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說的是八十大壽，其實是季家老太爺八十一歲的生辰，八十不過壽，這是帝都的規矩，傳說是有什麽忌諱，因此老人們要麽提前一年七十九歲過八十大壽，要麽推後一年，八十一歲過大壽，一般人家都提前過，有個好兆頭，兩年前季家繁忙，根本來不及辦壽，老爺子大手一揮，爺活的時間還長呢，過幾年再說吧，于是幹脆就推後了。

季家從政，在帝都來說，也是排的上號的，尤其季老爺子，當年也是跟着老首長們立過戰功的，屬于元老級的人物。

只是不知道為何，季家人才凋零，這幾年更是事故不斷。

季老太爺的三個兒子，兩個死在戰場上，一個小兒子年少多病，十幾歲就在醫院住着，挺到三十歲就一命嗚呼，倒是留下一個女兒，可惜不是能堪大任走政途的，如此一來，倒是其他子侄們關系近了起來，季燕行的父親，就是季家旁枝中比較出衆的一個，只是很可惜，季父是個老派人，娶個老婆就要拼命生兒子，他倒是命好，兒子生了一個又一個，前後兩個老婆，一共生了四個兒子，這四個兒子的确是讓他狠狠的滿足了一把，但也限制了他的仕途。

季父生第一個兒子的時候，計劃生育的大風潮還沒有刮起來，生第二個兒子的時候，已經在計劃生育了，可是計劃生育鬧的越緊，這男人就越着急生兒子，就好像計劃生育不是讓少生，而是幹脆不讓生了一般，于是後兩個兒子緊打緊的生了出來，兩人年紀相差還不到一歲。

孩子生了到安逸了，接下來怎麽辦？

老季一琢磨，前途也不能丢的，跟老婆一合計，後面兩個孩子，記到別人名下吧。

季燕行是季父小的兒子，也就是記在別人名下的孩子之一。

他的存在在季家是很特別的，季燕行的母親原本就是個很有智慧的女人，只可惜遇上個那樣的丈夫，常常也拗不過，對于兒子，她的心裏自然有些不平，因為她的兩個孩子都記在別人名下，這讓她覺得是一種信號。

季父對于被記到別人名下的兩個兒子有一種虧欠心裏，這種虧欠心裏很明白的表現了出來，而他的前妻生的兩個兒子，長子跟次子，卻從來不将兩個記在別人名下的弟弟當做季家人，原本他們就是後母所出，加上又不在父親名下一個屋檐長大，排斥心更重。

偏偏，季老太爺對于聰明的季燕行又喜愛有加，加上父親因為虧欠所表現的偏愛，讓他們有了一種很嚴重的危機感，兄弟四人，從來就沒有和睦過，這一點，跟季父的預想不一樣，他心中所期盼的兄友弟恭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但是幾十年過去，他依舊在盼望幾個兒子相親相愛和睦相處。

這次老爺子的大壽，所有的後輩們都全部到場，老季自然要讓兒子們多露露臉，說是過大壽，這種場合實際上是一種變相的融合劑，一場宴會上能做很多事情，比幾十個人排排坐的會議還有效果。

季燕行被父親拉來拉去的跟所謂的伯伯叔父們說來說去，心裏原本的不賴煩就更加突兀，沒有接到長寧，讓他有一種很嚴重的挫敗感。

長寧喜歡別人麽？

他很不願意有這種猜想，季燕行已經二十幾歲了，從十七歲初戀開始，他的女友就沒有間斷過，他總是忍不住的，對一個又一個的女孩子心動，當然，與此同時也确定他們對自己的感情的。

Advertisement

主動追求長寧，自然也是因為對他心動，季燕行覺得自己應該算一個好男人，因為每次戀愛，他都是真的心動了，盡管這種感覺總是消失的很快，但他從不懷疑讓自己心動的女人們，也對自己心動，而長寧讓他産生了這方面的懷疑。

他不是一個十幾歲只會猜測女孩子們心思的毛頭小子，他會從別人的眼睛裏看到她們的心意。

以前，他是确定長寧愛着自己的，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他從不懷疑這一點，直到她突然提出分手。

但是這次重逢，卻讓他有了一種錯覺，或許，從頭到尾他都看錯了。

或許長寧一直愛着別人，這個猜測讓他根本不願意深想。

他寧願一直相信着長寧對自己的感情，因為，她看着自己的時候，那種将要溢出來的深情時時能夠感受。

可是現在他才發現，那雙眼睛裏，涵蓋的東西太多了，他所感受到的深情，其實只是這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它微小到，讓自己覺得一直以來自己根本就看錯了。

“你究竟在想什麽？”

一把拉住長寧的手，将人拉到偏僻差距，季燕行幾乎是氣急敗壞的質問長寧。

看見她站在霍程風跟霍長鑫兩人之間，他幾乎覺得這個女人發瘋了。

長寧卻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笑起來，“啊？今天真是好巧！”她還是這一句。

自從知道參加季家老爺子的大壽開始，長寧就知道會碰見季燕行，她這麽說，純粹是取笑。不管是霍程風跟霍長鑫也好，或者他季燕行也一樣，她根本就是在看逗趣的小品而已。

季燕行非常不喜歡長寧的表情，就好像他們在演一場邏輯混亂的歌劇，明明毫無道理可言，卻自顧自的深情演繹，可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能夠讨得她這個觀衆的滿意。

