵着牙關,偏偏一點兒氣都生不出來,聲音裏滿是無奈和寵溺:“歇着吧,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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