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夏言好像做了一場長到沒有盡頭的噩夢。
黏稠的水聲、肌膚的摩挲聲充斥在昏暗不見天日的卧室裏, 冰冷的毒蛇将他緊緊纏繞在懷裏,兇狠的親吻撕咬,帶給他窒息般的痛苦纏綿。
腦中一片混沌沉寂, 他什麽也沒有想,什麽也沒有做,靈魂好像在這一刻沉入了無邊的深淵, 靜靜的躺在深淵地底, 徹底放棄了這具行将就木的身體。
極度的痛苦和歡愉讓身體已經麻木了,夏言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一般任人擺布。席景明似乎在夏言耳邊說着什麽,可夏言一句都聽不到了。
他茫然的睜着失焦的眼,像是在看席景明,又像是在看別的地方,灰暗的雙眸中再也沒有了一絲光彩,只是靜靜的流着眼淚。
後來席景明不說話了, 低下頭,吻去了他臉上的淚珠,交換了一個鹹澀的吻。夏言任由席景明親吻着,口腔裏的空氣慢慢被掠奪殆盡的滋味并不好受, 可夏言竟隐隐有點喜歡這樣窒息的感覺,就像是死亡臨近那般令人心生愉悅。
可惜在胸腔裏最後一絲空氣被榨幹的時候席景明放開了他, 大股大股的空氣湧進鼻腔, 夏言忍不住發出驚天動地的咳聲。
然而下一刻就被席景明兇狠的抓住了後腦的黑發,緊緊的擁抱了上去——
黏膩潮濕的空間令時間的流逝全無概念, 夏言昏昏沉沉,時常分不清是清醒還是沉睡。有時候席景明會離開, 但不知過了多久又會回來, 夏言睜着一雙無神的眼, 靜靜的任由席景明擺弄。
……
席景明緊緊的把少年抱在懷裏。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親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只覺得現在的夏言比原來要消瘦蒼白得多,那單薄的身軀好像随手就能折斷,如果不緊緊摟在懷裏,好像下一刻就會随風飄逝一般。
不過幸好……他找到了夏言。
找到夏言的過程并沒有席景明對夏言說得那麽輕松,最起碼席景明并沒有想到夏言會想出來這麽一手,XX科技的神來之筆給明銳留下了一個大爛攤子,雖不至于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可也給明銳造成了一筆很大的損失。
若不是他提前已經想辦法把席虹玉引出了國,恐怕這回真會被夏言給逃了。
在他為他和夏言的未來殚精竭慮之時,夏言毫不留情的背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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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點……夏言就離開他了……
面對他時總是虛與委蛇的少年,朝旁人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把最為溫暖的一面展露給了旁人。
他要是沒來得及找到少年,對方會不會就這麽撲進對方的懷抱,從此與另一個男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永遠的……忘記他?
看到這一幕時席景明嫉妒的要發了狂,本就洶湧的怒火登時肆意的蔓延開來,一股刺痛席卷了他的心髒,令人窒息的痛意和憤怒瘋狂席卷,叫嚣着要毀滅一切!
他要把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鎖起來,讓對方只能被困在床榻之上,教訓得對方崩潰哭泣求饒,腦子裏只剩下讨好他這一件事,再也不敢有任何反抗心思為止。
可看着夏言毫無生氣的模樣,席景明的心裏卻忽然湧上來一股刺痛。
夏言并沒有崩潰求饒,甚至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只是難受得狠了會發出痛苦的低吟,躲在自己的世界裏,沉默的承受着一切外來的傷害。無論席景明說什麽做什麽,都沒有辦法讓夏言有所回應。
這幾日夏言吃得也很少,幾乎吃什麽吐什麽,前兩次席景明剛喂了飯,夏言後腳就吐了,惹得席景明以為夏言是故意的,還借故狠狠懲罰了夏言。
可後來席景明發現夏言是真的吃不下,最後只能做了些軟和好消化的東西,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勉強喂下去。
夏言始終垂着一雙無神的眼,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像個乖巧無覺的精致木偶。
席景明率先敗下了陣來。
他沉默的拆下了夏言手腕上的束縛,少年白皙的手腕已經被堅硬的鐵器磨得通紅,席景明握着夏言的手腕塗藥,忽然驚覺夏言的消瘦,夏言在這幾日之間好像又瘦了許多,手腕細到仿佛他輕輕一碰就能折斷一樣。
夏言只是靜靜的任由席景明擺弄,一語不發。
這副毫無生氣的脆弱模樣,似乎下一刻就會輕易的死掉一般。
他有時候懷疑夏言是否像之前一樣在演戲,可是對方暗淡無神的雙眼卻讓他心底湧上來一股沒由來的恐慌。
他感到夏言離他越來越遠,哪怕他們擁抱得再怎麽親密,靈魂之間卻好像隔開了一道巨大的隔閡,再也接觸不到。
明明解開了夏言的束縛,夏言卻似乎沒有一點打算活動的跡象。
總是乖乖的待在卧室裏,等待着席景明回來,然後很自然的展開身體,供對方取樂發洩。
席景明回家時,傭人彙報說夏言又一整天都沒有下樓,她們也不敢随意上去探望情況。
席景明上了樓,夏言靜靜的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對他的到來無知無覺。
席景明走近了才意識到不對,摸了一把夏言的額頭,摸到了一把潮濕炙熱的汗水,夏言的額頭燙得吓人!
