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冷淡的父母

夜晚的時候，何禾在卧室中收拾衣服，被趕出家門的人顯然沒有什麽多餘的行李。

“你要走？”低沉的聲音傳來，陳珂在門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男人俊朗的眉眼之間似乎帶着一抹落寞的神情，她笑了笑開口：

“我一個結了婚的女人，總是住在你家裏，畢竟不太方便。”

“我不在乎。”陳珂斜靠在房門上，輕輕挽着白色襯衫的衣袖，斂下眉目緩緩道，“再說，你不是沒地方可去嗎，先在我家暫住一段時間，我會……幫你找個好房子。”

何禾心裏一陣溫暖，誠懇地對他說道：“謝謝，不過我打算先回家一趟。”

自從和楊文立結婚之後，她和父母的關系便十分淡漠，這些年的聯系少之又少，更沒有回去過。如今她徹底認清了楊文立一家的真面目，是時候回去一趟了，畢竟那是生養她的父母。

“正好，我也有這個打算，回去看看。”陳珂說道。

何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邊離這裏挺遠，怎麽突然想起回去了？”

陳珂笑了笑，明晃晃的白牙仿佛在發光：“最近工作很清閑，以前高中學校的校長還幫我交過學費來着，聽說他老人家最近身體不太好，我正好去看望一下。”

何禾直覺陳珂是因為她才說要回小城鎮的，但他已經回房收拾東西，她只能嘆氣。

不明白她這個已婚的女人，被丈夫抛棄的女人，陳珂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他細密的溫柔讓她有些無所适從。

第二天起床，她坐在梳妝臺上，看着鏡子裏面那個青春不再的自己。兩次流産帶來的傷害，還有這段時間的心力交瘁，她的氣色很不好。

比起青春活力的陸麗君，她的的确确已經是個黃臉婆了，但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家啊。

這時候，敲門聲傳來，接着是男人好聽的聲音：“何禾，起床了嗎？”

“對，你進來吧。”她笑了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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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珂穿着舒适的衣服，手裏拿着一個精致的小禮盒，走過來遞給她：“打開看看。”

她有些意外地挑眉：“送給我的麽？”畢竟，已經好幾年沒有收到過禮物了。

打開一看，天鵝絨的小盒子中，放着一瓶迪奧的香水，清淡的百合花香飄散。

“香水的味道，能給人帶來眼前一亮的感覺。”陳珂拿出香水，撩起她的發絲噴了噴。

男人的動作似乎帶着別樣的深情，她臉上一紅，嗅着好聞的百合花香，鏡子裏的女人似乎真的年輕了幾分。

這些年沒有回去，其實小城鎮早就通上了高速公路，陳珂開車也不過是幾個小時的路程。

男人的亮藍色保時捷太顯眼，剛剛開進小城鎮就引來了無數的注視，陳珂将她送到了父母的小區門口。

“就是這裏了。”何禾坐在副駕駛上，轉過頭道謝。

陳珂俊挺的眉眼微微一挑，笑着說：“怎麽，不請我上樓去喝杯茶麽？”

确實，好歹也将她送了這麽遠，哪怕是客套，也應該請他上樓去喝杯茶才對。

但何禾心裏卻不知為何，陳珂對她越好越是在提醒她，這個男人的溫柔，不是她能夠貪戀的。

陳珂見她沒有回答，溫和一笑：“我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

何禾松了口氣，心中卻隐隐有些失落，說道：“你不是要去看望校長嗎，我就不耽擱你時間了。”

“我給二老買了點營養品。”下車後，陳珂突然說了句，“你記得提上去。”

他什麽時候買了營養品？何禾心裏訝然，但卻很溫暖，連她都沒有想到給父母買東西，陳珂卻幫她買好了。

很久沒有回家，心中難免有些近鄉情更怯的感覺，看着保時捷駛遠，何禾不由得握緊手中的保健品，鼓起勇氣敲門。

父母打開門看到她，臉上顯而易見地露出了錯愕：“何禾，你怎麽回來了？”

她鼻子一酸，狼狽地低下了頭：“爸……媽，進門再說吧。”

