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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一聲慌亂的叫喊從不遠處傳來。
沈默驟然反應過來, 這才注意到夏言的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欄杆!
沈默心跳一滞,當機立斷拽着夏言的手拖了回來,“你怎麽——”
下一秒手中一空, 懷裏的夏言被人瞬間奪了過去。
席景明驚魂未定的喘着氣,額頭上沁滿了汗珠,還不忘輕撫夏言的脊背安慰, “沒事了, 沒事了……”
“席景明!你都對夏言做了什麽!”沈默厲吼出聲。
席景明猝然擡眼,兇狠陰戾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瞬間一拳朝沈默揮了過去——
在拳頭即将觸及到沈默時,席景明突然愕然睜大眼,連忙收回了拳頭!
沈默驚愕的望着擋在自己面前的瘦弱少年,“夏言?”
收回的力道使得席景明險些摔了個踉跄,怒火一瞬間湧上了心口,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要是我——”
怒吼到一半席景明驟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太兇了,滿腔怒火瞬間被他壓了下去,軟了語氣,“對不起言言, 我太擔心會傷到你了。”
“我想回去了。”夏言卻已經先一步挽上了席景明的胳膊,低聲說道。
席景明微微一愣, 目光陰戾深深的看了沈默一眼, “好,我們回去。”
沈默面色一急, 正欲上前時,卻見夏言已經走到了席景明身側, 以一個親昵的姿勢拉着席景明轉身離開。
沈默伸出去的手就這麽僵在了半空, 他突然意識到, 夏言或許是真的不願離開。
不是脅迫,而是自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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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比上次眼睜睜的看着席景明帶走夏言更讓沈默覺得無力。
他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無力的看着對方,義無反顧的,一步一步踏進深淵。
沈默的出現并沒有在夏言和席景明中間掀起任何波瀾,又或者是他們兩個都默契的沒有再提起此事。
只是席景明在照顧夏言時更為細心謹慎,幾乎是寸步不離,再也不敢把夏言托到他人手中。
然而這樣平靜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
陳曼的病情愈發惡化,本就缺乏營養的身體更為憔悴消瘦,需要維持生命的儀器也愈來愈多,席景明每次去探望都能發現陳曼身體的明顯變化。
席景明都是如此,更不要說親生兒子夏言了。
于是席景明開始千方百計的阻撓夏言探望,他不敢直接阻攔,只能每次找各種借口或事情不着痕跡的推脫,或是帶着夏言去別的地方玩。他心裏總存着一種僥幸,總是暗暗期待着說不定請來的醫生能夠治好陳曼的病,所以他一直不敢告訴夏言陳曼現在的情況。
然而次數多了,夏言很快就察覺了不對勁。
在席景明提出想帶夏言去海灘度假時,夏言深深的望着席景明,“你為什麽一直攔着我?”
席景明笑容一僵,“攔、攔你做什麽?”
夏言定定的望着他,不說話。
席景明頓了頓,強行扯出一抹笑容來,“醫院畢竟壓抑,我是想讓你多散散心,這個海灘真的很不錯,我定了機票,要不我們去轉轉。”
“你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何必問我的意見?”夏言淡淡的丢下這一句,轉身不再理會席景明。
席景明只感覺一股憋悶的郁氣堵在胸口,他甚至沒有辦法反駁夏言的話,明明已經打算以後好好對待夏言,可現在……他好像又讓夏言失望了。
他只是不想讓夏言因為陳曼的病情而擔心,不想讓任何事影響他和夏言岌岌可危的關系,這是他唯一的私心。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粉飾着虛假的太平,在夏言面前創造一個虛假美好的現實,可是這樣的欺騙能維持多久?席景明心裏沒底,只能把所有期待都放在陳曼早日好轉這一微小的可能上面,好讓這虛假的美好徹底延續下來。
他心中揣着忐忑,帶着夏言前往去機場的路上。
夏言全程沉默,聽之任之,似乎已經徹底放棄了表達自己的意見。反正說什麽都沒有用,席景明從來不會聽他的,一個情人而已,總不能因為金主這幾日心情不錯,就以為自己真能翻身做主人了。
——夏言已經徹底明白了這一點。
臨上機時席景明接了個電話,夏言也不想費心去聽席景明到底在說什麽,只是沉默的候在登機口,等待着席景明一起過來。
而另一邊,在聽到電話對面說什麽時,席景明攥着手機的手瞬間握緊了。
挂了電話時,席景明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
不遠處的夏言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只是定定的望着登機口,沉默的等着他。
席景明心如擂鼓,深呼吸了幾下調整好呼吸,才狀似無事的走了過去。
“走吧。”
他們前面只排着兩個人,檢票的速度很快,頃刻就到了席景明和夏言。在把票遞過去的兩秒鐘內,席景明的腦子裏劃過了很多想法——
還要繼續隐瞞夏言嗎?他是怕夏言為此挂心不錯,可如果、如果等他們從海島回來,陳曼已經……那到時候,夏言要怎麽辦?是要讓夏言猝不及防接受那個殘忍的事實,還是現在就讓夏言做好準備?