醫生很快趕到,夏言的體溫已經燒到了接近40度,整個人看起來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燒起來的,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
醫生頂着席景明陰郁暴虐的氣息給夏言挂上了點滴,硬着頭皮說明夏言的情況。
【既然沒有別的外因可能是憂思過重,心情原因也會導致抵抗力下降。】
【好好注意觀察他的情況,盡量讓病人保持心情舒暢,飲食也盡量多吃一點,他吃的太少了。】
醫生走了後,席景明靜靜坐在夏言身邊看着藥,這個場景格外熟悉,幾個月以前,他也是坐在夏言的床頭,幫夏言看點滴瓶。
只不過那時候他滿心不耐,只想着甩脫這個任性的少爺,就連離開的時候……都沒給對方甩過好臉色。
那時候夏言期期艾艾的看着他,似乎是有什麽話要講,最後只能憋屈的咽了回去。
席景明神思飛遠,忽然想起來那時候的夏言,漂亮又任性,張揚得好像全世界自己最厲害一樣,像一朵火紅絢麗的驕傲玫瑰。
而現在玫瑰卻已經瀕臨枯萎,消瘦的枝節上花瓣垂落,幹枯暗淡得再也看不出昔日的美麗。
是他親手使得玫瑰瀕臨凋謝。
尖銳的刺痛席卷了整個心髒,細細密密像是針紮一樣,席景明呼吸微頓,一股窒息的感覺堵在了胸腔。
他強忍着這股窒息的痛苦,硬撐着看夏言打完了兩瓶點滴。用了藥之後體溫退了一些,但還是溫度很高,剛才的冰袋已經用完了,于是席景明便打算再找些冰袋來給夏言降溫。
就在轉身的瞬間席景明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角。
席景明回過頭,夏言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了,正用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看着他。
“你要不要試試。”
這是夏言罕有的主動跟他說話,席景明瞬間有些驚喜,但他一時沒能明白夏言的意思,“試試?”
“我發燒了。”夏言平靜的敘述,“他們說會舒服,你試試嗎?”
席景明心中的喜意瞬間被凝結成冰。
他沉默的看了夏言幾秒,心中的悶痛堵得他幾乎窒息,然而他還是強裝出一副無事的模樣,神色自若的摸了摸夏言的發頂,只是語聲有些艱澀,“好好休息吧。”
夏言反應淡淡,“……哦。”
席景明再也忍受不了房間裏窒息的氛圍,借口給夏言取冰袋,轉身走了出去。
出門後他用餘光悄悄的瞥了一眼房間裏,只看見夏言閉着眼,面無表情的把自己深深埋進了被褥裏。
夏言的病持續了一周多才見好,席景明這才敢放心去了公司,之前夏言和席虹玉留下了太多爛攤子,僅靠線上辦公完全解決不完,他必須得去公司了。
家裏的傭人實時給席景明彙報着夏言的近況。
這日夏言似乎終于舍得出房間了,在樓下的花園裏坐了一天。傳過來的照片裏,單薄的少年孤零零的坐在花園裏,眼神一片空寂。席景明只覺得心裏悶痛得難受。
晚上回家時,夏言已經不在樓下了,席景明回到卧室,果不其然夏言在卧室裏,正坐在飄窗上,側過頭望着窗外。
卧室的窗外是一片人造湖,美則美矣,看多了就有些沒意思,然而夏言卻像是沒有看到席景明的到來一般,一直側過頭靠在窗戶的玻璃上,灰暗的眼靜靜的望着窗外。
席景明站在卧室門口,靜靜的望着飄窗上脆弱蒼白的少年。
直到過了很久,席景明不小心碰到了門框發出一聲輕響,夏言這才終于發現了席景明的存在。
少年的眼神有些遲緩,像是很久才對上焦一般,慢慢的從飄窗上下來,走向席景明的同時解開了身上的衣物,毫無羞恥之心的搭上席景明的肩,揚起細白的脖頸,像引頸就戮的天鵝,朝席景明獻上了輕柔冰冷的吻。
席景明呼吸猛地一滞,理智與沖動背道相馳,最終他還是緊握着拳頭強行保持着理智,“別這樣……你的病還沒好全。”
夏言微微歪了歪頭,灰暗的眸子裏似有些困惑,“可是,我的用處不就是這個嗎?”
