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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那個女人又在哭了？”

長寧沒有搭理她,霍漣水也早就料到，所以并不糾結，同樣的，其實她更加不願意見到長寧,只是，為了母親,為了霍家，她不得不跟長寧說話。“我有話跟你說,也是為你自己好,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完。”

聽見霍漣水這話，長寧還真有點好奇了,停下來看着她，于是霍漣水道：“爸爸跟媽媽生氣,全是因為你，我想你也明白，霍家這麽大，并不适合鬧出什麽不好的事情的，現在爸爸也差不多消氣了，麻煩你去跟他說說，不要讓霍家成為別人的笑柄。”

“這不管我的事吧，為什麽你們不自己去說？”

長寧輕笑，很明顯，她說的是讓自己去找霍程風把家裏那兩個女人打發走，可是關于讓霍家淪為笑柄什麽的，其實根本不至于，只要霍程風還沒有跟江景月離婚，就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而且，被淪為笑柄的，其實是江景月吧，真的是好女兒。

可惜，江景月又不是自己的媽，她可沒有心情管她，再說，自己其實挺喜歡看她郁悶的，尤其那個沒有出面的霍漣心，她最想看她憂郁被羞辱，只是可惜，到現在為止，她一直沒有出現，據說還在恢複，長寧不知道那位尊貴的霍大小姐現在過的怎麽樣，知不知道自己母親的處境，但是她想，時間久了，總能讓她知道的。

“你自己已經進了霍家，現在是有名分的霍家三小姐，你難道就不為自己想一想？”

長寧一挑眉，沒有說話，她進霍家，什麽有名分的三小姐，這些都是他們強加的，并不是自己的所求，他們有什麽資格來談論這件事？

“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要出去了。”長寧沒有再停留，徑直離開。霍漣水看着她趾高氣昂的模樣，心底無比憋屈憤怒。

她從小養尊處優，多麽驕傲多麽不可一世，而長寧不過是一個賤/人養的小賤/人而已，她憑什麽漠視自己，憑什麽想看臭蟲一樣看她！那輕蔑的目光，讓她憤恨的想要顫抖。

就算她偷了她的照片，換了她的臉，但季燕行依舊沒有看到自己，她的感情依然沒有希望，而父親那裏，的确對她比以前好了，可是，她能偷到她的臉，卻也同樣只能偷到他的喜愛，只能在長寧不願意搭理父親的時候，父親才會施舍她一點關注。

她的憤怒一悲傷，沒有一個人能夠懂得。

霍漣水眼眶泛紅，淚水在裏面打轉，最終被她忍住，沒有流出來。

其實爸爸，從來沒有喜歡過媽媽吧。

霍漣水有時候覺得，爸爸娶了媽媽，大約真的像小說裏那樣寫的純粹是一個聯姻關系，純粹是為了婚姻而婚姻，但是他喜歡的是誰呢？是長寧那個賤/人的母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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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程風回來沒有看到長寧，卻看見霍漣水一臉沉悶的模樣，他心裏很是糾結，說實話，對于這個女兒，他的和感情很混亂，一方面，因為那張臉，他看見就會忍不住的心軟，但是一想到那是假的，是照着他跟長寧的樣子做出來的，他就生氣憤怒，就好像什麽東西被玷污了一樣，這種心情一時之間很難理順，畢竟霍漣水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跟長寧一樣，流着自己的血液。

“你怎麽了？”

盡管很不想理她，但是那張臉，依舊讓他無法克制的出聲詢問。

“爸爸，你不要你跟媽媽生氣了，她……她只是太在乎你了。”霍漣水幾乎是下意識的回想長寧說話的方式，可是她從未見過她在誰面前低頭，在父親面前，更是帶着輕慢的神态，所以，她只能按自己的習慣跟父親說話，試圖讓他不要再為難母親，盡管，她已經求過一次了。

霍程風知道霍漣水的意思，這也大概代表了連個兒子兩個女兒以及妻子的态度，他們準備退步，可是，他們太天真了，真的以為他只是因為跟江景月生氣才待人回來氣他們，其實沒有，他是真的厭倦自己的妻子，厭倦自己的繼承人。