“好的,可以登機了。”工作人員說。
席景明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機票,一把拽住夏言的手腕,“走,我們回去!”
席景明忽然明白了,他不能再自以為是的替夏言做決定,夏言有知情的權利,最起碼……得讓夏言見到陳曼最後一面。
如果再隐瞞下去,夏言會恨他一輩子!
席景明搭住夏言的肩,神情是罕見的嚴肅,“言言,我要給你說一件事,你先不要激動……”
席景明帶着夏言奔進醫院的時候,陳曼已經被推進急救室裏搶救了。
不知是疾奔還是緊張的緣故,夏言蒼白的臉上沁滿了汗水,面色慘白不可置信的望着急救室大門,不停的急促喘息着。
少年惶然絕望的神情看得席景明心裏一痛,“我先扶你到旁邊坐一下?手術要做這麽長時間,你別急壞了身子。”
夏言有氣無力的搖搖頭,即便身體一直無意識的發着抖,都堅持不挪動一步,直直盯着手術室的大門,像是生怕錯過一眼。
脆弱得好像下一刻就會倒下一般。
席景明沉默的接住少年搖搖欲墜的身軀,讓夏言靠着自己的身體。
夏言在席景明懷裏掙動了起來,他渾身脫力,就連掙紮的動作也并不劇烈,但緊蹙的眉頭完全宣示了主人的抗拒。
就像個病弱的小刺猬,軟趴趴的豎起了身上的刺,有氣無力而又沉默的抗拒着來人的接近。
然而他這點力氣對于席景明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見掙動不開夏言的表情裏便有些着急絕望,有氣無力的說,“你……走!”
夏言抗拒的樣子讓席景明心裏一痛,最終只能放開夏言,“好、我不碰你,我就在旁邊陪着你。”
夏言沒有回他,直直的站在急救室前,死死的望着緊閉的大門,動也不動。
席景明有心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适,只能在心裏祈禱着陳曼能轉危為安。
時間的流逝好像變得緩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人格外煎熬,兩人就這麽沉默的站在急救室門前,等待着醫生宣判結局。
終于在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之後,急救室的大門才終于打開了。
席景明率先沖了上去,着急的問,“情況怎麽樣?”
醫生們之前都受到過席景明的囑咐,見夏言就在席景明身後,聞言遲疑了一下。
“有什麽我不能聽的嗎?”夏言從席景明身後走了出來,冷冷的問。
席景明心跳一滞,連忙給醫生使了個眼色。
醫生只能開口道:“病人現在雖然搶救回來了,但……情況很不樂觀,我們現在也只能勉強維系病人的生命,随時可能會再次有生命危險。”
夏言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一片茫然。
醫生護士們把病床從急救室轉移到了ICU,看着病床上緊閉着雙眼的陳曼,夏言喃喃的說,“她瘦了好多……”
少年的眼裏一片空茫,像是還沒有接受這一殘忍的事實,呆呆的望着病床上的人,單薄的身影脆弱消瘦得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倒。
席景明擔心的上前一步,走到夏言身側,豈料下一刻就被夏言狠狠的一把推開了!
明明先前還有氣無力的夏言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力道之大竟一時将席景明推了個趔趄!
“為什麽不告訴我!”推席景明這一下像是用盡了夏言全身的力氣,即便是憤怒的質問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夏言渾身顫抖着,聲音嘶啞無力,他很想發火,可什麽情緒都調動不起來,一種無力的悲傷侵占了他的整個思緒,“為什麽不告訴我?!她病情嚴重了這麽久,你為什麽要瞞着我!為什麽不讓我見她?”
“是不是——是不是如果我媽這回沒有被送進急救室,你還打算一直瞞着我?”夏言嘶聲質問,“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席景明心痛如絞,有些慌亂的解釋,“我找了Y國最好的醫生,我以為能……治好她。”
然而說着說着,席景明的聲音就低了下去。
夏言正冷冷的盯着他,好像能看穿席景明心裏的所有想法,“你只是想更好的控制我吧。”
“我沒有,言言,我真的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好延續這個虛假的太平。
夏言閉了閉眼,不再看席景明,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哀傷又帶着些困惑,“我明明什麽都聽你的了,為什麽你總是不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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