從前不知道長寧的身世，他心中的長寧是單純的，帶着藝術家特有的浪漫情懷，可是現在他知道了，長寧的過去跟現在，這讓他有一中無以言表的心疼跟慚愧，這兩兩種感情相結合，便無法用語言概括，只是，與此同時，他知道長寧也變了，或者說其實長寧一直沒變，只不過他從前不曾看清楚而已。

別人或許知道她是霍程風的私生女，但是外面很少有人能猜到這裏面還有霍長鑫什麽事情。

可他知道，季燕行查到長寧的來歷，查到長寧的母親是誰，也因此，長寧能那樣站在那兩個男人中間，讓他覺得是一件無比滑稽的事情，讓他無法想象她的想法。

她應該跟以前一樣走的遠遠的才對，她可以憤恨可以生氣甚至可以苦着詛咒埋怨，也不應該那麽坦然的站在他們中間，就好像，那其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季燕行抓着長寧的手，想要想辦法說出自己的憂慮，但是又無從說起，霍家的事情，他無立場評判。

如果長寧就想一個多面鏡，他曾經看見過的深情款款，就只不過是面對他所表現出的一面而已，傻就傻在，他當成了全部。

長寧不是他交往過的任何一個女孩，當然了，他所交往過，愛過的女人們都是特別的，他們都獨一無二，但是沒有一個人，像長寧一樣讓他突然對自己的人生産生的懷疑。

一個讓他深信不疑的愛着自己的人，都有可能是自己想錯了，那麽還有什麽事情是可以确信的呢？

她愛着誰呢？

難怪她常常對自己不耐煩，就算上一刻還深情的看着他，下一刻就會突然的變了臉色，以前他從未多想，只覺得女孩子性格多樣很正常，現在想來，或許就是自己自作多情。

難怪她總是一次又一次，那麽輕易的就能說出分手，臉上看不到一點傷心難過，每次都笑嘻嘻的，就好像一場無聊的游戲終于厭煩到讓她可以說結束。

但是，這怎麽行？

季燕行皺着眉，看着這張讓自己第一眼就深陷其中的，敢擔當傾國傾城的臉，讓他格外難受。

關于自己，關于霍家，長寧就是一個毫不在意輸贏的賭徒，她每一秒都危險的全盤皆輸，她自己毫不在意，看着的他卻擔心不已。

如果長寧卷入霍家家事中，那麽他要怎麽辦？

她要是真的愛着別人，根本沒有一點在乎過自己，那麽自己又該怎麽辦？

“你不是說，你跟他們沒有關系麽？”

長寧掙開季燕行的手，嘆氣，“他們硬要跟我扯關系，我也沒辦法，你看，我就是個弱女子。”

從一開始，他們進來就被所有人看到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認識霍程風，所以，盡管不知道長寧的名字，長寧的年齡，長寧的一切，他們也很快明白長寧的身份。

根本不需要專門宣布，他們的臉，就是最好的名片，這一點對霍程風來說十分得意，雖然沒有看那邊，但是眼睛的餘光一直在長寧身上沒有離開。

唯一讓他不太歡心的，是沒有想到這個多年連門都不出的兄長居然會故意出現在長寧面前，讓他還沒有修好的父女關系又更難一層。

“你再怎麽樣也沒有用。”霍程風半眯着眼睛對兄長說道，“我已經補償過你了，為了那個女人，哥哥，我已經盡量補償你了，你還想要什麽？”

“你在說哪裏話？我來參加一下長輩的壽宴都不可以？”男人一臉嚴肅，如果不是臉上憔悴絲毫不改，他應該是個久居高處的上位者，而現在，他就像一個剛從病床上爬起來的痨病鬼。

“我能做的補償，早就做過了，難不成哥哥還以為就憑一個自己送上門的女人，我還得将全世界都拿來給你當禮物不成？哥，你又不是開妓院的，呵呵。”霍程風皮笑肉不笑的哼一聲，向前走了，他今天的主要目的絕對不是眼前這個痨病鬼，而是長寧，他應該在整個宴會上，從頭到尾的跟女兒站在一起。

找到長寧的時候，她果然跟季家那個臭小子站在一起，不過很明顯，長寧不太高興，霍程風很有風度的一笑，對長寧說道：“寧兒，幫爸爸去拿被香槟，你自己一杯冰水。”

長寧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于是真的轉身走了，她對冰水沒興趣，但是很有興趣嘗一嘗他們的香槟。

眼見只剩下他們兩人，霍程風笑嘻嘻的，跟長寧如出一轍的笑臉，馬上嚴肅起來，“季……燕行對吧？”

季燕行沒有說話，面前的男人讓他有一種壓迫感，他知道對方是故意為之，為了不怯場，他依舊維持的原本的動作，似乎毫不在意，只聽男人說道：“季家侄兒今年剛回來？呵呵，真是年輕才俊，不過還是要多為自己的未來想想，女孩子嘛，天真一些，可以随心所欲，男人就不一樣了，總不能靠別人的，對吧？”

好像沒有聽出來對方的擠兌，季燕行也跟着皮笑肉不笑起來，回答道：“伯父說的沒錯，不過燕行總想跟自己的女人在一起，這一點，想來伯父更加深有體會？”

霍程風眸中一冷，這個男人，是打算死纏着長寧不放了！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們，新年快樂啊！！！親一個，哇咔咔，這段時間不在本地，只能用存稿箱發給你們啦，留言大約也不能回，但是我會看的，等回去了再會給你們，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