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花鑫打開手包,在裏面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張名片遞給溫煦,低聲說道:“你拿着我名片過去,跟錢毅說,老板有幾件事想跟他聊聊。”
溫煦看了眼名片。名片看似普通,但上面有着十分精美的暗紋,只印有一個名字——花鑫。反過來看,背面也有暗紋,與正面的不同,是一只銜着樹枝的小鳥。
只有一個名字的名片,老板真是随意啊。
雖然老板随意,助手卻是非常認真的。溫煦朝着錢毅走去的時候臉上毫無懼色,花鑫心想:雖然溫煦經常容易緊張,但事實上,這小子的膽子很大。
錢毅正在跟朋友聊天,溫煦就這麽筆直地走到他面前,還沒開口便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溫煦個頭不矮,少說也有一米七八,膚色白淨,五官談不上多帥氣英俊,倒是有幾分可愛清秀。不聲不響地往跟前一站,什麽都不說,便給人一種非常很誠懇的感覺。
這也算是一種優渥的條件了。
錢毅狐疑的目光落在溫煦的臉上,後者露出一點和善的笑容,禮貌地遞上名片,微微鞠躬:“錢先生,我老板有些幾件事想請教您。”
錢毅接過名片,看了一眼臉色就有些微變。
溫煦不懂得名片的門道,在生意場上混了這麽久的錢毅可是懂得。越是簡單的名片,背後的人越是複雜,再看名片的質地,錢毅肯定,本市絕對沒有能做出這種工藝名片的地方。
故而,錢毅朝着溫煦身後望去。
花鑫獨自一人坐在長沙發上,右手拿着水,左手玩着手機,有意無意地瞥了錢毅一眼。
錢毅想了想,随手将名片丢在一邊,不屑一顧地說:“叫你老板過來吧。”
一句話就把溫煦和他老板踩到了腳底下——遞名片以為擺得上譜兒?要談就滾過來。
溫煦看得出,錢毅這人很傲慢,也不怕麻煩。花鑫描述的非常正确——老狐貍啊。
接到溫煦的示意,花鑫拿着水瓶慢吞吞地起了身,朝着錢毅那邊走。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穩,完全不在意錢毅身邊人對他從頭到腳的打量眼神,就像整個大廳都是他的地盤,遇到誰,去哪裏,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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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毅把花鑫的态度看在眼裏,眼神都冷了下來。
針尖對麥芒,沒接觸就劍拔弩張了起來。
花鑫走到溫煦身邊,等于站在錢毅的面前。溫煦不慌不忙地拉開一把椅子,讓花鑫坐下。
花鑫似笑非笑地跟錢毅打招呼:“錢老板。”
“花先生,你的姓很少見啊。不是本地人吧?”
溫煦有點搞不懂錢毅到底想說什麽了。姓花就不是本地人?邏輯何在?
花鑫淡淡一笑:“到這邊定居不過是兩年多的事。”
錢毅“哦”了一聲,聽起來意味深長的。轉而,錢毅問道:“你要找我談什麽?”
“錢文東。”
話音落定,在場的人都驚了!其中,也包括溫煦。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不是說只問楊俊和程雙林的事嗎?你開口就說錢文東,是什麽意思啊?
錢毅的臉色并沒有什麽變化,如常地反問:“你認識文東?”
“我知道錢文東去年因車禍過世。”
“既然知道,還談什麽?”
花鑫淡淡地笑了一笑:“具體些說,我想知道,錢文東跟楊俊是什麽關系。”
第二顆重磅炸彈放出去,又讓錢毅的臉色沉了幾分。趁着這個機會,溫煦的眼睛掃過周圍幾個人的臉,觀察他們的變化。然而,這些人紛紛露出不解或是毫無興趣的表情。
看來,這些人并不知道什麽。溫煦想。
錢毅将擦手的濕手帕疊的板板整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順便拿了一瓶水,打開瓶蓋的時候,垂眸問道:“花先生是做什麽生意的?”