家裏的陳設還是一如既往，只是父母的頭發添了銀絲，還有離家的時候還是青蔥少年的弟弟，如今已經成了挺拔的青年。

“爸，媽，這是給你們買的營養品。”何禾将手中的保健品遞給二老，看着父親臉上的皺紋，心中一酸。

她爸舉起老花眼鏡看了看，笑呵呵地開口：“喲，還都是名牌兒呢。”

“何禾，你怎麽突然跑回來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她媽卻沒那麽好糊弄，瞪了她爸一眼就說。

何禾硬着頭皮将楊文立在外面找小三，還生了兒子登堂入室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越說越委屈，眼淚忍不住便奪眶而出，她媽卻一拍茶幾，沒好氣地開口：

“何禾，我怎麽會有你這個沒本事的女兒，連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

她爸也嘆了口氣，搖着頭道：“何禾，當初本來好好的，是你非要早戀要辍學。現在好了，老公被狐貍精勾了魂，才知道回家。”

何禾愣了愣，錯愕地擡起頭，看見父母的眼中早已沒有昔日的溫情，反而帶着一絲絲的厭惡。

這些年，她這個離家結婚的女兒，一定讓他們受了鄰居不少的閑言碎語。只怕，在她爸媽的心裏面，早已沒有了她這個女兒。

“爸，媽，你們怎麽說話呢！”她弟弟從廚房端着水果出來，聽到這話生氣地道，“姐姐已經夠委屈的了。”

“你懂什麽？”她媽冷哼一聲，“你姐姐沒本事，你以後可千萬別跟她學。”

說着，她指着何禾道：“你簡直把我們家的臉都丢光了，原本還指着你老公能有出息，讓街坊鄰居看看。沒想到，你又灰溜溜地又跑回娘家來，還不知道別人又會怎麽說呢！”

何禾咬着嘴唇不說話，越發覺得她回家是一個錯誤，原來在父母的心中，自己一直是他們的恥辱。

當初和楊文立結婚是錯，是她自己沒有聽父母的話，固執地離家，義無反顧地下嫁。如今，她就該咽下一切的苦果嗎？

眼眶不知不覺泛紅，她哽咽着，委屈說道：“爸，媽，對不起，是女兒給你們丢臉了。”

何禾原本以為能夠在筋疲力竭之時，回家汲取溫暖，父母卻将她視為恥辱，甚至連解釋都不願聽。

心中帶着委屈和氣憤，她打開門就跑了出來，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街坊鄰居都似曾相識。

然而，她卻有種舉目無親的感覺，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姐！”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看見弟弟從家裏追了出來，他氣喘籲籲地開口，“姐，你別生氣，爸媽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禾低下頭難過地說：“他們已經不想認我這個女兒了吧，是我給爸媽丢臉了。”

“真沒這麽嚴重！”她弟弟拍着胸脯保證，當年那個稚氣未脫的樣子一點沒變，安慰地開口：“爸媽就是氣不過你當年辍學的事情，要知道你以前可是尖子生，卻早早辍學去結婚了，他們能不氣嗎？”

何禾嘆了口氣，懊悔地開口：“是我以前太一意孤行，不聽爸媽的話。”

她弟露出兩排白牙一笑：“所以啊，姐咱們慢慢來就是了，等二老氣消就好了。”

何禾點了點頭，弟弟的安慰讓她感到心中溫暖，笑道：“知道了，只是心裏有些難受，暫時還不想回去。”

弟弟無奈地搖了搖頭：“姐，你呀什麽都好，就是太固執了。”

何禾苦笑一聲，因為她這個執拗的性格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了。但沒辦法，性格是天生的，真的改不了。

“姐，這是一千塊錢，你先拿去用着。”知道何禾暫時不回去，她弟不由分說地塞過來一個信封。

何禾連忙推拒：“你現在還念書吧，姐姐怎麽能拿你的錢？”

她弟笑着說道：“你放心，我住在家裏沒什麽大的開銷。姐，你不想回家也沒關系，先找個地方住下來。”

對比弟弟的懂事和體貼，何禾覺得她這個姐姐當得也太不稱職了一些。

“姐，記得回家！”弟弟奔跑着揮手，笑得露出兩排白牙，依稀還是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