如果貿然提出更換繼承人的話，他們一定會反抗，可他并不想要為長寧埋下禍根，對于大兒子的能力，他雖然看不上，但是不得不說，長寧無法跟他相比，長寧對霍氏一竅不通。

“這是我跟你媽媽的事情，你不要過問，還有，我似乎說過好幾次，不要來霍家大宅，過年了，寧兒喜歡出來走動了，你不要被她看見惹她生氣。”

霍程風毫不在意的說完就走，霍漣水忍了好久的眼淚終于狂飙而出，“爸爸，我是你女兒，這是我家，我為什麽不能回來，為什麽要看別人的臉色！”

“是你自己要當別人的影子，就要有當影子的覺悟，漣水，對你的作為，其實爸爸很生氣，但是沒有懲罰你，全部是因為你這張臉，你好好保護它吧。”他知道長寧想出門，他想去跟她說自己陪她一起出去，于是并沒有跟霍漣水多說，準備換個衣服就去找長寧。

長寧還沒有出門，管家告訴她霍程風馬上回來讓她等一等，于是她就穿了厚外套，一個人在花園裏閑逛。

雖然是冬天，但是霍家花園的月季依舊開的豔麗，長寧在屋子裏面待的太久，被冷風一吹，突然就來了興致，準備讓管家把畫具拿過來，她要畫月季。

管家聞言，便去拿她的畫具了，長寧蹲在地上，想要找出一個合适的角度，來畫開在冬天的豔麗花朵，不一會，她聽見有人靠近的腳步聲，剛開始還在想管家速度真快，等那人走到身後，卻并未出聲，長寧回頭一看，哪裏是官家，是霍程風的哥哥霍長鑫。

男人穿了一身黑色大衣，脖子上圍着灰色圍脖，蒼白的臉露在外面，顴骨高高隆起，顯得陰郁。

長寧站起來，有些尴尬，不知道是要走開還是跟他說句話，男人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轉向那朵被她愛上的月季花，“這花兒開的好，可惜開不了幾天就要敗了。”

“呵呵，是呀。”長寧只能附和，霍長鑫伸出一只手，蒼白修長的手指撫摸着月季的花瓣，他若有所思，好一會才道：“聽說你畫的很好，這個愛好很不錯。”

“謝謝。”

“你喜歡月季花？”

“喜歡，美麗的東西我都喜歡。”

長寧說完，男人點點頭，“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以前以為你像霍程風，現在想來，你其實像你媽媽，她也喜歡漂亮東西，人也比較傻。”

“啊？哦。”長寧尴尬無比，她真的很不願意跟這個人談論這些事情，只是她又不能像對待霍程風一樣，不高興就随便不搭理他，他是受害者，所有的事情，他才是受傷害最深的那個人，長寧覺得愧疚，盡管這愧疚，原本不是她的責任。

似乎知道長寧很尴尬，霍長鑫長嘆一口氣，轉過來看着長寧，有些無奈的說道：“以前我覺得你像霍程風，覺得很生氣，現在發現，你只是長得像他，性格最像的卻還是你媽媽，這讓我反而更加生氣，長寧，你離開霍家吧，不要走你媽媽的老路，我知道你是喜歡那個季燕行，可是他對你來說真的不是個好選擇，我已經不想再看到往事重演了，我知道這些年你過的很不好，孤苦伶仃無所依靠，難道你以後，還要讓另一個孩子過那樣的生活嗎？霍漣心畢竟是霍家大小姐，你們畢竟是親姐妹，季燕行跟她相愛那麽多年，你能強求什麽呢？長寧，我想你媽媽的過去你也看得到，不要跟她一樣傻。”

他說的話很多，常常過了好一會才消化，她幹幹張口，有些難以相信：“你說……季燕行跟霍漣心……她們相愛？很多年？”

霍長鑫皺眉，似乎對她不知道這件事有點意外，但又可以理解，他搖頭道：“季燕行跟霍漣心十幾歲就認認識了，還是因為霍漣心意外懷孕才被迫分手的，這些事……長寧，你在平凡人家長大，還是……”霍長鑫似乎不知道怎麽說下去了，正在這個時候，管家拿着她的畫具，跟在霍程風的身後走了過來，霍長鑫看見他們，不想跟他們正面遇上，于是跟長寧說了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霍程風遠遠的看見霍長鑫離開，長寧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等他走近之後，才看見女兒慘白的臉，正一臉淚痕。