“開了家小公司。”花鑫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
“哦?那可要請教一下貴公司的名頭了。”
花鑫不卑不亢地說:“第三方調查公司。”
這名頭估計沒人聽過,所以在場的衆人面面相觑,搞不懂何為第三方調查,當然,錢毅也不懂,但是他可以問。
“名頭聽着新鮮,主要業務呢?”
花鑫低下頭,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轉手把水瓶遞給了溫煦,翹起二郎腿,面色苦惱地說:“錢老板,你這樣不行啊,重點都沒抓住。”
這是什麽套路?溫煦略驚訝。
錢毅也有些驚訝,同樣搞不懂花鑫怎麽冒出這麽一句欠缺禮貌的說辭。
花鑫繼續說道:“915車禍案到現在警方也沒抓到肇事司機,雖然錢老板信任警方,但是不能一直這麽拖下去,總要有人為錢文東的死買單。說915車禍案是突發性案件,你也不信吧?我接手委托的時候就是不信的。現在,我要查出915案背後的真相,就等于找出那個該為錢文東的死買單的人。錢老板搞清楚重點,我們的談話會簡單很多。”
一番話說完,在場的人沒一個吭聲的,也沒有一個不仔細觀察花鑫的。不可否認,花鑫這一番話戳中了錢毅的肋骨,再想打什麽迷魂陣是不可能的了。不過,花鑫這麽做會有兩種結果。
一,錢毅放下戒心,如實相告。
二,直接讓保镖把花鑫和溫煦打出去!
溫煦再等,其他人同樣再等,等錢毅如何選擇。
錢毅慢慢地将水瓶放下,沉聲對身邊的秘書說:“推我過去。”
花鑫站起身來,上前兩步走到錢毅面前:“不介意的話,我代勞吧。”
錢毅沒說什麽,只是點點頭。
花鑫推動錢毅的輪椅,告訴溫煦:“你留下吧。”
溫煦真的真的很想跟過去啊!
輪椅安靜無聲地停靠在玫瑰花瓶的一側,紅豔的花朵遮擋着錢毅的臉,只能看到他的胸口和放在輪椅扶手上的雙手。花鑫站在他的面前,拖過一把椅子來,落座。
“你受什麽人的委托?”錢毅再開口顯然鄭重了很多,“我需要了解實情。”
“楊俊的父母。”花鑫說道。
錢毅皺皺眉頭,半晌了才說:“倒也合情合理。只是,楊俊和文東之間并沒有什麽牽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調查。”
“其實很簡單。2009年錢文東牽扯進一起打架鬥毆事件,事件升級到蓄意傷害,楊俊被判了三年。除此之外,楊俊的資料可說是幹幹淨淨,所以,我必須查清,錢文東和楊俊是不是在那次事件裏跟什麽人結了仇。”
聞言,錢毅冷笑了一聲:“幹幹淨淨?楊俊?花先生,看來你的調查并不全面。”
花鑫故作一副驚訝模樣,說:“難道不是這樣?”
“當然不是。既然你知道楊俊,也該知道他有個好友叫程雙林。”見花鑫點了頭,錢毅繼續說道:“他們倆都曾經在我的公司上班,一個在財務部門,一個才廣告部門。楊俊可謂是青年才俊,二十七歲我就提拔他做了廣告部的副部長。但是這倆小子忘恩負義,挪用了我公司的一筆款項。”
當時幸虧公司的財務總監發現得早,及時逮住了楊俊和程雙林。錢毅絕對不是好說話的主兒,當時就準備報警了。楊俊和程雙林給他跪下哀求放他們一馬,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
錢毅說:“文東是他們的校友,所以走得比較近。當時文東幫他們倆求情,我是看在文東的面子上才放過他們。不過,他們倆挪用公款的證據我一直留着,如果你需要,我讓秘書給你。”
花鑫認認真真聽完了錢毅的描述,神色平靜。問道:“那次鬥毆事件又是怎麽回事?”