何禾看着他的背影，捏緊了手中的錢，失魂落魄地走在熟悉的街道，當年草率辍學，如今想要得到爸媽的原諒，只有想辦法站起來，重新證明自己才行。

但這談何容易，她一沒文憑，二和社會脫軌這些年，心中只剩下迷茫和倉皇。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陳珂打來的，電話那頭傳來他帶着笑意的聲音：

“何禾，怎麽樣，和伯父伯母聊得還好嗎？”

不知為何，一聽到他的聲音，何禾心裏的委屈都湧了上來，聲線有些顫抖地回答：

“陳珂……我不應該回家來的，我回來就是個錯誤！我爸我媽，他們根本就不想看見我。”

“何禾，你先別急。”陳珂捕捉到了她的情緒，問了地址，便驅車過來。

亮藍色的保時捷很快出現在面前，車門打開，陳珂雙手握着方向盤說道：“上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上車後，他沒有立即開車，反而沉默着坐在駕駛座。

“陳珂？”何禾試探性地開口，“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聽到她的話，陳珂愣了愣回過神來，轉過頭專注地看着她，清俊的眸眼中透着暖意：

“何禾，我很高興。你剛才，對我發洩了你的情緒。”

何禾這才意識到剛才的失态，陳珂對她再好，也不應該将自己心中的委屈，發洩在他的身上啊。

但是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溫暖寬厚的肩膀，都給她一種可以依賴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引人淪陷。

見她低下頭紅着臉不說話，陳珂輕笑一聲，将車發動駛向城鎮的中學。

這麽多年，學校的建築翻修了不少，曾經的操場也鋪上了橡膠跑道，綠茵足球場遠遠看去像是一道風景線。

陳珂之前說要來看望高中校長，看來他并不僅僅動動嘴皮，而是真正不忘恩情的男人。

何禾跟着他去了老校長的家裏，曾經那個和藹可親的校長，如今也老了不少。在家裏養病的他，見到她和陳珂來探望很是驚喜，連連誇陳珂是青年才俊。

“校長好。”何禾有些羞赧地開口，畢竟當年她是中途辍學的早戀少女，怎麽好意思來見校長？

果然，看着她的臉龐，老校長有些迷茫，扶着眼鏡問道：“小姑娘，你不是陳珂的女朋友？”

何禾搖了搖頭：“老校長，我是何禾，以前在學校……讀過一段時間。”

只是中途辍學，根本沒有畢業而已，嚴格來算不能說是學校的學生。

“何禾？”沒想到，老校長竟然很快想起來，一拍大腿說道：“我記得你哩！當年你可是咱們學校的尖子生，天生讀書的料啊。本以為咱們學校也能出個清華北大的人才，可惜了哇！”

老校長的話讓她羞愧，如果當時的自己不辍學，是不是真的能像他說的那樣，有一條光明的坦途呢？

而不是像如今這樣，被丈夫和小三聯手趕出家門，悔不當初。

“老校長，您說得對，當年我不應該辍學的。”何禾懊悔地說道，“要不然，也不會過得這麽狼狽。”

老校長搖了搖頭，洞察世事的眼眸看着她，緩緩道：“何禾，要知道這個世上是沒有後悔藥賣的。你當年一意孤行辍學，是因為你心裏有着別人沒有的狠勁。”

他頓了頓，接着說：“你的性格雖然會讓你吃苦，但我相信你，終有一天能夠得到自己應得的東西。”

聽到這話何禾愣了一愣，轉頭看着陳珂，發現後者也帶着溫暖的笑意看她。薄唇微微動了動，無聲地在說，我會幫你重新開始。

老校長的話，還有陳珂無聲的鼓勵，像是在她的心中重新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窗戶，明亮的陽光重新灑在她的心頭。

何禾站起身，恭敬而陳懇地給老校長鞠了個躬：“老校長，謝謝您，何禾明白了。”

曾經，她也是被人稱作天才的學霸，如今她也一定能重新站起來。不是再依靠楊文立那樣的男人，不是依靠虛假的婚姻，而是憑着自己的能力重新開始。

任何的傳奇都是人創造的，而她，也能擁有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