“他說了什麽？”霍程風很生氣，他知道霍長鑫一定會厭惡長寧，但是沒有想到他敢把她弄哭，正想讓管家去查究竟怎麽回事，就聽見女兒冰冷的聲音質問：“季燕行跟霍漣心早就認識？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霍程風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回答了，當年季燕行跟霍漣心的事情，他根本沒在意，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江景月處理的，但不得不說，長寧說的的确不假，季燕行跟霍漣心認識，還有一個沒有出世的孩子。

“寧兒……”

“你早就知道？”

“寧兒，這件事等爸爸慢慢給你說，你不要跟爸爸生氣好不好，這是季燕行的錯，可不是爸爸的錯啊！”

霍程風覺得自己冤枉透了，長寧的表情，像是把他們都恨上了，好像跟人厮混弄出孩子的不是季燕行而是自己一樣，他知道長寧喜歡季燕行，可他其實反對他們在一起啊！

“所以從一開始你們就設計好了？哈，一個當百臉，兩個演紅臉，這場戲還真成功！”

長寧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什麽是心痛，已經能夠忍受所有的痛苦，但是現在才知道，痛苦永遠沒有邊際，她知道季燕行風流，所以對他的出軌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她的痛苦，在意料之中，她知道霍程風不是個好東西，她為媽媽不值，可是太過渴望一些東西，所以無法全然抵抗霍程風的好意，她盡然漸漸的，有點相信這個人了。

可是現在呢？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自以為自己足夠潇灑的俯視着別人，而真實，是自己一直被謊言包圍着，一切，都是一個陷阱而已。

不然季燕行怎麽會在兩年之後出現在她得生活中？

不然一向驕傲的他怎麽會在她說了分手之後，在她拒絕了求婚之後，依舊在她身邊，哈，心愛，求婚，其實只有她一個人當真，還快要相信他會真的改變，為了自己。

還有霍程風，她還真的以為他這個父親，對她是真心，果然就像霍長鑫說的一樣，她就算長的再想霍程風，骨子裏，還是更媽媽親，那麽天真，那麽愚蠢，以為他有那麽多個孩子，會對她一個野/種與衆不同。

她終究無足輕重，媽媽可以随便的将她帶來這個世界，可以随便的扔下她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霍程風可以随便的為她打造一個虛假的，高高在上的感覺，季燕行可以随便的說愛，可以随便的求婚，可以随便的，演出一場華麗的舞臺劇，輕而易舉的，讓她因為愧疚跟耿直心甘情願的躺上手術臺，為了他的，多年的情人。

長寧想起小時候挨打，那麽疼，那麽害怕，最無助的是，她怎麽哭也沒有用，沒有人在意，沒有人保護她，後來她就怎麽也不哭了。

她又想起在手術臺上的時候，雖然有麻藥，但她還是感覺的到，那麽疼，那麽冷，那麽害怕，感覺的到，身體的一部分被割離，那種恐懼與不甘，還有浸入骨髓的寒意，那時候，她都以為，已經是極致了，已經沒有更痛的了。

而現在，她才發現，痛苦，其實不是那麽尖銳，不是那麽利落，它是軟軟的，或者輕飄飄的的一句話，一個真相而已。

多年不曾流多的眼淚，頃刻間泛濫成災。

人說，痛到深處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長寧覺得自己可能還沒有痛夠，這心髒不适還在跳動麽？麻木的，規律的，僵硬的。

長寧愣愣的看着霍程風，從他衣服裏，顫抖着拿出電話，幾乎無法按鍵，霍程風被她的樣子吓怕了，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的看着她艱難的，一遍又一遍的按下數字鍵，撥通一個號碼。她身體幾乎不能站立，就像随時失去呼吸，就像會随時随風而去，她俏麗的臉龐，因為忍受痛苦而顯得無比猙獰，她聲音沙啞，帶着忍耐的顫抖。

“學長，快來救我，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