說到這裏,錢毅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我把楊俊和程雙林開除之後,他們一直跟文東有來往,我也說過文東,那種人不值得交往,但是文東也不聽我的。那次的事,是楊俊找文東出去喝酒,多喝了幾杯跟旁邊兩桌地痞發生了沖突。文東哪會打架啊,在外面玩無非就是換換女朋友,多花些錢罷了。當時,文東被一個地痞打昏了,直接被警察帶去了醫院。”
錢毅說得情況僅限于他所了解的,即便如此,花鑫仍然覺得內有蹊跷。之前,時間軸将他們帶到2012年,他們親眼看到程雙林和錢毅坐在車的後面,而且那已經是快零點了。然而,錢毅并沒有着重說程雙林。
“楊俊入獄之後,錢文東跟程雙林還有來往嗎?”花鑫打了迂回招數,試探錢毅的口風。
錢毅說:“程雙林當然找過文東,不過他的目的是我。”
花鑫一挑眉,暗想:難道估計錯誤了?
錢毅說道:“程雙林的意思是想拜托我,找人給活動活動,早點讓楊俊出來。”說到這裏,錢毅哼笑了一聲:“花先生,你不覺得可笑嗎?先是挪用我的錢,又連累文東被打,他有什麽臉找我給楊俊擦屁股?”
的确是有點不要臉了。
不過,程雙林的意思并不是空手套白狼,他許給錢毅十年。十年裏不收取任何報酬,可以為錢毅做任何事,除了違法的事,什麽都可以。
花鑫笑了:“你沒答應,對嗎?”
“花先生為什麽這麽說?”錢毅笑着問道。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答應。說得直白些,他效忠的不是你,而是楊俊。今天,他為了楊俊把自己賣給別人,明天,他就有可能為楊俊去殺人放火。”
錢毅誠服地點點頭:“花先生是個明白人。”
花鑫話鋒一轉,問道:“這件事發生在什麽時候?”
錢毅想了想,說:“2012年,具體時間我記不得了,好像是夏天。”
如果再問“是不是2012年7月7號晚上23:10分左右”估計就露餡兒了,花鑫自然不會這麽問。
“錢老板,我問個題外話。”花鑫微微傾身向前,“你有沒有發現楊俊和成雙裏之間很暧昧。”
顯然,“暧昧”一詞,讓錢毅愣住了。轉而,才明白花鑫是什麽意思,略不解地說:“不可能吧,他們倆的确很好,但是你說得這個情況,我沒看出來。”
“楊俊女友的事,錢文東有沒有提過?”
“沒有吧,或者是我不記得了。”
“錢老板,最後一個問題。楊俊出獄後,有沒有找過你,或者是錢文東?”
“找過文東,只說了幾句話。那時候,我警告過文東,再跟他們交往,就別回家。”
花鑫長籲了一聲,眼神複雜地看着錢毅:“錢老板,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花鑫這一問,讓錢毅很吃驚,但不否認,聰明人之間的交流就是這麽簡單。錢毅再看花鑫,眼睛裏已經有了幾分欽佩。
“花先生,如果你查到是誰撞死了文東,請在第一時間告訴我。”
果然還是很在意啊。
言罷,錢毅對遠處的秘書招招手,秘書快步走過來。錢毅說:“給花先生一張我的名片。”
秘書從懷裏掏出名片夾,給了花鑫一張。錢毅對花鑫伸出手,說道:“可以随時找我。”
“好。”花鑫跟錢毅握手,徑直朝門口走去。
遠處的溫煦看到花鑫要走了,都沒打聲招呼,趕緊追上去。快步走到一半,剛好與錢毅迎面而對,溫煦微微點頭,錢毅只是瞥了他一眼。
秘書推着錢毅回到朋友身邊,錢毅的臉色已經沉的很可怕了。朋友坐在了他的身邊,問道:“要不要查一下這個花鑫?如果他是花家人……”
“不用。”錢毅當即否定了朋友的建議,“這人信得過,足夠了。”
旁邊的女人拿起花鑫的名片,看着背面的銜着樹枝的小鳥,吶吶自語着似乎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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