席景明的心髒驟然一痛,他猛然間想起自己曾經對夏言也說過同樣的話。
【你的用處不就是這個嗎?不然你以為我買你是為了做慈善?】
過去的記憶猛然間湧入席景明的大腦,他一瞬間甚至沒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對夏言說這麽多傷人的話?
席景明無力的解釋,“不是,你……”他喉頭艱難的滾動了下,一時不知道要怎麽組織語言,“我為我之前說過的話向你道歉,你是夏言,不是物件,我……你……你不要這樣想,好不好?我們好好先把病養好吧。”
夏言不知道有沒有把席景明的話聽進去,淡淡的“哦”了一聲。
第二日一早,席景明特地把工作全都推到了後一天,他認為夏言可能是在家悶太久了,昨日夏言一直在看窗外,應該是想出去的。
夏言聽到席景明問,平靜的說,“你決定就好。”
席景明帶着夏言去了醫院,以前夏言很擔心母親的安危,不過幾天就求着他來醫院看望一趟陳曼,這回夏言被席景明在別墅裏關了許多日,應當很想見到母親——席景明是這般想的。
現在他主動帶着夏言去醫院,讓夏言知道陳曼的情況很好,應該能開心點。
然而夏言卻只是在病房門口待了一瞬,在确定陳曼身體情況沒問題之後就想走了。
席景明問,“不多待會兒嗎?”平常夏言都要在陳曼旁邊待很久的,還要跟陳曼絮絮叨叨的說很多話才行。
“不了。”夏言低低的垂下眼。
像他這樣一事無成的廢物,有什麽臉來見陳曼?
席景明并不知道夏言的所思所想,見夏言拒絕,便不再多問的帶夏言離開了。
這一趟醫院之行不僅沒有讓夏言心情變好,反而好像讓對方更為郁郁。席景明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副駕駛上的夏言,對方微微側過頭看着窗外,臉上是一片毫無生氣的死寂。
“現在時間還早,要不要去哪裏玩一下,我們很久沒有出來了。”席景明盡力讓語氣放得輕松。
然而夏言過了很久才說,“你決定就好,不用問我。”
席景明便不再說話了。
他帶夏言去了游樂園。上次兩人一起來時,席景明發現夏言似乎很喜歡這裏,于是這次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游樂園,也許……帶着夏言來這裏玩一玩,對方就會像上次一樣——
然而這次夏言一下車,剛擡頭看到游園入口時,面色突然一變。
緊接着,夏言便彎下腰痛苦的幹嘔了起來。
這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席景明瞬間被吓壞了,連忙去扶夏言,“怎麽了怎麽回事?胃難受嗎?”
在摸到夏言的額頭時,席景明摸到了一頭的冷汗,夏言臉色是不正常的青白,痛苦的幹嘔着,但是因為沒怎麽吃東西的緣故并沒有吐出來什麽,身上的冷汗瘋狂的往外直冒。
這下席景明什麽心思都沒有了,連忙帶着夏言離開了游樂場,等到了醫院的時候夏言情況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不過席景明還是心有餘悸的帶着夏言做了檢查。
結果只是有些營養不良,再沒有其他問題。
出了這樣的事,席景明便帶着夏言回了別墅,吩咐保姆做了暖胃的湯,好生照顧一番,一整天好像什麽都沒幹,但竟也忙忙碌碌的過去了。
……
晚上,席景明突然無端的驚醒了過來。
然而一醒來,便發現身側的夏言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了,正坐在他身側的床頭。
席景明無端一驚,打開了床頭的小燈,這才發現夏言抱着膝坐在床頭,正側過頭靜靜的看着他,灰暗的眼睛裏滿是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在衣襟上。
席景明頓時睡意全消,連忙坐起身輕撫夏言的背,“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夏言不說話,只是安靜的流着淚。
席景明問了一句,“言言?”
他伸出手把夏言摟在懷裏,溫聲安撫,“發生什麽事了?可以跟我說說嗎?”
然而在觸碰到夏言緊攥的手時,席景明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夏言的手裏握着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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